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第四章

一隻纖白的素手從簾幕中伸出來,在外面探了幾探,終於找到掉到床下的衣衫,像是怕被咬到了一樣,趕緊拿着縮回帘子裏面。接着便是一陣窸窸窣窣的穿衣聲,過了不多時,帘子被拉開,姜素素一張芙蓉面,便露了出來。

她的臉色不再像之前那樣慘白一片了,雙頰緋紅,好像被彩霞染過一樣。她將床簾用床腳的鈎子掛好,抬手之間沒有扣好的衣服從肩膀上滑落下來,上面紅痕斑斑,襯著雪白的肌膚,好像雪地紅梅般,醒目卻又曖昧。

她身側伸出一隻手來攀上纖弱的肩膀,李湛半抬了身子將頭靠在她肩膀上,嘴裏含糊不清地說道,「再休息會兒,這麼早起來幹什麼。」說着便偏了頭,往姜素素露出來的肌膚上親了親。

姜素素「哎呀」一聲,側身想要躲開,哪知李湛像是早就猜到了一樣,被子裏的手臂將她抱得死死的,「別躲。」姜素素果真不再躲,李湛硬是在她肩膀上又留了幾個紅印子,才把人放開。

她得了空,從床上起來,看了一眼屋子裏散亂一地的衣衫,想着這幾日的荒唐,臉上又紅了一大片,再也不敢看一眼,趕緊低頭將衣服一一撿起來,放到架子上攤開。可打開一看才發現好多衣服都被撕破了,不能再穿,回頭一看,偏偏床上那個罪魁禍首還笑意晏晏地看着她,臉上全是志得意滿。

姜素素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將手中的衣服一放,「都怪你,衣服成了這個樣子我還怎麼穿?」

李湛從床上坐起來,墨色的長發胡亂散在胸膛上,白皙的肌膚上面縱橫交錯著幾縷鮮紅的抓痕,夾雜在點點紅印之間,曖昧之氣撲面而來。他一把將將姜素素拖上床,在她耳邊低聲說道,「那就不穿了。」說着便要伸手過來解開她的衣服,姜素素連忙把他的手拍掉,不許他再胡作非為,「跟你……無媒苟合,已經是我這一生中做的最出格的事情了。你還要亂來。」

李湛也是逗她,聽她語露憂愁,果真放下手,但抱住她腰的手卻沒有松,「什麼『無媒苟合』?我臨幸自己的妃子,誰敢說什麼?」

姜素素偏頭看他,李湛見她面露疑惑,笑着對她說道,「素素,我來就是接你進宮的。」

「可是,四妹妹……」

「其他的你不用去管,我自會處理。」他眉頭下意識地皺了起來,「只是要委屈你一下了。」

「皇后的人選早就定了。」像是怕她生氣般,李湛連忙抓住她的手放在胸口,急急解釋道,「但在我心裏,你才是我唯一的妻子。這一點,無論皇后是誰,永遠都不會變的。」

「我當然信你。」姜素素表白完,情緒也不自覺地低落下去,「我知道,像我這樣的殘花敗柳,原本就不配你這樣的人……這幾日的歡愉是我一生都不曾經歷過的,重光你能給我,哪怕是死,我也無憾了。」

「說什麼死呀活的。」李湛在她頰上啄了一下,「我們都要好好活着,說好了要相伴一生,誰也不先離開。」

姜素素笑了笑,臉上的憂愁總算是去了些。如果事事都能像人想的那樣,該有多好呢。

她伸手將李湛胸膛上的頭髮給他理過去,垂眸問道,「皇后的人選……是四妹妹嗎?」

李湛怕她生氣,連忙解釋道,「素素你放心,我與她成婚不過是迫於姜賦淳和母后的壓力,婚後絕不碰她。只有你,只有你才是我的妻子,我李湛今生唯一的妻子。」

聽他這樣急切地表白,姜素素又是甜蜜又是辛酸。她抬頭,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來,「你想到哪裏去了。我不過這樣多嘴問一問。」姜素素偏頭,眉眼攏上一層淺淺的輕愁,「況且,不是她也會是別人的,與其是別人,我倒寧願是她了。」

李湛也沉默了。哪怕感情再濃,兩個人心裏也無比清楚,皇后之位絕對不可能屬於姜素素。只要姜賦淳和姜太后還在一天,只要李湛這個皇帝還沒有正式手握大權,那他的婚姻就只能是政治的犧牲品,絕對不可能按照他的意願來進行。

他沉默了片刻,猛地抱緊了姜素素,像是發誓一樣,承諾道,「素素,你放心,總有一天我要叫你母儀天下,叫誰都不能再給你顏色看!」

姜素素抬頭,望向那雙執拗又澄澈的雙眸里,像是要回應他這樣篤定的語氣,「好!」

你是我的夫,是我的天,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將來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天,只願你還能記得今日給我的承諾。

她將頭靠在李湛的身上,耳畔傳來他心臟跳動強而有力的聲音,姜素素彎唇笑了笑。其實重光啊,能夠和你在一起,我才不稀罕什麼皇后之位什麼母儀天下呢。只要你陪在我身邊就好,只要能夠跟你在一起,哪怕前方是荊棘是刀劍,我也不怕的。

*********************我是場景轉換的分隔線***************************

自從那日見過一次紀無咎之後,姜風荷日日去甘露殿請安,都再也沒有見過他了。起先遲遲還強打着精神來應付她,畢竟這闔宮上下都知道,姜四小姐就是未來的皇後涼涼,她一個當小姑子的,見了自己的未來嫂嫂,怎樣都要給幾分面子的。可她跟姜風荷實在不是一路人,兩個人也說不到一塊兒去,姜風荷的心思也明顯不在她身上,兩人見了對話乾巴巴的什麼都沒有,遲遲簡直不想再見她了。開始相處了幾天之後,遲遲就借口手傷未愈不再見她了。未來嫂嫂就嫂嫂吧,反正只要她不行錯踏錯,別說嫂嫂了,就是哥哥也不能把她怎麼樣。

姜風荷去遲遲那裏原本只是為了見到紀無咎的,可是連續幾天,非但人沒有見到,反而要跟遲遲一起,她也悶得不行。後來見遲遲閉門不見,乾脆也就不去了。

那個少年如雪般清透的容顏還在眼前,可他人卻真的像雪一般消失不見了。姜風荷很想去打聽打聽,可她本來就是大家小姐,再白目再花痴也知道也不是她應該做的。況且,進宮究竟是為了什麼,她可沒有忘呢。

宮裏什麼都好,就是不如在自己家中自在。母親盧氏在姜府後宅中一手遮天,姜賦淳從不過問后宅之事,姜風荷作為盧氏唯一的女兒,自然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將她關在宮中這麼多天,也沒有個可以說話的人,實在是難為她了。

百無聊奈之下,她跑到御花園裏,此刻正是春天,各種奇花異草斗得正歡。姜風荷招來旁邊的宮女們,要她們去給自己把園子裏開得好看的花都摘下來。她的身份在宮中早就不是秘密了,只是摘花這樣的小事,宮女們還不至於違拗她這個貴人。一時之間,園子裏到處都是宮人們忙碌的影子。

姜風荷還嫌不夠,唯恐錯過了什麼奇花異草,乾脆自己出來,邊走邊看,看看有沒有什麼遺漏的地方。花園裏曲徑通幽彎彎拐拐,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一處臨水的小亭子旁邊。姜風荷遠遠望去,亭中站了一個人,一身寶藍色長衫,長身玉立,正對着湖面上微微露頭的戲水鴛鴦作畫。這個人姜風荷從未見過,不過她眼尖,即使隔得這麼遠也看得出來那人身上的衣衫料子並不好,只是普通的雲錦,想來也不是什麼權貴,當下便放心了大半,抬起頭趾高氣昂地走了過去。

「喂,你在幹什麼?」不等那人答話,她就徑自轉到前面,看了一眼那人的畫作,點頭讚賞道,「你這畫師,手藝不錯嘛。」姜風荷扶了扶頭上的釵,想起今日又換了一套她中意的新衣服,連頭面都是新的,不由得心情大好,走到那人面前,對他說道,「給我畫一幅吧。」

話沒太大的錯誤,但語氣卻頤指氣使,十分招人討厭。那個「畫師」抬起頭來,一張臉清秀雋永,是個難得的美男子。他只看了一眼,姜風荷臉就「刷」地一聲紅了,暗罵自己唐突,要是早知道這人長得這麼好看,她才不那樣說話呢。

那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目光觸及到她腰上的玉配時,眼神閃了閃。再看時,目光已經比剛才冷了幾分,「一見男人就臉紅,這是個什麼毛病?」這話說得有些惡毒,若是坦坦蕩蕩,如何會臉紅?

姜風荷再蠢也聽得出來他話里的意思,立刻便不幹了,指著那人的鼻子說道,「你是什麼東西敢這樣跟我說話?本小姐叫你畫那是抬舉你!不過一個小小的畫師,居然也敢對本小姐這樣說話,活得不耐煩了嗎?」

她「啪」地一聲將桌上的紙抓到那人的面前,「畫,本小姐叫你趕緊給我畫畫,一直畫到我滿意為止!」

那人冷笑了一聲,文質彬彬的臉上居然也有了幾分怒氣,「你不是說不知道我是誰嗎?怎麼就敢說我是畫師呢?」

姜風荷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嗤笑了一聲,「穿的還是去年的雲錦,難道你還是什麼達官貴人不成?」

那人看了一眼姜風荷身上的衣衫,冷笑了一聲,「是啊,姜賦淳的家眷好貴重的身份,皇帝尚且穿的是去年的雲錦,姜府家眷穿的卻是今年理應進貢上來雲霞織,真是好貴重啊!」

姜風荷愣了愣,終於弄清楚眼前人的身份,臉上立刻一片慘白,「唰」地一聲就跪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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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遲鐘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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