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當時在葉孤松關門的時候,我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走廊上一盆蘭花上。」許亦華道,「那蘭花是少見的素冠荷鼎,我生平也只見過幾回罷了。而且現在這個季節並不是素冠荷鼎開放的季節,所以當時大家的注意力都沒有放在葉孤松身上,而是隨著我的話轉而去看這株蘭花。」

顧啟道:「現在想想是不是諸多奇怪,鍾大人一介縣官,何來錢財購買這麼一株名貴的素冠荷鼎,而那株素冠荷鼎第二天為何又消失了?」

「當日葉孤松中了葯,本身昏昏沉沉,鍾大人的動作如果不是太過分,他又怎會放在心上。」許亦華接著道,「他並不會覺得奇怪,於是他反鎖了門窗,睡到了床上,等著時候一到,他的頭顱就會被鐵絲切下,沒了性命。」

「你之所以設下這個密室,為的就是要做出一個完美的不在場證明,想用許亦華為你證明案發的時候你們是在一起的,沒有作案的時間。」顧啟道,「你為了迷惑大家,給鍾夫人的茶水裡面添加了巴豆,讓她在茅廁的時候聞見迷-葯而昏迷,而一向精神奕奕的趙明也正是因為喝了你的茶水才會在當差的時候打盹。但是讓你沒有想到的是,施斌那天因為看見了葉孤松導致心神不寧,沒有喝下茶水,但是也正是如此,後來你才能從施斌的不對勁中猜測出他就是當年間接害死小蝶的另一位兇手。」

顧啟一直在觀察著鍾本立的神色,但是令他失望的是,對方的臉色平靜,連剛剛憤怒的神色都沒有絲毫,彷彿他和許亦華口中所有的話都是在說一個與他毫無聯繫的人一樣。

「鍾大人。」顧啟心中暗嘆一口,「第二天,你想通了其中的關節,便約了施斌在河邊見面,然後你趁其不備將他推入河中。當時正下著大雨,河水上漲,再加上你是熟人,他本身沒有防備,居然真的就讓你得逞。你將他按入河中之後,他很快就被溺死,接著你又往他身上撒上了酒水,假裝他是因為醉酒才失足落水而死。但是你萬萬沒有想到,施斌在不久之前被查出了肝病,他已經戒酒兩個多月了。」

「原來施斌戒酒了,我竟然不知道。」鍾本立忽然低低一笑,看著顧啟竟然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顧啟,你果然適合查案,看來我的眼光還是沒有出錯的。」

顧啟一愣。

「老爺……」翠兒喃喃道。

鍾本立搖搖頭:「你說的一切都只是你二人的推測罷了,你們如果沒有決定性的證據,是沒有辦法定我罪的。」

「你殺人的兇器,我已經找到了。」顧啟從懷中掏出之前趙大狗送過來的鐵絲,「還有那輛馬車,也找到了。」

趙明瞪大了眼睛。

「你根本沒有辦法去處理兇器,因為在這匹馬發瘋跑起來以後,根本就沒有人知道它會跑到什麼地方去,你找不到,自然也覺得別人無法找到。但是現在我已經找到了兇器,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鍾大人,學生想問你,施斌死的那一天晚上你在哪裡,去過什麼地方,可有人證?」許亦華問道。

鍾本立沉默不語。

許亦華卻道:「你當然不會說了,施斌屍體被發現的時候,我們大家全部都在義莊裡面,那天下著大雨,青石板被雨水沖刷的乾乾淨淨,沒有一點泥土,可是為什麼你衣擺上面濺有那麼多的泥水?」

趙明記得那天,他奉了鍾大人的命令去叫顧啟道義莊集合,到達義莊之後不久,鍾夫人帶著翠兒也來了,甚至說他們之間的對話趙明都記得清清楚楚,因為那天死的是與他一同當差的人,施斌。

「我就是不放心你才過來看看。」

「你有什麼不放心,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還說呢,你看你,讓你走路走慢點,你偏不聽,你看看你現在,身上濺了一身泥。」

「當時鐘夫人到義莊之後,還曾埋怨你身上濺了不少的泥水。」許亦華冷靜道,「這說明你之前外出過,而且是城外,因為你穿著便衣去見別人,說明你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件事情。之所以要瞞著大家,是因為你當時外出就是去見施斌,準備實施你的計劃,為你的私生女小蝶報仇。」

「而這枚蝴蝶玉佩便是最好的證明。」許亦華再次舉起手中的玉佩。

現場一片寂靜,所有的證據都要眼前,由不得大家不相信了。

殺害葉孤松和施斌的人,原來真的是鍾本立。

是這個代表著公正與嚴明的縣官大人,是這位歷來愛民如子的鐘本立,是這位所有人都不願意去相信他是兇手的人。

「作案工具、作案時間、作案動機都在,鍾本立鍾大人,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顧啟壓抑住自己內心的情緒。

將許亦華手中的蝴蝶玉佩拿過來,鍾本立伸手輕輕的撫摸了一下:「這是小蝶送給我的,上面的喜結和穗子都是她親手編的。」

「老爺……」杏兒的雙眼漸漸的睜大了,原來老爺真的是……

「十八年前,我住在好友家裡,有一天喝醉了,不小心和一位丫鬟發生了關係,事後我非常的後悔,但是想去找那位丫鬟已經找不到了。這些年來我心裏面一直惦記著這件事情,一直都想補償那位女子,卻尋找不到。直到三年前,我看見了小蝶,她和她娘長的太像了,所以我一眼就知道她是那位女子的孩子,按照小蝶的年紀來算,她確實是我的女兒。」鍾本立撫摸著玉佩,漸漸的陷入了回憶中,「當時我準備將小蝶接進家中,可是面對著夫人,我卻開不了口。」

鍾夫人動了動眼瞼,摸著腕間的念珠,沒有說話。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這件事情,我已經對不起小蝶她娘了,我不想再對不起夫人。」鍾本立扭頭去看鐘夫人,可是後者垂著眼,並不看他。

鍾本立苦笑一聲:「可就是猶豫了一段時間,就被葉孤松和施斌這兩個畜生趁虛而入,他們……他們……」

看著鍾本立痛苦的神情,許亦華卻冷笑:「你身為小蝶的父親,十八年前既然已經對不起了她娘,十八年後還要再對不起她,錯誤已經犯下,你沒有選擇去彌補錯誤,想的反而是去怎麼隱瞞這件事情。還說什麼不想傷害鍾夫人,殊不知你的傷害在十八年前就已經有了,現在居然還拿這件事情作為借口!」

「我沒有……」鍾本立的臉上迅速的浮現出痛苦和憤怒的表情,他的手將玉佩緊緊的捏住,「我要是早知道小蝶會被……」

「你應該早就知道的!」許亦華冷聲道,「你要是稍微關心一下小蝶,便會知道她有一位狂熱的愛慕者,你本應護著她的名節,可是你做了什麼?你認了她,卻對她的生活漠不關心,所有的悲劇本來可以一早避免,可是你做了什麼?你什麼都沒做,三年前小蝶自殺之後你做了什麼,你選擇查出真相了嗎?甚至連小蝶死後你都沒有坦白這件事情,只能讓她葬在亂墳崗里,偷偷摸摸的去看望她的墳墓!你沉溺在自己的自責後悔之中,你以為親手殺了兇手就能報仇了,就能彌補你心中的虧欠,可是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讓你心安理得罷了。」

「我沒錯!」鍾本立怒視著許亦華,「我沒錯!我親手為小蝶報了仇,我有什麼錯!」

顧啟搖頭道:「十八年前你對不起鍾夫人,三年前你對不起小蝶,如今為了小蝶,你又對不起鍾夫人,你每一次都在傷害著真正愛著你的人,你還說自己沒錯?你簡直是錯的太離譜了!」

鍾本立一震,轉頭去看自己的夫人。

垂首之間,只見兩行清淚從鍾夫人的臉頰上面靜靜的滑落。

「夫人……我……」鍾本立神色慌亂。

鍾夫人輕輕的扭過自己的面頰:「老爺,其實妾身早就知道了。」

「你……」鍾本立大驚。

「妾身與老爺做了十幾年的夫妻,枕邊人心裡想著什麼又何嘗不知道。我們膝下無子,有了小蝶其實妾身也很開心,只是妾身沒等到老爺的坦白,卻等到了……」鍾夫人用手帕拭去面上的淚痕。

「我錯了嗎?」鍾本立求救似得看向趙明。

趙明為難的錯開眼神。

「我錯了嗎?」鍾本立喃喃自語。

許亦華見他這般恍惚的神色,也有些不忍,他看了一眼顧啟,對方站在窗邊,負手而立,看著院中落葉蕭蕭,秋風瑟瑟,背影似乎顯得非常單薄。

「你之所以給自己創造了一個完美的不在場證明,是因為你當時還不知道另一位兇手是誰,你需要時間查出來。」許亦華回頭接著道,「你轉移了大家的視線,讓我們在假線索上面浪費著時間,而你自己則在當天施斌的不對勁中推測出兇手就是他,但是在殺害施斌的時候你掉落了時時戴在身上的玉佩。後來這枚玉佩卻被翠兒看見,她認出了這枚玉佩,自然也知道你就是兇手,為了替你洗清嫌疑,她主動承認了自己就是兇手,但是反而是這個舉動,恰恰證明了你就是兇手。」

許亦華最終道:「大家都在維護你,你卻傷害了這麼多的人,兇手雖然可恨可氣,你卻讓人失望。」

鍾夫人終於忍不住,用手帕捂住嘴唇發出一聲輕輕的啜泣。

「老爺……你為什麼不跑……」翠兒哽咽道。

鍾本立苦笑道:「跑?我從來都沒有想過這件事,我從來都沒有僥倖的心理,認為自己可以瞞過斷案高手許亦華,逍遙法外,早在殺死葉孤松的時候我就明白我的結局。」

說到這裡,鍾本立看著鍾夫人,低聲道:「夫人,對不起。」

三天後,知州大人親自審理了此案,將鍾本立收監秋後問斬,一切似乎都塵埃落定了。

天同往常一樣晴朗,空氣中還瀰漫著淡淡的桂花香,帶著薄霧的清晨顯得寒氣逼人,顧啟打開了大門。

開門的聲音驚動了斜倚著門邊的一人,那人一身青衫布衣,頭髮用髮帶高高的束起,兩根飄帶垂在身後,面目俊俏,氣質上佳,光是站在那裡便是一副賞心悅目的美人畫。

「許亦華?」顧啟打了個哈欠,「你來這兒幹什麼?」

「顧兄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行走江湖,破盡天下奇難疑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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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啟破案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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