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合住第一天
同情你？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呢！光弼白了子儀一眼，說：「你就演吧。」
「你看我像在演戲？」子儀叫起屈來，急道：「我真沒騙你！」
光弼不再理睬他，走到井邊，拿起井繩系好桶，放下井去，吊了一桶水拉了起來。
子儀見他提了水就要回房間，他急得直跺腳，「光弼，你連話都不想跟我說了么？」
光弼邊走邊道：「沒什麼好說的。」
子儀三兩步追上來，嘆道：「對不起。」
光弼依然沒做聲。子儀緊跟在他身邊，道：「那一夜，當時你的臉紅得那麼厲害，那麼好看，我以為你也對我有意呢，一時情難自禁就忍不住冒犯你了……」
光弼的臉又紅了起來，怒道：「別說了。」如果他再沉默下去，不知道郭子儀還會說出什麼好話來。光弼伸手推開房門，放下水桶，冷漠地對一隻腳已經跨過門檻的子儀道：「出去。」
子儀站住不動了，不過也沒有出去，如果他出去了，恐怕光弼馬上就會當著他的面把門關上。子儀苦笑道：「光弼，你把我當仇人了嗎？」
光弼背對著子儀，平靜地說：「如果你還想打我的歪主意，我勸你斷了那個念頭。」
子儀故意反問他，「什麼歪主意？」
光弼氣得直咬牙，更不想和他說話了。他沉默著把那桶水提到放洗臉盆的木架邊，然後自顧自的倒水洗臉。
子儀站在門口觀望著，光弼洗了臉，把巾帕擰乾水，晾在竹竿上，頭也不回地說：「再過一會兒我就要睡覺了，你還不回自己房間，一直站在那兒想當門神嗎？」
子儀嬉皮笑臉介面道：「你就當我是門神好了。」
光弼哼了一聲，說：「滾出去。」
「瞧你，我有那麼惹人厭嗎？」子儀乾脆邁步進屋，說：「咱們都搬到河西來了，還住在一個屋檐下，你不要這麼冷漠好不好？」
光弼果斷地說：「明天我就搬出去。」
「搬到哪兒去呢？」子儀著急起來。
「我回軍營住。」光弼瞪著子儀，道：「我算是徹底掉進你的陷阱了。你行啊，連節度使都能利用。什麼節度府給我安排的住處！根本就是你安排的吧？還有節度使的那封邀請函，我就覺得奇怪呢，我不過平盧一個小小郎將，又沒做過什麼特別了不得的事情，平盧與河西相隔萬里，節度使怎麼就知道我的存在了呢？」
子儀嘆了口氣，說：「我也是為你著想啊，反正你在平盧呆不下去了，你又不願去朔方，我覺得河西挺適合你發展的，正好節度使也在求賢，我就順口推薦你了。」
果然都是他在背後搗鬼。現在光弼連火都不想發了。「哦，那多謝你操心了。以後，我自己的路自己走，請你不要再多管了。」
子儀嘆了口氣，低聲問道：「光弼，我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麼親密無間了嗎？」
光弼搖了搖頭，說：「沒有可能了。」
子儀神色黯淡，輕輕叮嚀了一句，「那你早點休息。」說著，子儀已背轉身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子儀才一出去，光弼馬上站起身來，走到門邊，關門、上栓，然後轉過身來，背靠到門上，仰頭髮起呆來。
還說什麼前途無量，這簡直就是前途無亮啊。光弼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也睡不著覺了，為了避開郭子儀，他特意選擇了河西，沒想到還是躲不開那傢伙，就算他再換個地方，恐怕也一樣躲不開吧？那他以後該如何跟郭子儀相處呢？
郭子儀對他說：「……我以為你也對我有意……」光弼恨恨地在床上捶了一拳。「我哪裡對你有意了？」可是不知怎地，一想起郭子儀這句話，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郭子儀的擁抱和親吻來，身上也漸漸地熱了起來。光弼苦惱地掀開被子，寒嗖嗖的夜風吹在身上，腦子總算清醒起來了。光弼開始檢討自己的過失：他當時怎麼沒有立即把那傢伙推開呢？還任由他親了一下，又一下。
臉上似乎又熱起來了，光弼翻了個身，把臉埋到枕頭裡面去，有點煩躁地把被子拉到肩上，閉上眼睛命令自己睡覺。
第二天一大早，光弼被「篤篤篤」的敲門聲驚醒，他睜開眼來，天已大亮了。光弼一下子清醒過來，立即從床上一躍而起。
敲門聲還在繼續著，光弼皺著眉打開門，子儀站在門口，笑得相當愉快，「早啊。」
光弼不咸不淡地回了一聲「早」，子儀將手裡提著的食盒在光弼眼前晃了一晃，笑道：「我給你買了早餐，你快點洗漱，時間有點緊呢。吃了早餐我們一起去節度府。」
光弼沉默了一下，說：「以後不要給我買早餐了，我自己會去買。」
子儀笑道：「那有什麼關係，大不了你也幫我買嘛。以後咱們輪流買，那樣就能隔一天偷一次懶。」
光弼聞言一笑，郭子儀倒挺會算的，居然想隔天偷懶，既然這樣，他偏不讓他如願。
光弼忙忙的洗漱完畢。子儀打開食盒，端出兩大碗熱氣騰騰的麵條來，笑道：「河西的回紇人做的牛肉拉麵，味道還可以，你以前應該還沒吃過。」
兩人坐下來吃麵條，光弼挑起一筷，麵條圓圓的，他試著嘗了一口，確實跟他以前常吃的麵條有點不一樣，挺有嚼勁的，味道也很不錯。
子儀邊吃面邊對光弼說：「你第一次遠離父母一個人生活，河西的飲食跟東北很不一樣，一天到晚吃軍隊里的大食堂可能不是很習慣，所以還是要適當的給自己加加餐。」
光弼默默地吃完一碗麵條，放下筷子，望著子儀忽然問了一句，「子儀，你究竟是怎麼想的？喜歡一個男人，你不覺得自己很奇怪嗎？」
子儀嬉皮笑臉回答道：「你都這樣嫌棄我了，我總不能再自己嫌棄自己吧？」
「你不用挖空心思的討好我，沒有用的。」光弼一字一頓道：「哪怕你付出再多也是白費力氣。」
「誰討好你了？」子儀也提高了嗓門，說：「我是關心你。光弼，我們是好朋友啊。你別看我跟誰都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似乎跟任何人都談得來。」子儀嘆了口氣，「其實，交友滿天下，知心有幾人呢？我外面的那些朋友，那都是些酒肉朋友，以前我爹將我交的這一類型的朋友統稱為『狐朋狗友』。光弼，只有你，才是我真正的知己啊。」
「原來我是你的知己。」光弼嘲笑道：「我自己倒不知道呢。」
子儀收起碗筷出去了，光弼立即栓了門換衣服，以前在家裡他從沒有栓門的習慣。但是現在跟一個對他有歪念的傢伙住一個屋檐下，他不能不多防著點兒。
光弼換了衣服走出卧室，子儀已從馬廄里把兩人的馬都牽出來了，光弼走過去，接過馬韁繩，隨口道了一聲「多謝」，子儀笑道：「跟我客氣什麼呢。」光弼沒再做聲，兩人一起上了馬，出了小院，直奔節度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