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月照山河（二）
只是在瞪視了顧霜衣許久之後，蘇絡仍是沒有再多說什麼，便揮手讓蘇瑾苑送顧霜衣回去了。
一直到送走顧霜衣之後，蘇瑾苑才又回到了先前那處地方，看著那一株正盛開著的月照山河。蘇絡還站在原地沒有離開，蘇瑾苑也不開口，只靜靜等著他。
片刻之後，蘇絡輕輕吐出一口氣，沉了聲音問到：「你在查這人？」
「嗯。」蘇瑾苑點頭。「還有他身旁的人。」
蘇絡臉色又沉了幾分，他似是猶豫了片刻，最終開了口道：「與他有關的事情，都不必查了。」
蘇瑾苑料想到了許多，但卻唯獨沒有料到蘇絡會說出這句話來，他眼中帶著疑問，輕喚了一聲道：「爹？」
「你聽我的便是。」蘇絡擺手笑笑，笑意中帶了些倦意，他揉了揉眉心，搖頭道：「那人不會與我們作對的。」
蘇瑾苑看著蘇絡，神色變了好幾變，卻是叫人難以揣測，只是過了一會兒，他才終於點頭道：「我知道了。」
顧霜衣從丞相府回來的時候，葉染剛送走了那來教她的先生，她送完先生一轉身，便看到顧霜衣正從街道那頭走了過來。顧霜衣步子不快，葉染含了笑就站在那院門口等他，顧霜衣看她的模樣，目中也添了笑意。
「明天起，蘇家應該不會再調查你了。」方一走近，顧霜衣臉上的笑意便斂了。
葉染有些驚訝：「為什麼？你跟他們說了什麼？」
「沒什麼，不過是替他看了看花而已。」
不願再多說這件事情，顧霜衣很快就問到，「今天的東西學完了？」
葉染連連點頭，不用顧霜衣詢問，她便接著又道：「非但如此，我還將今天要抄的書都抄完了，還有之前城書讓我看的那幾本書，我就差幾頁就看完了！」
葉染將這些全部說出來，接著便眯著眼仰頭看著顧霜衣，一副等著被誇的模樣。
顧霜衣覺得她的神情實在是有意思，但卻故意板著臉接著問到：「明日是哪位先生來？」
聽到顧霜衣這個問題，葉染笑得更開心了，見葉染這副神情，顧霜衣才覺出不對勁來，「怎麼了？」
葉染笑道：「明天將軍府有事，那些先生都得去，所以明天沒有人來，我可以有一整天的時間休息。」
「那也好。」顧霜衣與葉染一道進了院子，又將那房門鎖上，這才到了院中涼亭當中，兩人相對而坐，顧霜衣沉默著抬手倒了一杯茶遞到了葉染的面前。
葉染來京城過了也有許多時間了，雖然一直在小聲嘀咕，但是卻仍然堅持每天都跟隨那些先生學東西，這麼久了從未懈怠過，確實有些累了，明日有時間休息，對她來說也是件好事。
好不容易得來的時間，葉染當然要好好安排，所以她捧著顧霜衣倒過來的茶，有些期盼的望向面前的人道：「前些日子有先生教了我畫畫，明天你讓我畫畫好不好？」
「你想畫，畫便是了。」顧霜衣倒是不知道葉染畫個畫都要經過他的同意。
葉染目色一亮，又道：「我想畫你。」
顧霜衣一怔，回問到：「我？」
「對，我想把你畫下來，你坐著給我當模特好不好？」葉染高高興興的道。
顧霜衣雖然不知道那「模特」是什麼意思，但是大致也能夠猜測得出來，他沒有立即答應下來，只是眸光閃爍了好幾次，才有些猶豫的道：「你會畫？」
「以前有些興趣，學過一點。」葉染連連點頭，「你這是答應了？」
顧霜衣半闔著眼眸，唇角微翹，仍是那句話：「你想畫便畫吧。」反正他也不過是坐著不動而已，於他來說與往日並沒有什麼區別。
第二天一早，葉染意外的比顧霜衣還要起得早，顧霜衣走出房間的時候，葉染已經在那涼亭當中準備好了紙筆，等看到顧霜衣出來，她連忙道：「快來，我特地給你熬了粥，你嘗嘗。」
上次顧霜衣給葉染熬了一碗粥，葉染喝完之後便決定，若是有機會一定要自己給顧霜衣也熬一次，只不過這段時間她每天都很是努力的早早起來，但卻不知為何總是晚了顧霜衣一會兒，所以這日她特地趴在床上數著時間，愣是天沒亮就直接沖了出來，然後將粥給熬在鍋里等著了，只是因為熬得實在是太早了點，所以等到顧霜衣出來的時候，粥裡面的米都已經快熬化了。
顧霜衣端起碗來，看著那碗裡面的情景，實在是有些不想喝，然而葉染的心意他自然不會浪費，便一口氣直接喝了下去。
葉染問到：「怎麼樣？」
顧霜衣也沒太大反應，只點頭說了一句：「還好。」
「只是這樣？」葉染又湊過去問。
顧霜衣瞥他一眼：「不然？」
「我下次還可以煮給你喝嗎？」葉染小心翼翼又問。
顧霜衣扯了扯唇角，低頭看了下那碗絕對稱不上好喝，好不容易咽下去的粥，默然片刻才道：「嗯。」
葉染霎時心情好了起來，拉著顧霜衣在自己準備好的椅上坐下，自己則走到了桌前，展開白紙提了筆。
事實上上輩子葉染是學過畫畫的，她沒什麼能夠拿得出手的技能，但是沒用的東西倒是學了一堆，這會兒正好便用得上了。她仔細端詳了顧霜衣，不知是否是因為昨日提過要畫他的事情，顧霜衣這日換了一身平日里未曾穿過的衣服，一身雪白，廣袖長衫，趁著這滿園的□□，當真是看得葉染都痴了半晌。
——如果不看臉的話。
顧霜衣仍舊帶著那張面具不肯取下來，葉染心裏面霎時有了挫敗感：「能不能把面具取下來，我感覺我在畫另一個人……」
「不行。」顧霜衣十分堅持。「你就畫身子，畫臉的話……便回憶一下我以前的樣子就好了。」
「……」
實在是拗不過顧霜衣，葉染仍是採用了他所說的法子，先畫了身子，剩下來的……就只能靠腦補了。
葉染的畫畫功底還不錯，雖然用的是毛筆，但是畫出來仍是讓顧霜衣驚訝不小，所幸葉染腦補的功底也不錯，畫完之後將那畫中人的臉自動替換成了顧霜衣原本的臉，微挑的眉梢與輕斂的唇角，皆是抓住了顧霜衣的神韻。
顧霜衣在看完了這幅畫之後，心下也是多了些欣慰，在認識了這麼久之後，他終於又找到了葉染一個優點，以證明自己的眼光的確是不錯的。
顧霜衣在心底里肯定了一下，這應該算是優點吧。
見顧霜衣心情似乎不錯，葉染也笑了起來，不過一笑之下又想到了些別的事情：「我將你給畫了出來，你是否該給點獎勵？」
顧霜衣問：「你要什麼？」
葉染眼裡面晶晶亮亮的，她道：「你看，現在城書和先生他們都知道你是我喜歡的人了，他們也都看出來你也喜歡我了，可是……我除了跟你牽手，平時連靠近一點都沒有過。」
顧霜衣當然聽懂了葉染的意思，只是他卻蹙眉低聲道：「我不習慣身體觸碰。」
關於顧霜衣說的這個事情，葉染當然知道，非但知道，她還見識過。
只要是稍微調戲一下，顧霜衣就能夠將一棵巨樹給震成兩半，這個葉染是深信不疑的，只是兩個人既然已經相互表明了心意，這親密一些的接觸，還是必須要有的。
葉染嘗試著道：「能不能試一下，不要抗拒我的接觸？」
顧霜衣還未回應，葉染便抬起了爪子，然後一把搭在了顧霜衣的胸口。
「……」顧霜衣身子一僵，直直盯著葉染，雖然看起來面色微紅，但好在並沒有出手，也沒有什麼內力噴薄而出。
葉染微不可見的鬆了一口氣，眨了眨眼，接著又道：「還有……這樣。」
她說話間，已經將手自顧霜衣的胸口緩緩下移，顧霜衣有內力護體，向來穿得都比較單薄，所以這一下葉染幾乎可以感受到自己手底下顧霜衣胸口的溫度，還有那顯得有些急促的心跳。
顧霜衣微微閉著眸子，任憑葉染的手在自己身上游移，最後到了腰際。
在這期間，葉染一直盯著顧霜衣看，生怕他一個激動揚手就是一掌，然而此時顧霜衣閉眼一副已經自暴自棄了的模樣，讓葉染也有些不忍心下手了，好似自己當真是個採花賊輕薄了這人一般。
葉染輕輕嘆了一聲，動作很輕的環住了顧霜衣的腰，將其擁住，腦袋靠在了顧霜衣的胸口。
「這樣，沒有問題吧？」葉染這會兒也看不到顧霜衣的神情，只能試探著問了一句。
顧霜衣良久不答，葉染擔心著自己的小命，好在就在葉染打算鬆手的時候，顧霜衣聲音微澀的傳了過來：「嗯。」
葉染臉上笑意更加明顯，她鬆了手，抬眸便看到顧霜衣已經重新又睜開了眸子，雖然帶著面具，但是眼中仍有著些許無措。葉染又抬手環住了顧霜衣的脖子，聲音軟軟的，帶著些慵懶：「那……可以吻嗎？」前幾次都不過是她偷襲了他，蜻蜓點水一般的根本算不得是吻。
原本葉染是說過，要等到顧霜衣摘了面具再說這些事情，不過此時顧霜衣自耳根都泛著粉嫩的顏色，目中那些無措在葉染看來也都成了誘惑，如此情境之下，她要真就這樣停了下來，那才是錯失了好不容易等來的機會。
顧霜衣自小便跟著師父和師兄們住在山上，整個師門就一個姑娘，還在顧霜衣五歲的時候就嫁了出去，在接下來十多年的人生裡面，顧霜衣都沒有想過師門男女之事。雖然顧霜衣一身本領，但是說起來男歡女愛，他當真是毫無概念。
以至於此刻他被葉染給調戲了個遍，也沒想過要怎麼還手。
見顧霜衣沒反應，葉染軟著聲音又問：「好不好？」
顧霜衣一雙眼盯著葉染，也沒說話，葉染便權當他是默認了，她踮起腳，雙便要靠近顧霜衣淡色的唇。
只不過才剛湊了個腦袋過去，葉染便又想了起來，有些警覺的問到：「等等，我不會被你一巴掌拍飛吧？」
對於顧霜衣的掌力究竟有多強，葉染一點都不想知道。
顧霜衣原本一手捏著袖口，這會兒聽到葉染說這話，當即便泄了氣一般又鬆開了，然後聲音有些有氣無力的道：「我……盡量不。」
這個保證聽起來一點都不安全，但是有句話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葉染知道顧霜衣必是不會想傷她的，便又再度湊了過去。
如今正要到晌午，陽光灑在院中四處都透著慵懶，蟲鳴鳥叫聲彷彿都在很遠的地方，唯有眼前的人看得真真切切。
葉染覺得自顧霜衣來京城之後，她過了人生里最美好的一段日子。
眉眼都帶著笑意，葉染踮著腳尖，便要吻上那人。
此生此世，唯有此刻最是長久。
最是——
便在此刻，一道聲音從牆那頭傳了過來：「喂，商玉！我離家出走了，我能不能先在你們這兒住……」
顧霜衣動作小心的擋開了葉染，別過頭去，袖袍一拂，也不見得有多麼大的動作，便聽見轟然一聲重響，兩人前方不遠處的石桌就這般畫成了八塊。
「……」葉染捂住臉，脾氣如她這般，這時候也有了將牆頭那人給踹下去的衝動。
葉染轉頭去看正趴在牆頭瞪大了眼睛的穆秀，覺得自己十分有必要請人來將這牆給修高一些。
穆秀面上也是一陣青一陣紅，他與葉染兩人-大眼瞪小眼瞪了足足有一盞茶的功夫，這才支吾著道：「那什麼，要不我再下去，等你們完事兒了我再過來……」
「……」這是沒臉見人了的顧霜衣。
「……」這是痛心疾首的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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