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河西右衛郎
光弼終於到了涼州武威郡，向路人打聽清楚了節度府所在地，情不自禁地，他的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他的人生馬上就會有個新的開始了。父親的希望、他自懂事以來的夢想，都將寄托在這片西北大地上了。大風揚起沙塵撲面而來，光弼閉上雙眼，在馬上張開雙臂迎接西北風沙的擁抱。
光弼找到節度府，才一報上自己的名字，一位守門軍士就笑逐顏開地請光弼稍等，然後他飛快地進去通風報信，不一會兒，他出來對光弼說「請跟我來」，然後就引著光弼進了使院。
那位軍士將光弼帶到節度使公堂門口，指著端坐在公案前的一位年過四旬、相貌儒雅中透著威風的人道：「我就不進去了，堂上坐的就是我們節度使大人。」
皇甫惟明正襟而坐，似乎專門在等候光弼似的。他的身邊還站著一位年過五旬的大將軍。
光弼走進公堂，對著皇甫惟明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道：「李光弼參見節度使大人。」
皇甫惟明饒有興味地盯著光弼，仔仔細細審視著，良久才道：「你就是李光弼？」
光弼點頭道：「正是」。
皇甫惟明卻沒再理睬光弼，而是轉頭對身邊的那位大將軍道：「哥舒將軍，你去試試這小子的武功。」
哥舒將軍？光弼在心裡重複了一遍，聽這姓氏，這位將軍應該是西突厥人氏。
哥舒將軍說了一聲「得令」，走下堂來。皇甫惟明也笑盈盈的跟著離座起身。
哥舒將軍問光弼道：「你慣用什麼兵器？跟我一起去挑件趁手的兵器吧。」
光弼跟著節度使皇甫惟明和哥舒將軍來到校場，一路上節度府的軍官們人來人往的，如果有迎面撞上他們三人的就點頭跟節度使和哥舒將軍打個招呼。
哥舒將軍帶著光弼走到兵器架前，光弼挑了一桿長槍，哥舒將軍拿了一把大刀，兩人互相抱拳行了一禮，道聲「請」，頃刻間刀來槍往，一老一少戰在一處。
哥舒將軍雖然年紀有點大了，武功卻著實不弱。光弼沉著應戰，見招拆招。
光弼猜測對方在節度府內頗有點地位，剛才節度使跟他說話都客客氣氣的。光弼不敢進逼，他新來乍到的，還沒被錄用呢，他可不想剛剛走進使院就把節度府里的高級軍官給得罪了，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得罪人了以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但是，節度使正在旁邊觀戰呢，這位哥舒將軍是來試他武功的，如果他戰敗了，可能就什麼機會也沒有了。所以光弼只能跟這位哥舒將軍耗著。
校場內已有許多軍官圍過來看熱鬧了，喧嘩之聲四起。光弼和哥舒將軍刀來槍往的鬥了大約三百招左右，節度使皇甫惟明大喝一聲「停」。
光弼早就在等這聲命令了，一聽到喊「停」，他立馬虛晃一槍跳出戰圈，對哥舒將軍抱拳施禮道：「哥舒將軍真好本領，光弼佩服得五體投地。」
哥舒將軍倒拖長刀走近光弼，拍著他的肩膀大笑著稱讚，「後生可畏啊，後生可畏。」
皇甫惟明對光弼招了招手，光弼走過去，再次躬身行禮。皇甫惟明笑道：「聽說你在平盧是一位郎將？也罷，到我這裡你還從郎將做起吧。」
這就是正式錄用他了！光弼欣喜若狂，單膝跪倒恭恭敬敬抱拳行了一禮，道：「多謝節度使大人抬愛。」
皇甫惟明指著哥舒將軍介紹道：「這是我們河西軍的右廂兵馬使哥舒翰，以後你就在他帳下聽令吧。」
光弼再次對著哥舒翰行了一禮，道：「末將李光弼，參見哥舒大人。」
哥舒翰笑著鼓勵了一句，「好好乾，小夥子今後前途無量。」
皇甫惟明又指著另外一位站在一邊看熱鬧的年齡約莫三十五六歲的大將軍給光弼介紹道：「這位是我們的左廂兵馬使安思順將軍。」
光弼上前兩步見過這位左廂兵馬使。安思順狀似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聽說你在平盧和安祿山有矛盾？所以才改投河西軍來了？」
光弼一愣，「這您也知道啊？」
安思順笑道：「安祿山是我的族兄。」
光弼吃了一驚：不會吧？安祿山還有一個族弟在西北！怎麼他走到哪裡都擺脫不了安祿山呢？難道真是冤家路窄？
安思順笑著安慰光弼道：「你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安祿山雖然是我族兄，但我跟他不怎麼合得來，我看不上他的為人。他在東北，我在西北，多年相隔萬里，我和他幾乎沒有來往過，就連書信上的來往都沒有。」
光弼脫口附和道：「我也看不上他的為人。」
安思順微微一笑，對光弼道：「聽說他跟你積怨頗深，已經不能在平盧共存。但是你放心，你和我一定能在河西愉快共事。我告訴你這些，就是不想有朝一日，你從別人嘴裡聽到什麼我跟安祿山是親戚的流言蜚語，然後對我產生心理陰影。」
光弼笑道：「還是安大人考慮周到。」
光弼心中暗暗納罕：既然這位左廂兵馬使大人和安祿山沒有任何往來，那這位左廂兵馬使又是從什麼渠道知道他跟安祿山不和的呢？難道他和安祿山之間的恩怨已經天下皆知了？
皇甫惟明對光弼道：「你第一天上任，就跟著哥舒將軍先到處轉一轉，熟悉熟悉你今後的工作環境吧。」
光弼含笑點頭。皇甫惟明從身上摸出一件物事來，他左手猛然一揚，那物事直直朝著光弼飛來。皇甫惟明笑道：「給你」。
光弼微笑著紋絲不動，直到那物事飛到眼前，他手腕一翻就抓住了，看起來漫不經心輕鬆無比。光弼低頭看了一下手裡的東西，卻是一串鑰匙，他不由一愣。
皇甫惟明贊道：「好身手。」他剛才那一下用的是拋暗器的手法，而且是先發暗器后打招呼的，分明是存心試試光弼的身手。
光弼拿著鑰匙，問道：「節度使這是……」
皇甫惟明笑道：「你的房門鑰匙，這是節度府給你安排的住處。」
都說河西富庶，果不其然。節度府的福利居然這麼好，連房子都給他安排得妥妥帖帖的。
皇甫惟明又笑著對哥舒翰道：「哥舒將軍，晚上你派個小兵帶李光弼回他自己住處吧。」
哥舒翰點頭應了一聲，光弼笑著道謝：「多謝節度使安排周到，有勞哥舒大人了。」
「哦。」皇甫惟明道：「我差點忘了告訴你，給你的那座房子里節度府還安排住進了另外一位軍官，他是節度府里的右衛長史。房子有好多間，所以不僅僅住你一個人。」
「知道了。」光弼應了一聲。
哥舒翰笑道：「祝你和那位右衛長史合住愉快。」
「哥舒大人，你認識跟我同住的那位右衛長史嗎？」
哥舒翰道：「見過一兩面，不過不是很熟，他也是新來的。節度府里人多，我沒怎麼注意他。」
光弼繼續追問：「那哥舒將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嗎？我想先認識認識他。畢竟大家以後住同一個屋檐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哥舒翰道：「你不用心急，晚上自然會見面的，等見了面不就認識了？」
「哦。」光弼應了一聲，沒再追問了。哥舒翰說的沒錯：晚上見了面，自然就認識了。
光弼跟著哥舒翰到處轉悠，他雀躍不已，今天的驚喜真是太多了：一過來就被任命為右衛郎將；然後又遇到了安祿山的族弟；節度府還給他安排了住宿的房子。
在河西節度府任職的第一天，光弼什麼事也沒做，就跟著哥舒翰到處轉悠了一整天，簡直像觀光的遊客一樣愜意。不同的是，遊客參觀的都是山水勝地，而他參觀的是河西節度府，這可是遊客們想參觀也參觀不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