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心有千結變故生

83.心有千結變故生

封禛跨過書案,箭步上前。

連忙去替她掀起淋濕的裙擺,也不顧一地的碎瓷渣,踩著便過去將她抱到一旁坐榻上去。

陳婠一雙繡鞋斑斑點點,被他除去鞋襪的小腳上,紅痕塊塊,瞧得他更是一陣心疼。

「是朕操之過急,不該在如此當口上提起這些…」心中彷彿是心虛,只是握著她一對玉足,並不去看陳婠的眼。

就在他以為接下來會是如何的狂風驟雨時,陳婠卻忽然發了聲,她笑的十分淡,淡的似要化開了一般,「陛下莫不是連日累著了?怎地說些臣妾聽不懂的話,什麼冷宮十年的,教臣妾嚇得手都端不穩了。」

封禛呼吸一滯,下意識地抬頭,對上她微微俯視的面容,溫婉柔和,沉靜的並無一絲波瀾。

僅僅是方才瞬息之間,她已然恢復如常,封禛不知是該相信自己,還是她。

「是朕辜負了你,婠婠能否給朕一個補償的機會…」

話已然出口,從前粉飾-太平的冷眉笑眼,再也無法繼續,他不想再繼續這場戲,恨不得將心肝捧出來給她瞧一瞧。

只可惜,這些,她不想看。

陳婠抽回小足,赤腳踩在漢白玉面的地板上,綰了綰額前的發,「陛下是天子,何來辜負一言?何況,如今臣妾高居貴妃之位,又怎會是您對不起臣妾?」

話語柔柔,卻比鋒芒更利。

他上前去觸碰,卻被她輕輕退後一步避了開去,唯觸到一方衣角。

才教滾水燙過,又被地面的寒意侵體。

封禛清冷的臉容上,終於有一絲崩裂的痕迹,他定步,妥協,沖她伸出手,「好,朕不逼你,地上太涼,你先過來,朕讓人送鞋襪進來。」

陳婠緩緩往屏風處退去,福身一拜,「臣妾今日身子不適,不能侍寢,先告退了。」

原本預想中的畫面不該是這樣的…

他甚至放下一個帝王該有的尊嚴去妥協,腹中還有許多肺腑之言來不及說,但很顯然,陳婠並不給他這樣的機會。

一次也不肯。

眉峰緊蹙,他跨過去,但陳婠只是微微抬起頭,「寧春他們就守在外面,只要臣妾出聲,就會有人進來,陛下休要強迫。」

良久,他點頭,「今日夜深,婠婠回去好生歇息,明兒一早,陪朕去華亭。」

陳婠並沒有接話,而是展身兒就出了門。

沒有絲毫的留戀。

若不是她掩飾的太好,那便是執念太深,頹然地坐回榻上,隨手捻了奏本來看,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只好煩亂地扔到一旁。

殿外安靜沒有絲毫動靜,想必她已經回去了,或者去陳夫人寢殿。

寧春進來時,滿目狼藉,打碎的瓷杯和星星點點的茶葉沫子,還有案頭雜亂的文本。

陛下從來皆是修身有道,書籍奏本從不會亂放,起居精雅講究,這還他頭一回見到如此場面。

見皇上悶聲不語,他便弓著腰,輕手輕腳地將奏本歸位。

一摸索,發現案頭下還有一雙刺繡精美的鞋襪,轉念想來,方才婉貴妃出殿時,裙擺蓋著並沒看清楚,難不成是她的衣物…

越想越亂,按常理來說,陛下一定會留她在殿中安置的。

「婉貴妃殿中有誰在伺候?」

寧春連忙作答,「沈青桑和眉心。」

「她不習慣生人伺候,再分幾個婢子在殿外守著,別進去打擾。」他一顆心繫在上頭,卻知以她的脾性,如此當口上,決不能逼得太緊。

寧春領命下去,剛要出門,又被皇上叫住,「陳夫人那裡也多添些人手,魏太醫等人必要隨傳隨到。大將軍可有音訊傳回來?」

寧春先點點頭,又搖搖頭,封禛這才擺擺手教他退下。

不一會兒,洛賢妃悄無聲息地進來,一身短打勁裝,應是剛打探消息回來。

「陛下所料不錯,烏蒙如今招兵買馬,行大闊兵部之舉,背後推手,正是宇文瑾。他非但沒有死,如今執掌烏蒙兵力大權。烏蒙國王畢生無子,宇文瑾雖為王爵世子,但生父早逝,從小養在國王膝下,國王待他於親生兒子無異,如今,更是封了王,只怕此人已成大患…」

沒說一句,封禛的眉心便更緊蹙一分。

若論兵力交鋒,自然是不懼,但身為泱泱中土大國,即便將來兵戈相向,以宇文瑾對中原的了解,只怕一時難分勝下。

慘勝猶敗,對付一個烏蒙,如今已是傾盡全力。

最後一戰,一觸即發。

而陳棠密訓的十萬騎兵,就成了最後的一步險棋,只許勝不許敗。

「朕知道了,你如今白日里仍需以妃嬪身份出現,莫要太過行蹤神秘,引起不必要的懷疑。」

洛賢妃應聲領命。

「屬下方才回來時,瞧見婉貴妃娘娘赤著腳在外面…莫不是出了甚麼事情?」她附帶著問了一句。

「她的安危,朕已經交給你了,不許有任何的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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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原本定下去華亭之事暫被擱置,卻等來陳棠帶回的消息。

神醫塔穆不見蹤影,而身邊的葯也越來越少,只怕撐不了幾日。

這葯的方子甚為古怪,當初帶回京中時,便教太醫院去研究配製,但並不成功。

陳棠憂心忡忡,特意稟明皇上,先將此事隱瞞下來,莫讓婉貴妃知曉。

封禛自然心中有數,想到如今邊情告急,內外兩頭,情勢不容樂觀。

陳棠身負家國重任,即便心中再擔憂母親病體,但仍是簡短地探看過後,就去了大營,行程匆忙,來不及和妹妹會面。

寧春和幾名貼身侍衛陪著,封禛在行宮周邊轉了幾回,大約摸清了此處地貌,打算先不入天河城,以免驚動敵方,打亂原有的部署。

折回宮中時,已經是日薄西山。

御史官快馬加急,將奏本送到,他原是打算回書房去的。

但仍是想了想,提步往舞陽殿去。

眉心守在殿外,見皇上來了,面有難言之色。

封禛抬步入殿,卻沒瞧見人影兒。

眉心這才道,說是婉貴妃在後殿佛堂抄經為陳夫人祈禱,不教任何人打擾。

但是皇上要去,眉心自是不敢攔著。

佛堂設在後殿一所廂房中,門是半掩著,他伸手輕輕推了一下,屏風後面,隱隱約約能看到一道纖秀的身影跪在蒲團上。

寂靜無聲,那道背影一動不動。

封禛本是想來看看她,此刻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腳傷可有好些?」

陳婠並沒有回頭,仍是規規矩矩地跪著,「回陛下,並無大礙。」

封禛往前幾步,立在她身後,「病去如抽絲,婠婠莫要憂思太過,傷了身子。」

陳婠雙手合十,淡淡道,「佛前祈禱需要心靈虔誠,恕臣妾不能迎駕。」

這意思,明顯是下了逐客令。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回頭,看不到此刻的表情。

但聲音是極其平靜的,彷彿昨晚的事情從未發生過一般。

「朕也無事,便陪你一起坐一會兒。」他不願走,徑自就撿了個座處,一旁瞧著她。

陳婠似乎專註,始終微微閉目,挺直著身板。

而此刻心中,雖然封禛的話,給了她極大的震撼,也終於可以確定,他和自己一樣有了前世的記憶。

但當這一刻真正來臨時,心中卻是無法言說的複雜。

她並不如表面看起來那般淡定從容。

心緒煩亂間,如今母親的病才是當務之急,眼看反反覆復,這些天精神不濟,連一眼也不睜開。

她這廂急的團團轉,可大哥仍沒有帶回神醫的消息。

殿中檀香裊裊,令人心生安寧。

暮色一點點蔓延開來,直到夕陽完全落下,大殿中顯得有些昏暗。

「時辰差不多了,跪太久對你身子不利。」

封禛去扶,陳婠便自行爬了起來。

一起身兒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

再醒來的時候,頭頂已經是溫香暖帳,身下軟綿的錦被,十分舒服。

只是頭沉沉的,身子也酸的緊,沒有一絲力氣。

而此時,封禛看著眼前魏太醫篤定的面容,心中如墜雲端,恍惚地不真實。

他心懷忐忑,坐定問,「當真是診清楚了?」

魏太醫躬身兒,「絕不會有誤,婉貴妃娘娘是喜脈無疑。」

遮掩不去的笑意爬上眉梢,他猛地站起來,在殿中來回踱步。

經歷了這麼久,這個孩子終於來了。

狂喜之下,竟然有些不知所措,魏太醫說婉貴妃還在沉眠,不知道懷娠一事。

他便強自鎮定下來,如今她懷有身孕,不能受任何刺激,所以,不能立即去舞陽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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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婠起身兒下榻,她還並不知道自己已然有了身孕。

沈青桑去廚房上傳膳,不在殿中,眉心也沒見人影兒。

忽而殿外有個小婢跑了進來,「回稟貴妃娘娘,陳夫人醒了,說要見您。」

一聽母親醒了,陳婠登時心中一喜,隨意整理了鬢髮,便動身往東羅殿去。

天色黑暗,殿中燭火搖曳。

要到母親的寢殿,需經過一條三重門的走廊,陳婠一心只記掛這母親的病情,忽略了周遭異常的安靜。

就在將要觸到第三重門時,一雙手忽然從伸手環了上來,猛地將她口鼻捂住。

陳婠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帕子上的幽香吸入鼻端,漸漸地渾身軟倒下去。

那人將她攔腰抱著,轉身就閃入一旁的小屋之中。

陳婠四肢不能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婢子急匆匆地從門外跑過去,但沒有人會發現她在這個角落裡。

巨大的驚恐過後,那人緩緩從身後現身,一張臉容在門縫裡透出的光亮里漸漸清晰。

陳婠難以置信地張大雙眼,想要說話,卻是氣若遊絲,那聲音細如蚊蟲,「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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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為後不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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