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驚嚇(三)

第24章 驚嚇(三)

李秀麗在六班,一班到四班在三樓,六班在四樓,跟小胡老師華麗麗地相遇了。

更糟糕的是,李秀麗的父親因為不放心女兒孤身求學,還送到了縣中來。對李秀麗,小胡老師是放心的,這姑娘心地善良,越寧住院后還曾關切地詢問過。對李秀麗的父親,小胡老師就不敢保證了。據她所知,李秀麗的父親既沒有參與械鬥,也沒有事後跟著喊冤,只是默默地過他的日子。但是,畢竟是同族,他會怎麼樣,還很難講。就怕回去三家村一說,怕給越寧惹下麻煩來。

小胡老師忽然覺得,越寧走得還是不夠遠,如果在市裡就好了。猶豫了一下,勉強笑笑:「你考上縣中啦?這很好,好好學習。」

李秀麗笑著點頭:「嗯。」猶豫了一下,似乎是想問什麼,又被同學拉著回教室領書了。

小胡老師就添了一樣心事,等著越寧領了新書,一起回家吃午飯的時候,她卻裝成沒事人一樣,還問:「這個得包個書皮吧?家裡沒有掛歷紙了。」

越寧直覺得她有心事,路上人多,不便開口問,順著她的話說:「不用。書本我用得少。」課本這東西對他來說,屬於看一遍就能記住,看兩遍就是加深印象,沒有多翻的必要。有那功夫不如多做點習題——雖然這個對他來說也很容易,或者往新華書店那裡泡著看點課外書,享受著書店姐姐阿姨們削好蘋果餵食的優待。

難得小胡老師沒有對他這樣的驕傲上思想教育課,而是飛快地將他領回家:「那你先看看書,我沒上過高中,什麼也教不了你,你多問問小何。哎,你同學不是老師么?問問他唄。他不會真是體育老師吧?」

當然不是體育老師,那位張老師是師範學校數學系的高材生呢。

小何醫生陪笑道:「不是不是,他教數學的,去年剛實習過,今年分過來教高一,不讓他教一班,他教的是最後面兩個班,教好了才能往上調。」

越寧和小胡老師都是沒上過高中的人,一齊好奇地聽他講高中的事迹。小何醫生功課做得也足,神采飛揚地道:「基本上三年功課兩年就學完了,剩下一年就是複習、做題,一直到高考。」

越寧眼前一亮:「三年功課兩年學完?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啦?高考么,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不多準備一點怎麼行?」

越寧心頭一動,暗想,何媽媽雖然講支持小胡老師緩兩年再結婚,先顧事業。但是對小胡老師來說,照顧他的生活,未嘗不是將婚期安排靠後的一大原因。如果能再早一年高考,他離獨立就更進一步了。

小何醫生對越寧已經算比較了解了,當越寧沉默的時候,就是有什麼想法了,小何醫生決定套一套話。根據以往的經驗,套話是否成功,取決于越寧是不是本來就想說。

這一回,小何醫生運氣好,遇到了越寧想說:「那……高中能跳級么?」

「啥?」小何醫生萬沒想到這位仁兄如此生猛,第一天報到就想著跳級的事情。越寧初中跳過級,這他知道,但是高中的級,也是這麼容易跳的么?

小何醫生苦口婆心:「你要不要再慎重考慮一下?高中跟初中都是中學,但不是同一個世界啊!」痛苦臉地陳述,多少初中的尖子生,第一次期中考試就都跪了。越寧還不覺得有什麼:「那不是還有學得好的嗎?我要是學不好,那能學好的人也不多。」才發下書來,他翻了兩頁又看了點習題,並不認為有多麼難。

小胡老師又添一重擔心,揪著小何醫生私聊去了。越寧聳聳肩,抱著課本回書桌前慢慢翻一翻,感覺……就是不難嘛!要不明天找點舊試卷寫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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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何醫生被小胡老師揪到廚房問話,也很嚴肅地告訴女友:「是真的,你信我。高中的思維跟初中是完全不一樣的,能擰過筋來的,就一帆風順,擰不過來的,三年得累死還考不出好成績來。」

小胡老師愈發擔心了:「我會看好他的。還有就是——」將見到李秀麗的事情給說了,小何醫生聽了,不以為意:「有法院判決書,還怕他們怎地?」

小胡老師道:「你不知道,我原本以為到了縣城,沒什麼交集,這事就算過去了。現在遇上了,怕不是那麼容易善了的。就算李家沒本事,吳斌那牢是白坐的么?就算傷不到人,影響寧寧學習,怎麼辦?」

小何醫生口裡說著:「你不用太擔心了,這些貨都在大獄里關著呢,怕什麼?」轉頭就跑回家裡跟何院長拿主意。

何院長膝頭放著一部本草拿著放大鏡在一點一點地看,小何醫生一頭衝進來,惹得他皺眉斥道:「這麼毛毛躁躁的,像什麼樣子?」

小何醫生堆起笑來:「這不是急著來見您么?」笑著湊上去將自己的難處講了。

何院長將書合上,放大鏡放到書上,慢條斯理地將兩樣一起放到桌子上。小何醫生摒息半天,沒等到下文,不由焦急起來。何院長有意磨他的性子,等他安靜下來,才慢悠悠地開口:「是你們擔心呢?還是寧寧自己?」

小何醫生自己並不覺得這是件太為難的事情,為了小胡老師,他硬扛了責任,果斷地道:「是我們。這事吧,跟老鼠似的,不害人也噁心人。」

何院長笑了:「我看啊,你們都是瞎擔心,這樣吧,慶祝寧寧開學,咱們去飯店吃一頓好的慶祝,我跟寧寧聊聊。」

「哎?」小何醫生有點跟不上何院長的思路。

何院長手指在空中遙指著兒子,點了幾下:「你呀,還是太嫩!我看你最近變得浮躁了,還不如寧寧懂事呢,你問過他怎麼想的么?」

「這種事兒,哪能叫他再跟著操心啊?」

「這個么,是關係到他自己的事情,他為什麼不能知道呢?事情還是要發生在他身上的,真有什麼事情,他自己提高警惕,比你們操一萬倍的心都有效。」何院長以為,兒子過得過於順利,家中雖不是高-干,條件也不差,使得兒子有些隨性。相反,越寧雖然自身條件極佳,但是經歷坎坷,說他比自己兒子懂事,這是何院長的心裡話。不是觀察好了,何院長也不會閑得操這份心。

小何醫生還是比較信服父親的,次日,趁著「開學前最後的輕鬆時刻」把小胡老師和越寧領到縣裡唯一的一家海鮮飯店,何院長做東,一起湊個飯局。

開飯前,何院長特意早到,與越寧進行了一次認真的交談。

越寧尚不知道李秀麗的事情,當何院長提起的時候,卻不驚訝:「她也考上縣中了?唔,她成績不錯的,看來中考發揮得不錯。」

小胡老師心急如焚,又不好插口,腳在檯布底下輕踩了小何醫生一下,小何醫生回他一個稍安毋躁的眼神,自己開口了:「這不是怕他們不留神招來蒼蠅么?」

何院長看看越寧,越寧一臉平靜對他點點頭,完全沒有被小何醫生的情緒感染。何院長心中一嘆,沒好氣地問兒子:「那又怎麼樣?」

是啊,那又怎樣?

何院長語重心長地道:「因為有蒼蠅,就不吃飯了?最簡單的,有蒼蠅,拍死就是了。閑著沒事兒舉著拍子到處找蒼蠅?又或者,把屋子收拾乾淨了,噴點殺蟲劑,讓蒼蠅沒有生存的環境就可以了。你辦公室里有蒼蠅么?為什麼?環境好。盯著蒼蠅看,你出息呢?遇到了老虎再著急吧你們。把眼光放長遠一點,放高一點~~~」說著,敲了敲飯桌。

何院長的話,在越寧心裡引起了強烈的震動,瞪大了眼睛看向何院長。在他過往的兩段人生里,從來沒遇到過這樣一位長者。

沒有遇到高素質的人,只是因為……你所處的層次低呵。

三家村,沒人敢藐視吳斌。到了何院長這裡,直接就無視了。同樣的道理,越寧歷經兩世,才悟了出來,何院長隨口就來——在這小縣城裡,他所處的就是高位,在醫院裡,他就是金字塔尖。越寧看向小何醫生的目光里充滿了羨慕,有這樣一位父親做人生導師,小何醫生何其幸福。

何院長也發現了他的目光,笑著對越寧道:「知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的意思么?只要不是明知道危險卻偏偏往上面撞,一切都會變得很簡單。你是學生,這裡是縣城,治安很好,認識你的人越來越多。只要你自己越來越高,接觸到的好心人就會越來越多,你會遇到的危險就會越來越少,遇到的時候肯幫你、能幫你的人就越來越多。打鐵還需自身硬,不要為了無謂的事情牽扯你的精力。大城市的摩天大樓,十樓往上,蒼蠅蚊子是絕跡的。樓下垃圾堆邊,沒蒼蠅才是怪事。」

越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何院長,等著他說下文,何院長大手一揮:「好了,開飯。讓他們上菜!」

越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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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寧很珍惜與何院長相處的時間,用心聽這位老人家的智慧之語、經驗之談。沖這一條,沒上市中學一點也不可惜!

學校很快開學,也確如小何醫生所說的,班主任頭一天就發話:「我們功課進度會很緊,三年內容兩年學完,你們都要打起精神來。以後每周休息半天,每月放兩天假。暑假八月開學,寒假一個星期。」說完,眼睛下垂,正看著坐在第一排正中間的越寧。這娃年紀小,不曉得撐不撐得住?班主任老師憂心忡忡。

學校里老師們都很重視教育,對自家孩子督促得很緊,也有一些老師的子女上學很早,像越寧這樣13歲讀高中的也不多。班主任老師還知道,校長大人親自答應了條件:試上一個月的晚自習,如果不習慣,可以不上。因為孩子年紀小,需要更好的休息。

越寧就像一塊滾燙肥美的烤肉,班主任老師痛苦極了,吞,燙,不吞,饞。

越寧跟班主任大眼瞪小眼,眨了兩下眼睛,班主任一枚大好中年叔叔居然被他眨出了一點母愛的意思來。咳嗽一聲,嚴肅地道:「學習是為你們自己學的,不要覺得是為老師和家長學的!」

繼續了一通思想教育,就開始上課。巧了,班主任也是數學老師,可看起來比張老師嚴肅得多了。

越寧認真地聽了兩節連堂的數學課,坦白講,略有點失望。他以為小何醫生誇讚的「跟初中是兩個世界」的高中,自己上輩子從來沒踩進來的教室,小胡老師也深深羨慕的課堂,是個相當高大上的地方。上了兩節課,只留給了他「怎麼一點也不難?」的深深的困惑。不是都說高中三年是一生中最充實的時間段么?為什麼他一點也沒感覺到呢?

他覺得自己上的高中,跟小何醫生描述的高中,是兩個世界。

如是一個星期,他就認為自習課沒必要去上了——自習課居然沒有老師占堂講課,上它何用?又有小胡老師,每晚都要接他,這也讓他覺得沒必要。小胡老師晚上還要備課、改作業,家裡備兩隻鬧鐘,一隻是早上的,一隻是晚上定時接越寧的。

越寧以為,有這功夫,還不如讓他在家裡練個大字,或者自學功課呢。這樣的話說出來,會被小胡老師認為「驕傲自滿」,要求他反省,然後謙虛低調的。越寧乖乖咽到肚子里,預備熬到期中考試,拿著考卷再跟小胡老師好好談一談。小胡老師人雖倔犟,卻能看清事實,及時糾正。

同時,他跟李秀麗還沒搭過話。高中的生活在他看來有些沉悶,下課後,滿場跳橡皮筋、踢鍵子、扔沙包的,那都是初中生,高中生們負責趴在陽台上看。從樓下往上仰望,活似一排電線杆上的燕子。學校為了他們的體質著想,一天安排的兩次課間操,也都是懶洋洋的不想去,能躲就躲,躲不過的也是胡亂比劃。廣播體操的音樂還沒放完,那邊已經比劃完收隊了。

在這種環境下,李秀麗也不會四處轉,兩人遇到的機會少了許多。

直到期中考試結束,越寧毫不意外地以幾個滿分的成績拿了年級第一,結束了要上自習課的生涯。兩人還是沒有什麼交集。同樣的,三家村也沒有人找上來。這裡面,李秀麗默默地回家什麼都沒有講,年底李建設夫婦服刑期滿回家,她更是提醒了父母不要與他們多作接觸。卻又沒有向越寧表功,只是尋了個機會,寫了張小紙條傳給越寧,提醒他留個意。

越寧認得她的字跡,將小紙條收好。晃到了六班外面,敲敲窗戶,將李秀麗叫了出來,告訴她:「文理分科,早點想好。以後想做什麼,也早點想好,上大學的時候報考學校也好有個數。」

李秀麗愕然。

越寧已經搖晃著走了。

他要去音樂教室練琴,縣中要評省重點,除了硬體,還有軟體。其中一個指標,當然就是學生。越寧不用說,已經成了老師的心尖子,縣中音樂老師跟二中的音樂老師是老同事,住得也近,閑談說及,越寧又學有餘力,自然成了老師們的一張王牌。上面領導下來檢查評估的時候,越寧已經被內定為學生代表,這裡面除了談話,當然會有才藝表演一類。

班主任已經放棄了管束他,事實上,對著150分的試卷,班主任老師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從來沒見過這麼穩定的發揮,試驗150,期中考就還是150,完全沒有感覺到他的狀態有什麼起伏。

高中音樂課,主打欣賞,期中期末,乾脆就停課了,到了高三,那就只是發個課本而已。真正在音樂教室里消磨時間的,是有限的幾個藝術生。縣城的環境使然,這樣的學生在學校里更是鳳毛麟角。音樂生不多,倒是美術生還有幾個。越寧閑極無聊,也到美術教室里混一混。小日子過得很是滋潤。更滋潤的是,縣中居然有獎學金!

這個獎學金與大學里每學期少則數百、多則數千的獎學金稍有不同,每半個學期,考試過後按成績發放,第一名五十塊,二到五名三十塊,前十名二十塊,前十五名就只有十五塊。越寧手頭有點錢,給何媽媽、小胡老師買條絲巾,也就滑過去了,聊勝於無。小胡老師心裡美滋滋的,還要讓他注意節儉,轉臉給他買畫具去了。何媽媽乾脆想給他買個鋼琴,放家裡誘拐小少年去家裡彈琴。夕陽下,陽光從窗戶照到彈琴的美少年身上,聽著錚錚的琴聲,真是一種享受。

一路下來,互相關愛,也是其樂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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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外掛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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