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我要發火了
光弼吃得飽飽的，連動都不想動了。子儀叫來胡姬把桌子收拾乾淨了，再端上一壺茶來慢慢品嘗。
子儀端著茶杯盯著光弼笑，眼神那叫一個熱切啊。光弼渾身不自在，勉強裝作沒看見，一個勁盯著窗外，彷彿樓下是難得一見的美景似的。
肚子閑著了，腦子就開始忙起來了，光弼一想到子儀對他所有的好都是有目的的，那感覺又彆扭起來。
「子儀，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憋了好久，光弼終於忍不住了，這太磨人了，就像骨鯁在喉，不吐不快啊。
子儀慢悠悠地問道：「什麼怎麼想啊？」
「你……」光弼又惱火起來，瞪了他一眼，說：「別給我裝傻。不管你想出多少花樣來，也不管你對我多好，反正我是不會，不會……」
子儀「噗嗤」笑了起來，問道：「不會什麼呢？」
光弼將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震得杯里的茶水都濺出來了。
子儀嬉皮笑臉湊近他，道：「真的那麼討厭我嗎？」
光弼伸掌覆住他的臉，使勁推開了，悶悶的道：「不是討厭不討厭的問題。」
雖然被光弼這麼嫌棄，子儀也不氣不惱，誘哄道：「那是什麼問題呢？」
光弼皺眉想了半晌，說：「我以前從沒想過要跟一個男的……連聽都沒聽說過。」
子儀感覺自己像是在慫恿無辜小孩兒做壞事的傢伙了。不過，光弼對他這個態度，不哄哄怎麼能成呢？
子儀也放下茶杯，雙手撐在桌上枕著下巴盯著光弼，笑道：「以前沒聽說過，現在知道也不晚啊。」
光弼朝他翻了一個白眼，說：「聽說了又怎麼樣，反正是不成的。」
子儀柔聲道：「跟我試一試嘛，你怎麼知道一定不成呢。」
光弼的臉瞬間紅了，他又別過頭去，對著窗外，低聲道：「不試，想都別想。」
子儀幽幽的道：「光弼，你聽說過『一見鍾情』么？當我在奚族看到你的時候，只一瞥我就深陷其中無法自拔了。我那天冒險，或許你以為我只是為國家利益著想，其實還有一個原因：我喜歡你！我不能忍受眼睜睜的看著你死去……」
光弼感覺自己的臉燙得厲害，雖然他的眼睛是對著窗外的，他卻能感覺到子儀灼灼的目光像是在燒著他似的。光弼不敢回頭，低聲道：「不要說了，你對我有恩，或許我一輩子也還不了，可就算這樣，你也不能用救命之恩要挾我用身體來報答你！」
「以前我昏了頭胡說八道的，你別往心裡去。光弼，你根本就不欠我的，我做的，都是一個正直的將軍應該做的。」子儀湊近光弼，柔聲道：「你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還不還都沒關係的。」
光弼不做聲，也不回頭。他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子儀嘆了口氣，問道：「光弼，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覺得為難，你可以不回答。」
光弼悶悶地應了一聲，「你問吧。」
子儀笑了起來，道：「光弼，我是真的喜歡你。當然，如果你不願意，我就是這樣看著你，一輩子只做你的朋友那感覺也是很幸福的。」
子儀這麼在乎他！只要看著他就感覺幸福！光弼全身都滾燙起來，心道：「其實我也是啊。」
光弼整個人就像在雲里霧裡飄，明明知道如果再聽郭子儀胡說八道下去，他就要被蠱惑了，可他還是忍不住豎起耳朵聽他胡說八道。
子儀又長長的嘆了口氣，說：「我做一個假設，你別生氣啊，只是假設。光弼，這一輩子我最奢望的：就是和你共赴巫山。我知道你不樂意，可是，假設：我患了重病，馬上就要死了，這是我現在唯一的願望，如果得不到滿足，我會死不瞑目。光弼，你會不會，看在我就要死的分上，同情我遷就我一點點呢？」
光弼終於轉過頭來，紅著臉斥道：「胡說八道什麼呢？死呀活呀的，你先死給我看看。」
子儀涎皮賴臉道：「說了不要生氣的，你又生氣了，我只是假設嘛。」
光弼又別過頭去，子儀看著他紅紅的側臉和耳朵，心中那個興奮啊，嘴裡卻小心翼翼的道：「光弼，你還沒回答呢。你真要讓我死不瞑目嗎？我就剩一口氣了，就這麼一點奢望，我哪裡還有力氣跟你共赴巫山啊，我就是想聽到你說『我願意』，只要你心裡願意了，我也就滿足了，死而無憾了……」
光弼掩住耳朵，道：「沒一句正經話，我不聽。」
子儀湊過去扳他的雙手，邊扳邊笑道：「我剩一口氣就等你這話了，你就說句實話嘛。」
光弼掩住耳朵的雙手被子儀扳開，他又立即掩住臉，頭埋到臂彎里去。
就那麼一瞬間，子儀看到光弼紅紅的臉上似乎泛著笑意。他一下子大受鼓舞，繼續死纏爛打個不停。子儀站起身來，走到光弼身後，腦袋都枕到他肩膀上去了，「光弼，說嘛，說聲『願意』好不好？」
光弼使勁掙扎了一下，回身推開子儀，然後紅著臉，低著頭，小聲道：「嗯。」
子儀欣喜若狂，蹲到他身邊，腦袋貼著他的腦袋問道：「『嗯』是什麼意思呢？」
光弼又掩住臉，聲若蚊鳴般的道：「願意啊。」
子儀如聞天籟，他自己也愣住了，過了半晌，他猛然抱住光弼雙肩，在他耳邊笑道：「光弼，你太可愛了。」
光弼掙開子儀，又羞又惱的道：「你越來越沒個正經了。」
誰要正經啊，讓正經都見鬼去吧！
不過，子儀也怕光弼著惱，他乖乖坐回自己的座位，盯著光弼的眼裡都是笑意，嘴角一直咧著，臉上都笑出花兒來了。
光弼垂下眼帘，低聲道：「瞧你，有什麼可樂的！」
子儀笑道：「願望得以實現了啊，我高興啊！」
光弼又羞紅了臉。
今天的光弼就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一樣羞答答的，太可愛了，平時冰山一樣的少年居然也有這麼可愛的一面。子儀越看越愛，越看越樂。終於忍不住又湊近他，嬉皮笑臉道：「俗話說『瓦罐不離井口破，大將難免陣前亡』。咱們都是在刀口上討生活的，說不定哪天就為國盡忠了呢。光弼，為了避免我遺憾終生，不如你今天就滿足……」
光弼不等他說完就一下子掩住了他的嘴，子儀趕緊打住了，裝出可憐兮兮的樣子。
光弼站了起來，指著子儀，道：「你，你簡直就是個痞子。」
子儀嘆了口氣，說：「這不是對你么？」
光弼跺了跺腳，道：「我走了。」
子儀著急起來，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光弼，你去哪呢？」
光弼甩開子儀，道：「我回軍營。」
子儀嘆了口氣，說：「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回去。」
光弼卻不等他，邊走邊道：「咱們都不同路，你又不住在軍營里，你再跟著我瘋言瘋語的，我就真的發火了。」
子儀笑了起來，合著還沒發火啊。不知道他真發起火來是個什麼樣，還真有點想看一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