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會長的時間

學生會會長的辦公室……是在哪裡來著？

稻垣結衣一邊回憶著淺野學秀告訴她的和她自己記憶中的位置，一邊上了樓梯，在到達了那指定的樓層后，她走在走廊上，一間間地察看著標識牌。

其實，除了她自己以前班級的同學們，其他人還是認不出來她是E班的學生的——尤其是那些初一和初二年級的學生。

她倒是也碰見了幾名她從前的同學，不過，期末考試前通過的那份文件也很快傳播開了，加之這兩個學期期間E班在各類活動和考試上出格的表現，雖然不能說是博得了所有人的好感，但至少「E班」成為整個主校舍的墊腳石、主校舍的學生可以對E班學生肆意欺辱之類的事情是絕不會再有了。

所以，稻垣結衣在稍微猶豫了片刻之後，向他們友好地打了招呼，對方儘管稍有愣神，但也很快點了點頭，也有人同樣向她問好，就像當初他們還在同一個班級里、並沒有因為主校舍與E班的界限而產生任何隔閡似的。

出現了如今這樣的情形，首當其衝的當然是殺老師的功勞，還有烏間老師和比琪老師他們，如果沒有這三位老師的幫助，E班根本不可能從全校人的碾壓中振奮過來。

……以及，熱情地鼓勵了他們的雪村老師。

她至今不知道兩位班主任之間有著怎樣的聯繫，但是後來，她對雪村老師的葬禮也略有耳聞。

稻垣結衣搖了搖頭，不想再這樣回憶下去。

不過，總的來說，即便情形有所改變，表面上還是一切照舊。能這樣自由地出入主校舍，還是多虧了淺野學秀的。

——啊，找到了。

稻垣結衣站在門前側耳聽了聽裡面的動靜，遺憾地發現從這裡是什麼都聽不到的。

就算是在主校舍度過的兩年時間裡，她在聽說了淺野學秀得到了學生會會長的位置后也從沒有到這裡來過。在那時候，她總是有一種不知從何處湧現出來的膽怯，這種膽怯直接導致了她努力的方式拐了十八個彎，自然遠不如後來打直球來得爽快。

「以後大概會去告白的吧，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時候就是了。」

她曾經在修學旅行的時候這麼和不破優月說過，最後在對方推了一把之後才終於遲疑地邁出了步伐。現在回憶起來，這份戀情之後的道路總像是在獨木橋上搖搖晃晃地走下來的似的，其中有她的原因也有淺野學秀的原因，可到底是走下來了。

會就此結束嗎？

選擇的權利似乎不在於她，而是在於將來的抉擇以及淺野學秀的想法。

撇去一切雜念，稻垣結衣輕輕地敲了敲門。

裡面應該……沒有其他人在吧。

「請進。」

聽到透過堅實的木門傳過來的淺野學秀的聲音，她眨了眨眼睛，隨後擰了一下門把手，推門走了進去。

「真險，差一點就遲到了。」稻垣結衣隨口說了一句，看到對方臉上像是鬆了口氣的表情，他仍然坐在辦公桌后，桌面上的一堆東西把他的臉擋去了一小半，「淺野同學，你現在不忙吧？」

「只是需要匯總一下各班報上來的戲劇發表會的節目。」

他看了一眼右手邊那一小沓紙張：「你們的校舍重建完了？」

「我來之前剛好全部弄好了，」稻垣結衣下意識地又活動了一下終於拆了石膏的左臂，聽說本來還要再過一兩個禮拜還能拆，結果複查結果表明她意外地恢復得很好，或許是這兩個學期來的暗殺訓練也讓她身體素質上升了一個檔次，「我又幫著收拾了一下，所以來得晚了點。」

如果不是殺老師非攔著她說她還沒完全恢復，她也不會是光幹些幫著遞遞鎚子之類的小活兒……不過話說回來，也多虧有了二十馬赫的殺老師當主力，校舍才能那麼快地重建起來。

「……這樣啊，」淺野學秀翻閱文件的動作明顯地僵硬了一下，「父親他給你們添麻煩了。」

「也不至於……」提到這個話題，稻垣結衣也有點不自在，「反正……都是早晚會發生的事情……」

理事長的本來意圖，是全部推倒E班的校舍，然後在主校舍內重建，解僱殺老師，將E班學生全體置於嚴密的監視之下，讓他們再無翻身之地。

直接導致的後果——或者說理事長借著這個威脅來提出的暗殺計劃——就是他和殺老師單獨二人的對決。

幸好最後殺老師贏了。

而從殺老師口中，他們也了解了部分理事長的過去……和理事長變成這樣的原因。

雖說她對理事長還是始終沒法有多少好感，但對方走出校舍時，身上的殺意儘管不像赤羽業當初那樣變得清爽，卻也沒有之前的戾氣了。不過……

「不過，說起來，」她坐在辦公桌左前方的沙發上，用手指捲起了垂落在臉頰旁的一縷頭髮，回憶起理事長離開前從她身上掃過的那一眼，苦笑道，「總覺得理事長還是不太認可我呢——從各個方面來說。」

「沒關係。」

淺野學秀頭也不抬地說道，語氣里有著些許滿不在乎，但下一秒，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似的抬頭看了看她。

「不管他認同與否，對我都無關緊要。」從他的神情，稻垣結衣可以看得出他確實說的都是真的，「我們父子的關係就是如此，或者說，一直以來都是某種類似競爭的關係。他也明白我在這種事情上不會聽他的，所以充其量，他壓根連手腳也不怎麼動得了。」

說著，他又看了一眼稻垣結衣：「你也不用在意，而且……現在他不太可能這麼做，不過，能避開的話，還是盡量避開他吧。」

稻垣結衣愣了愣，隨即點了點頭，她想起前些天和理事長的狹路相逢，決定還是不把這件事告訴他了。

「說起來……」這樣說著，她語氣也有些不自在起來，「淺野同學，寒假第一天你有時間嗎？」

「寒假第一天？」

淺野學秀看上去難得地有點猶豫：「那天我要和父親一起去上交起訴狀。」

上、上交起訴狀？！

如果說剛才還是只有點愣神，稻垣結衣現在是越發不解了：「……發生什麼事了？」

「當時他從E班校捨出來后，我們就商定好要這麼做了。」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淺野學秀不屑一笑，「我打算用家庭暴力和精神傷害向他索賠，父親他倒想反過來用這個告我損害他的名譽，反正，我是絕對不會輸的。」

稻垣結衣：「………………………………」

完全搞不明白這對父子的相處模式！

說到家庭暴力……

她偷偷瞥了一眼淺野學秀臉上已經包紮好的淤青，聽他說過，理事長要拆掉E班校舍的那個早上，他在出言挑釁之下被理事長一拳打翻在地，而後被同學扶到了醫務室，然後才得到了理事會通過拆掉E班校舍決議的消息。

「……我說，淺野同學，」她在聽了他這一番自信滿滿的話之後，卻也忍不住笑出來，接下來再做出的邀請，已經不是因為和赤羽業後來商定好的條件，「這樣的話，第二天和我——」

她的話被突然的敲門聲打斷。

來敲門的人應當和淺野學秀很是熟識了，因為他在敲門之後立刻就推門走了進來，一邊走著，一邊徑直向淺野學秀開了口：「淺野，剛才大家討論了一下，咱們班的節目……咦？」

他像是才注意到了坐在沙發上的稻垣結衣，臉上的笑意產生了某種微妙的變化。

「這位同學，我們應該在哪裡見過呢，」那個男生笑道，「果然，如此美麗的小姐，即便只是見了一面也讓人難以忘卻。」

稻垣結衣：「………………………………………………」

這傢伙比淺野父子倆的關係還讓人難以費解。

「……蓮。」

與淺野學秀帶了點威脅的語調相適應的是……他不怎麼好的臉色。

蓮？

這名字有些耳熟。

稻垣結衣拚命回憶著，然後突然想起了稻垣真太郎提到過的那個名字。

——榊原蓮。

不破優月也說過，那傢伙是「A班五英傑」之一，因此和淺野學秀走得也還算近，不過，對於稻垣結衣而言，更重要的並不是這個。

「你……」她面色古怪地指了指彷彿意識到什麼而就要溜之大吉的榊原蓮，「就是給我發那封郵件的人？」

淺野學秀：「……」

榊原蓮：「……」

「哈、哈哈哈哈。」

他一邊乾笑了兩聲，一邊在淺野學秀可怕的眼神注視下後退了兩步。

「原來如此，你就是……啊，沒什麼，我先走了，你們慢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