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月照山河（七）
秋初似是一怔，沒想到真的能夠查出些東西來，更沒有想到那下人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她讓那下人過來，在她耳邊小聲低語了幾句，她這才沉著臉往葉染這處看了過來一眼。
葉染也在看秋初，秋初的反應都落在了她的眼底。
秋初長嘆一聲，葉染見過這人幾次，知道這女子非是旁人所能及，卻沒想到這人竟也是個會嘆氣的人。
「怎麼了？」葉染終是問了出來，她隱約覺得剛才那下人告訴秋初的話，是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
秋初吩咐那下人離開，這才道：「出了家大事，恐怕一時半會兒難以說得清楚，公主你要小心蘇瑾苑此人，他恐怕……想要取你的性命。」
「蘇瑾苑？」葉染睜大了眼睛。
蘇瑾苑此人，在葉染看來雖然總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但是待她卻從來都是極為溫和的，若是當真如秋初所說，蘇瑾苑想要取她的性命，她當真無法想象蘇瑾苑平日里與她交談，都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思。
只是想到這裡，葉染又想起來自己離開的時候，蘇瑾苑還留在那院子裡面，而一同留下來的還有顧霜衣，蘇瑾苑若是當真想要害她，會不會連顧霜衣也有危險？
「蘇瑾苑現在就在我那院里，顧霜衣也在，不會有事吧？」葉染連忙問。
秋初搖頭：「不清楚，我儘快派人將事情告訴顧霜衣，你現在……」
秋初這話還沒有說完，外面卻又有一名下人沖了進來，滿臉都是驚惶之色，比之方才那名下人還要不知所措，好似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一般。
「主子！不好了！」
秋初皺眉，聲音卻仍是平穩：「發生何事？」
「宮裡……宮裡傳來消息，柳鸞將今日見到葉染公主的事情告訴了皇上，皇上如今正派兵過來捉人！」那下人有些急促的道。
自之前葉染將自己來這裡的原因說清楚，秋初便已經料到了或許不久之後便會發生這事，所以她也並不驚訝，只道：「還不趕緊將公主帶去安全的地方，我們又不是毫無準備，你急什麼？」
那人卻搖了搖頭，咬牙道：「還有消息說，葉染公主的同黨也已經被找到了，同時陳家也出手了，四大世家動靜都不小，怕是……要變天了。」
「同黨？」聽到這話，葉染也是一怔，若說同黨，在這整個京城，她所知曉一直在幫助自己的也不過只有城將軍和這秋風樓而已，如今秋風樓安然無事，難道將軍府已經……
就在葉染想著這些的時候，秋初已經先平靜了下來，她目中閃過一絲陰翳，卻只對身旁下人道：「帶葉染公主去霜紅山莊，這裡有我，皇上若真的要動城將軍，那……」
「秋風樓必護城將軍到底。」秋初的聲音依舊是小女子的低柔，但卻堅定不移。
葉染也在擔心，她站在原地想著自己現在究竟應該做些什麼，然而她發現自己什麼也做不了。葉染無奈的笑了笑，發現自己唯一能夠做的事情，好像就是聽從秋初的安排，去一個安全的地方藏起來，讓自己遠離這一切的危險。
秋初也猜到了葉染的擔憂，她緩步到了窗前，抬眼看著紅霞已經籠罩了整個西方的天空，她低聲嘆道：「公主，京城的天要變了。」
「我知道。」葉染回應。
「公主準備好了么？」秋初又問。
「準備？」葉染喃喃問了一句，她雖然一直未曾說出來，每日里還是無事一般的呆在那間小院裡面，但她是能夠看得出來的。這段日子裡面城書他們已經忙到沒有時間來看她了，而顧霜衣也經常離開院子，說是有事要忙，定然是在為接下來要發生的這一切做著準備。
這些葉染都是知道的，只是若說是準備，她或許真的還沒有準備好。
秋初輕輕拍了葉染的肩：「這麼多年我們做了這麼多，是成是敗，或許便在此時了。」
其實葉染並沒有秋初這樣的感覺，她這些年一直住在青州秋園裡面，後來又到了京城，但是離這些是非塵囂都遠得很，日日學著東西，外面的事情都不需要她去管。她只是因為有一個公主的身份在那裡，所以他們才會待她如此，因為她是先帝唯一的骨血。
她有時候會覺得受之有愧，在這時候尤其。
「公主不必想太多，一切都會好的，我們有城將軍在，有顧霜衣在，還有靳言和許多人，那些人你大約都還沒見過，但他們一直在幫著公主，或許等過幾天你就能見到了。」秋初安慰到。
葉染心事重重的點了點頭，隨即又問：「顧霜衣他……會平安無事嗎？」
「會的。」秋初笑道。
時間不能夠耽擱，葉染絕對不能夠在這時候被人給找到，秋初沒有辦法帶著葉染一同離開，便只能安排了秋風樓當中最為精銳的人手護在了葉染的身旁，帶著她一同往城郊的霜葉山莊而去。
霜葉山莊原本是當年先皇某位皇子的山莊，那山莊裡面景緻優美，又比之別的地方要安靜許多，皇家有時候會有人去修養，而後來先皇出事，皇子殞命，那山莊便閑置了下來，山莊的主子沒了，而又沒人敢成為山莊的新主人，到了這個時候，這山莊已經空了快九年了。
而也正是因為這山莊沒有人，也不可能有人，所以這裡才成了葉染藏身的最好選擇。
只是誰也沒有料到，葉染等人進入山莊之後，會在那原本應該無人的山莊裡面，遇上一個此刻原本應該還呆在那院子里的人。
「沒想到才這一會兒，我們便又見面了。」蘇瑾苑朝著葉染淺淺一笑，端的是君子如玉。
只是葉染卻不能像蘇瑾苑那般笑出來了，她微退半步，想到了之前秋初說的話。
蘇瑾苑想要取她的性命。
所以這人這時候才會來這裡？
葉染已經不敢再想下去了，蘇瑾苑的身後跟著他的護衛，也不知究竟有多少人，但一看便知道葉染等人絕不會是他的對手，若是當真動起手來，葉染知道自己或許真的逃不出去了。
在這種時候，葉染只想到了顧霜衣。
若是他知道自己遇到了危險，一定會非常擔心的吧？
只是那人現在不知在何方，或許也是身處險境之中，她曾經說過將來要變強，要變成她來保護顧霜衣，那麼她現在就不能夠退縮。
葉染只能夠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既然逃不掉，不如多說些話。
「你怎麼會在這裡？」葉染問出這句話來，才發覺自己的聲音有些發澀。
蘇瑾苑挑眉看著葉染的臉色，似乎覺得有些有趣，他又往前一步，到了葉染的面前，這才壓低了聲音道：「你該直到我來這裡的目的。」
葉染當然知道，之前秋初已經告訴她了，所以她才顯得有些慌張。這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之前的蘇瑾苑就是個每天在屋子裡悶著看書的傢伙，說話很慢，動作溫吞，看起來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然而到了這時候她卻不得不承認，面對現在這樣子的蘇瑾苑，她有些慌亂了。
明明還是同一個人，就連神態都沒有變化，但就是無法繼續如從前那般對待了。
「你該知道你敵不過我。」蘇瑾苑又說了一句。
而他說得沒有錯，葉染的確敵不過他。
見葉染沒有開口，蘇瑾苑又笑了笑，斜睨了葉染身後的眾人一眼，聲音低緩而又帶了些嚴肅：「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什麼機會？」葉染立即問了出來，反派大多死於話多，葉染卻沒想到就連蘇瑾苑這種人也會話多，不過她很樂意蘇瑾苑話多，「我答應。」
蘇瑾苑笑意更濃：「我還沒說是什麼你便答應了。」
「……」葉染想了想覺得不妥，「你要我答應什麼？」
「讓他們出去，這裡就留下你我二人，我想與你好好說說話。」蘇瑾苑道。
葉染最喜歡的就是蘇瑾苑這種反派了，一句話不夠，還要分好多句來說，搞不好等他還沒說完顧霜衣就跑來救她了。聽到蘇瑾苑這話，葉染立即便答應了下來：「好。」她說完便讓身後的其餘人退了出去，而同時蘇瑾苑也叫人退了出去，兩方人馬在大堂外面相互瞪著對方，頗有些劍□□張的氣勢。
而在堂中，葉染緊緊盯著面前的蘇瑾苑，卻見蘇瑾苑找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接著還很是放鬆的對葉染道：「坐著說吧。」
「哦。」葉染也找了根椅子，離蘇瑾苑最遠的椅子。
蘇瑾苑笑了出來，他一直都很愛笑：「你坐那麼遠，是要我跟你喊著說話嗎？」
葉染輕抿了唇，朝著旁邊那根椅子挪了一個位置。
蘇瑾苑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椅子，看似隨意的道：「過來。」
葉染實在是不想過去，但是不過去似乎又不行，她斟酌了一番最終小心翼翼坐在了蘇瑾苑的旁邊。
「那個……你是從什麼時候起知道我身份的？」蘇瑾苑一直沉默不語，葉染覺得再不說點話自己就要被剁了。
蘇瑾苑回憶了一下，托腮道：「那日與穆秀一同翻牆過來，我就知道是你了。」
葉染一怔：「那麼早？」
「你只知道當年柳鸞在宮裡見過你，卻不知道我也曾經見過你。」
葉染的確從未想過這一層，她猶豫片刻又問：「那你想和我說什麼？」
「聽說你想當女帝。」蘇瑾苑說這話的時候，微斂了眸中情緒。
葉染唯有點頭：「算是吧。」
蘇瑾苑又道：「你覺得你與我，誰更適合登上這個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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