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青龍卧墨池（三）

也不知道究竟是因為什麼樣的原因，反正顧霜衣就是這樣在秋園裡面住了下來，而本來就窮得叮噹響的葉染還得跑去給顧霜衣購置了一堆的衣服。

「這些衣服都是我特地挑的，我以前經常給商齊買衣服，你跟他身形差不了太多，穿起來應該也還合身。」葉染將手中的衣服全部放在了顧霜衣房間的柜子上，顧霜衣住的房間是園中的客房，原本沒人住過，也是因為顧霜衣來了葉染才特地打掃了一番。

葉染並不知道，她在打掃屋子的時候，顧霜衣正在用一種十分古怪的目光盯著她勞作的背影。

堂堂大鄴朝的公主，竟然在這種地方，做著這種活兒，而且還一副特別高興的模樣，實在是讓顧霜衣心裏面百感交集，他不禁在心中想，這樣的人當真能夠成為大鄴朝的將來么？

「你怎麼了？不喜歡這些衣服嗎？」葉染看他不說話，連忙問到。

顧霜衣搖頭，「喜歡，多謝葉姑娘。」

葉染笑了笑，說完了這些事情卻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徑自在顧霜衣的面前坐下，好奇地問道：「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究竟是怎麼從地底下……鑽出來的？」

顧霜衣目光閃爍了一下，卻仍是答道：「三年前我做了一件事情，得罪了很多人，其中一個仇人看我不順眼，卻又不能殺我，所以就將我囚禁了起來。」

「囚禁？」

「不錯，囚禁在地牢裡面。」顧霜衣也覺得這件事實在有些巧了，他接著道，「不久之前，下令囚禁我的人死了，看守我的人也跑了，地牢裡面就剩下我一個人了。」

葉染算是聽明白了顧霜衣話裡面的意思，她低呼了一聲道：「你被關了三年？」

顧霜衣還沒回應，葉染立即又問道：「那你吃飯睡覺還有解決那個問題怎麼辦……」

葉染的話沒有問完，被顧霜衣給瞪了回去，顧霜衣假裝沒有聽到葉染的話，接著道：「看守的人離開之後，我便開始尋找逃脫的辦法，所幸那人雖關著地牢大門，但卻將我那間囚室的鑰匙給落下了，我打開門在地牢之中找到了一條通道，循著那通道走了一路，到了一個地方但出路卻被堵死了。」

「那你怎麼辦的？」葉染聽得擔心，也不知道顧霜衣究竟是怎麼樣出來的。

顧霜衣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問到：「你們這裡，是不是經常下雨？」

葉染聞言搖頭：「沒有啊，就是因為雨水少，我才不得不每天澆花。」

顧霜衣神色又變得奇怪起來。

因為那時候，他走到那個死地，本以為只能倒回去走了，卻感覺到頭頂上有水淋下來。上面有水，那說明他離地面或許並不遠了，只要再挖一會兒，或許就能夠出去了。

於是顧霜衣在哪地道裡面挖了起來，他挖了好幾天，從牢房裡面最後帶來的乾糧也快吃完了，挖掘本就是個辛苦的事情，最辛苦的是在他挖的時候那頭頂上總是不時滲水下來，一邊挖一邊被淋，淋得滿頭滿臉狼狽不已，他到現在都還記得當時被淋得連罵娘的脾氣都沒有了，那時候他只當是上面雨水太多，到現在他才發現，事情或許並不是他所想的那樣。

「你是不是……每天都會給院子里那片地澆很多水？」顧霜衣壓抑著情緒，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比較心平氣和。

葉染點頭：「是啊，那株牡丹是商爺爺的寶貝，我每天照看它生怕它死了，每天要澆七八次水。」

「……」感情每天在顧霜衣頭上澆水的就是葉染了。

「怎麼了？」葉染好死不死的又一臉關切的問了一句。

顧霜衣垂著眼，保持著翩然風度，只是說話咬字明顯要重了些：「花都要被你給淹死了。」

後來的事情顧霜衣就十分清楚了，昨日雨下得特別大，顧霜衣又剛好挖得差不多了，被雨水一淋，那塊地就這麼塌了下來，而顧霜衣也跟著爬了出來，只是花了這麼多力氣精疲力竭，顧霜衣又暈了過去。

事情就是如此，顧霜衣將事情挑了些不重要的地方跟葉染解釋了一遍，葉染才恍然點頭，亦是覺得顧霜衣剛好到了自家院子的地底下，當真是一件很巧的事情。

事實上說起來，若不是葉染在上面澆水澆了那麼多，或許顧霜衣也沒辦法挖好這個洞爬出來，所以真的要說起來，葉染還真的算是救了顧霜衣，顧霜衣說是要報恩也並沒有錯。

可是重點又來了，葉染眨了眨眼睛，萬分期待的朝顧霜衣道：「你真的什麼都會？」

「我說會，便是會。」顧霜衣沒有要否認的意思。

顧霜衣從小便是天才，不管是學什麼都非常的快，旁人需要一年才能做到的事情，他只需要十天，在他看來沒有什麼是真正困難的事情，所以不管是什麼，總是先答應下來再說，反正就算現在不會，學一會兒也就會了。

葉染當然沒想到顧霜衣是這樣打算的，她只是大大的感謝了顧霜衣一番，想到等那花養出來，商齊所欠的債應該就能夠還了，她改天找個日子跟那債主商量一下，讓多等一段時間再還錢，應該也不是太困難的事情。

第二天，葉染就出去找悅陽樓的掌柜談欠債的事情了，然而找了一圈卻並沒有找到人，最後只能夠無功而返，而等到她回到自家秋園大門前的時候，才覺得自己似乎是走錯了地方，因為她從來沒有見秋園有那熱鬧過，秋園的大門口站著好幾名女子，正依依不捨的往秋園裡面看著，揮著手絹，一副不願離去的模樣。

葉染跟著站在那一群女子當中，探出頭往秋園裡面看過去，就看到顧霜衣正穿了一襲落落白衣，側對著眾人，依靠著園中一處迴廊的柱子低頭看著書。他的容貌出眾，放在京城裡面也是不輸給任何才子貴人，此事一臉沉靜的看著書，更是叫人半分也挪不開視線，也難怪這些姑娘會守在這裡捨不得離開了。

「新來的，你看了好久了，該讓我看一看了。」被葉染擋在身後的一名女子拍了拍葉染的肩膀，因為秋園的大門太窄了，那些女子擠在這裡，竟然還是排隊一人看一會兒的來。

葉染無言的讓開了身子，她記得上一次秋園那麼熱鬧，還是幾年前秋天的時候，園子里的桃樹上面結滿了桃子，然後一群小孩兒翻過牆來摘桃子，葉染跟商齊不得不滿院子的去追那些身手比猴子還敏捷的小孩兒們。

葉染還在想著這些事情，旁邊的幾名女子又聊了起來：「這究竟是什麼人，怎麼會在這個園子里？」

「不知道啊，此等俊朗公子，我能叫出名字的也沒有幾個，該不會這是京城裡面那位蘇公子來了吧？」

「怎麼可能，蘇公子怎麼會來這種地方，那蘇公子是何許人物！」

「要萬一就真是呢，你看這人哪裡配不上那京城第一公子的稱號？」

「哎你們別聊了，時間到了該換我來看了吧？」

那些女子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葉染卻是將那「蘇公子」三個字聽在了心裏面。

如果說葉染沒有記錯的話，那些女子口中說的蘇公子，應該就是京城第一公子蘇瑾苑。蘇瑾苑乃是當朝宰相家的獨子，自小就聰慧過人，相貌堂堂，幾乎是從小就是聽著眾人的讚譽長大的，自十六歲起就被稱作是「京城第一公子」，而他本人也的確不負這些盛名，不管是誰見了他，都得說上那麼一句「不愧是蘇瑾苑」，可見其究竟有多出眾。

葉染本是不關心這些事情的，但是她卻總是不得不關心，因為在她還是公主的時候，蘇瑾苑曾經是她指腹為婚的未婚夫。

所以也因為這樣，商齊每次聽到這個人的消息，總是會第一時間告訴葉染，幾乎兩個人每天吃飯的時候，商齊都要說上那麼一說，這一度讓葉染覺得蘇瑾苑會不會其實是商齊的親孫子。

關於蘇瑾苑的事情，葉染總是聽聽就過了，反正她現在已經不是什麼公主，而蘇瑾苑也跟她沒有任何關係了，天下人談論他再多，也跟她沒有任何關係。

葉染現在最關心的事情，那是那株價值十萬兩銀子的花究竟能不能種出來。

葉染這般想著，人已經朝著那些姑娘擠了過去，一個女子叫了一聲，看葉染過來，連忙道：「哎你要排隊啊，還沒到你看呢！」

「我不是來看的，我只是想回個家……」葉染見擠也擠不過去，終於無奈的道。

「……」一眾女子目帶驚訝和不可置信的神色讓出了一條路來，然後目送著葉染走進了秋園之內。

葉染只覺得自己的後腦勺都快被那些女子給盯穿了，忍不住就加快了步子到了顧霜衣的面前，然後將目光落在了那個罪魁禍首的身上。

顧霜衣先前正旁若無人的認真看著書，葉染一走近他才忽的將書合上收了起來，漫不經心似的問到：「你去了哪裡？」

「有點事情，去找人了，你剛才也出去了吧？」不然也不會引來那麼多女子守在門口了，葉染說完這話，卻又忽的撇到了顧霜衣手中的書。

書封上寫著幾個大字，《群芳譜》，若是葉染沒有記錯的話，這書是講養花的，用現代的話來說，這本書的書名可以翻譯成《科學養花知識大全》，還是最基礎的那種。

葉染突然有些憂心了：「你真的會養花？」

顧霜衣沉下了臉，將那本書往身後收去，肯定的道：「現在不會，以後就會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