第2章

第2章

現在孟引璋是個謹遵醫囑的好病人,回到家就按說明書認真吃了葯,吃完又喝下好大一杯熱水,然後拉上被子準備睡覺。

生病也有一樣好處,就是讓人頭暈乏力,不需要數羊就能睡着。她剛覺得頭腦沉沉有了睡意,床頭柜上的手機就嗡嗡響了起來。她抓起來就是沒好氣的一聲「喂」,那邊的人渾不介意,聲音大得像轟炸機,吵得她瞬間沒了困意。

「招弟兒!招弟兒!有新聞,大新聞!」

來電的人正是江小薇。

這些年蔣小薇混的不錯,讀完碩士讀博士,現在留在她們母校霖州大學做講師。這麼多年閨蜜做下來,兩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一出聲孟引璋就能聽出來。

更何況,這世上會扯著嗓子叫她「招弟兒」的,除了聶紹琛也就只有她。

孟引璋被擾了清夢,有氣無力地哼哼:「什麼大新聞啊非得大半夜的說?我這都要睡著了。」

江小薇嘿嘿笑着,「放心,等你聽了我的新聞,肯定不想再睡了。」

「什麼新聞?說。」

「你家聶紹琛要來霖州了。」

她一提聶紹琛,孟引璋心裏咯噔一下子,心想今晚果然別指望好好睡了。可對着她還得嘴硬,裝出滿不在乎的口氣來,「哦,來就來唄,又不是梁朝偉。」

江小薇不理她的冷淡,繼續吊她胃口:「你不問他來幹什麼嗎?」

「來幹什麼?」

「來裝逼啊!」江小薇激動地說,「你不知道么?你家聶紹琛是越來越厲害了,現在他邪惡的商業觸手已經伸向了高科技產業,據說前不久剛入股了咱們霖州軟件園,成了軟件園第一大股東。現在人家可是科技新貴,要來咱們學校計算機學院做演講呢。」

聶紹琛厲害,孟引璋從來就知道,他有什麼樣的成就她都不會詫異。

她「哦」了一聲就沒有了下文,江小薇不滿地問:「你就沒有點兒什麼表示?」

「我該有什麼表示?」

「不來咱們學校見見他?」

「不來。」

「一點兒都不想人家?」

「不想。」

江小薇學着本山叔的腔調,怪聲怪氣地說:「這個可以想。」

孟引璋心想這都多老的梗了,她怎麼還拿出來用?

《不差錢》熱播的時候她和聶紹琛正在熱戀,如今一眨眼的工夫,他們離婚都三年了。時間和錢一樣不禁用,不知不覺就沒了。可用掉的錢還能再掙回來,逝去的時間卻再也回不來了。

她和聶紹琛共度的那些時光,再也回不來了。

孟引璋一邊感嘆著逝者如斯夫,一邊捏著嗓子模仿小瀋陽:「這個真不想。」

插科打諢好半天,江小薇終於怒了,毫不留情地拆穿她:「孟招弟兒你就裝吧!裝,接着裝,我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去。」

她一說她裝,她像只被踩到尾巴的貓,立刻就心虛地憤怒了,對着手機吼道:「江小薇同學,關於與你的本次通話,我必須強調三點。第一,我沒有裝!第二,聶紹琛已經不是我家的了!第三,我不叫招弟兒不叫招弟兒不叫招弟兒!」

重要的話要說三遍。

說完她就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

拜江小薇所賜,當晚孟引璋果然失眠了一整夜。

第二天無精打採去上班,還是心神不寧,總覺得聶紹琛不知什麼時候就會突然出現。

她想如果聶紹琛有什麼異動,江小薇肯定第一個來通知。可聶紹琛去霖州大學的那天,江小薇什麼動靜都沒有,反而是徐騰輝突然給她打來了電話。

徐騰輝也是霖州大學的老師,比江小薇級別高,人家現在是計算機系的副教授。

他只三十齣頭的年紀,原本嬌妻在懷前途無量,是最得意不過的人。可惜天意弄人,他的妻子兩年前病逝,他也從一個幸福男人變成了鰥夫。

一年以前,江小薇還給他們牽過紅線,希望他們可以梅開二度共建家園。

徐騰輝長相不錯,人品也好,各方面條件都和孟引璋差不多,屬於很合適的那種。

那時候孟引璋自以為從離婚的陰影里走了出來,也想開始新生活,就真的和他處了一段時間。他們像朋友一樣來往了兩個月,在她以為可以更進一步的時候,突然就覺得不行了。

是因為他帶她去了海邊。

他們都是保守嚴謹的性子,有限的幾次約會,他都穿着長衣長褲。那天和他去海邊,第一次見他穿短褲,孟引璋才發現他有一雙白皙乾淨的小腿。這實在算不上缺點,但她盯着那雙小腿,就是覺得它們白得刺眼,讓她無可抑制地想起聶紹琛來。

聶紹琛膚色偏深,毛髮旺盛,尤其是小腿上,黑黢黢一片全是腿毛。

孟引璋曾屢次嘲笑他像只沒進化好的大猩猩,要求他用一點脫毛膏。他卻毫不在乎,把她特意準備好的脫毛膏隨手一扔,振振有詞地反駁:「誰用這東西?這都是女人用的。」

他總是瞧不起女人,十足的大男子主義,用現在的話說就是直男癌。

孟引璋往他嘴裏塞一顆話梅,他嫌棄那是女人吃的;孟引璋買了粉色的襯衫送給他,他說女人才穿這種艷俗的顏色;孟引璋偶爾看看韓劇滿足下少女心,他經過她面前也要冷哼,不屑地勾起嘴角做評價:「你們女人就愛看這些腦殘劇。」

孟引璋最討厭他評價女人時的口氣,拿出手機搜了證據給他看,「這脫毛膏就是男明星代言的!喏,你自己看!」

結果他只隨意瞥了一眼,就一臉不屑地冷哼:「這種小白臉,連腿毛都沒有算什麼男人。」

那男明星是孟引璋少女時期的偶像,聶紹琛一向嫉妒人家比他帥。

孟引璋不理他的強詞奪理,繼續嫌棄他那難看又扎人的腿毛。他小心眼地要報復,知道她怕癢,睡覺的時候專用那兩條大毛腿往她身上蹭,逼着她承認他的腿毛很性感。她寧死不屈,他就又出了新招數,一到周末和假期就不刮鬍子,不顧形象留出短短一截鬍子茬,硬得像鋼刷一樣,把她身上扎得又癢又疼,只好向他忍辱求饒。

他這種卑鄙小人,她低了頭他還要得寸進尺,捏着她的下巴威脅她:「死妮子還敢笑話我!自己說,讓我怎麼罰你?」

還能怎麼罰?

這種遊戲玩過無數次,無非就是她喪權辱國脫衣肉償。

個中路數他們倆都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他卻依然樂此不疲。難為孟引璋為了滿足他的惡趣味,每次都要扮作被惡霸欺凌的小妞兒。明明身上被他又吻又揉癢得不得了,她還得忍住笑意作出可憐巴巴的樣子,捏著嗓子用哭腔求他:「大爺……不要……」

聶紹琛在床上折騰起來半點不惜力氣,一次不夠還要來第二次,次次都是一股要把她生吞活剝的狠勁兒。可等他終於心滿意足了,又會用最溫柔的嗓音在她耳邊低喃:「妮兒,妮兒,你怎麼越來越軟了?嗯?」

他是北方人,平時說一口標準的普通話,只在某些稱謂上還保留着他們家鄉的特色。他生氣的時候會吹鬍子瞪眼地喊她「死妮子」,開心了又會哄孩子一樣叫她「妮兒」。

那時候孟引璋覺得這稱呼真土氣,每次他這樣叫她,她就伸手去捂他的嘴巴。

然而後來……卻是想聽也聽不到了。

聶紹琛這三個字像是個隱秘的開關,她不小心觸到了,曾經的那些回憶就像開了閘的洪水,奔涌傾瀉而至,她完全沒有招架之力。

她忍不住偏頭去看身邊的徐騰輝,他白皙的側臉在陽光下燦然生輝,滿臉都是穩重和溫柔。這也是個好男人,她要和他談戀愛了,卻沒有絲毫戀愛的甜蜜。她忽然覺得害怕,好像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就要失去了。

那時候心底有個聲音在問自己,如果真的答應了徐騰輝,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和聶紹琛徹底結束了?

那念頭一冒出頭她就知道她完了。

她還是捨不得切斷和聶紹琛的最後一絲聯繫,哪怕明知道自己不會和他在一起,她也不得不留着身邊的位置,為他虛席以待。

那天她拒絕了徐騰輝,他問她為什麼,她也只能告訴他:「我們不合適。」

這次的「不合適」是真的在敷衍,不然她總不能去對人家說:「因為你沒有腿毛。」

——

雖然孟引璋和徐騰輝沒能成為愛人,但大家都是成年人,對彼此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印象,所以仍舊心平氣和地做了朋友。

說是朋友,平時的交往也很有限,只有逢年過節才會發條祝福短訊。所以今天他突然打電話來,她覺得很意外,把來電顯又仔細看了一遍,確認真的是他才疑惑地接起來。

「是……騰輝?」

「哦,是我。」

「你找我有事?」

「引璋,」他叫了她一聲,似乎欲言又止,十分客氣地說,「真是不好意思,突然冒昧打擾你。我……我是想問一下,你是不是和聶總有交情?」

聶總?

孟引璋一聽這姓氏,心裏已經有了不好的猜想,試探著問:「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位聶總?」

果然是怕什麼來什麼,徐騰輝猶豫片刻,開口說:「聶紹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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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門復婚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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