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與你赴巫山
光弼回家的第二天早晨，才吃過早飯，光進就拉著哥哥要去街上買好吃的，光弼反正閑著沒事，弟弟才一提出要求他就答應了。子儀也跟著去湊熱鬧。
光進興奮得要命，一路上跑跑跳跳的，不斷地指使光弼買這買那，小傢伙的消費幾乎離不開一個「吃」字。
光弼想著如果他跟子儀去了朔方，還不知要過多久才能見到家人呢，而他剛剛從奚回來，身上的私房錢剛好還沒上繳給他父親，所以出手也比平時大方多了。
光進左手一串烤羊肉串右手一塊桂花糕吃得不亦樂乎，小傢伙肚子吃得滾圓滾圓的，臉上東一道西一道的油花兒。
子儀笑著問光弼，「你小時候也是這個樣子嗎？」
「我可沒他這麼好命。」光弼嘆道：「我爹對我嚴厲得要命，也吝嗇得要命，你都不知道他寫了多少家規約束著我呢。」
「難道你家的家規都是針對你的？對光進就不起作用了嗎？」子儀好奇起來。
光弼笑道：「可不是么？當真是只對我起作用呢。光進現在是一家子的寶貝，他又聰明伶俐，特別會討人歡心，母親對他慣得要命，就連父親也捨不得多責備他兩句呢。」
正在前面跑著的光進忽然又返回來了，他用小胳膊碰了哥哥一下，說：「你看那裡賣的雞蛋蔥花餅好香啊，哥哥，你買兩個給郭大哥嘗一嘗吧？」
子儀哈哈大笑起來，說：「光進，你真可愛。」
看著弟弟的饞樣，光弼忍不住道：「光進，你就留點肚子吃午飯吧，小孩子光吃零食不吃飯長不高的。」
光進拍拍圓鼓鼓的小肚子，笑道：「放心，我留著肚子呢。」
幾個人很快就走到了賣雞蛋蔥花餅的小攤前，光進雙眼放光，仰頭對子儀道：「郭大哥，雞蛋蔥花餅好好吃啊，你就嘗一個嘛。」
子儀忍著笑，問道：「你要買給我吃嗎？」
光進愁眉苦臉道：「想啊，可是我沒錢買。」
子儀笑著掏出一個銅錢給他，道：「給你，自己買去。」
光進拿著錢跑到小攤面前，真的買了兩個餅回來，他一手拿著一個，走到子儀面前，右手舉得高高的，很大方地說：「郭大哥，我請你客。」
這小孩子居然也會裝老成，還請客呢。子儀憋著笑，打趣道：「光進，請客不能只請我一個啊，你怎麼能不請你哥哥呢？」
光進為難地望了望自家哥哥，眉毛皺得緊緊的，冥思苦想半天，他忽然抓住其中一個餅用力一撕，把一個餅撕成了兩半個，然後舉了起來，說：「給，我請你和哥哥的客。」
子儀笑哈哈地接住那兩半個餅，將其中半個遞給光弼，笑道：「吃吧，這可是你弟弟請客呢。」
雞蛋蔥花餅聞著挺香，吃起來也很美味。不過，吃完之後，麻煩就來了，子儀和光弼兩人的手也弄得油膩膩的。街上又沒有水給他們洗手，光進可以滿不在乎的拿衣服當抹布，他們總不能也有樣學樣吧？
子儀對光弼耳語道：「怎麼辦？要不要借你弟弟的衣服擦擦手？」
光弼嫌惡地說：「虧你想得出來。」
光進忽然指著另一個攤子叫了起來，「哥哥，這有畫兒賣呢。」
子儀眼睛一亮，道：「終於找到擦手的東西了。」
光弼皺眉道：「你不會想買人家的畫擦手吧？」
子儀笑道：「有何不可啊？」
「簡直是有辱斯文。」光弼搖頭道：「如果那畫是我畫的，我寧可燒了也不會賣給你。」
子儀不以為然道：「燒了才叫浪費呢，擦手還顯得它有點用處。」
兩人走到畫攤前，人家賣的卻不是光弼想象中的那些文人墨客裝裱了掛在屋裡彰顯主人品味的高雅之作，而是整本整本的供小孩子玩的畫兒。
光進興高采烈指著的那本是玄奘法師西天取經的畫冊，孫悟空化作白衣秀士幫助玄奘法師一路除妖驅魔。
因為他的手油膩膩的，賣畫的人不准他碰那畫冊，所以他只能眼巴巴的看著。
子儀隨手拿起一本畫兒撕了兩頁擦乾淨手，然後拿了幾個銅錢丟到攤子上，再拿起那本已被他撕過的畫冊，繼續撕下兩頁畫紙遞給光弼，這才拿起玄奘法師西天取經的畫冊給光進。
光弼接過子儀撕給他的兩頁畫紙，在手上才擦了兩下，只聽得光進大叫起來，「郭大哥，這畫兒好奇怪啊！」
光弼一愣，順著光進的手指看去，被子儀撕了幾頁的那本畫冊上，最上面的一頁赫然是一男一女的合歡圖。
光弼臉上一紅，看了看手上滿是油污的那兩頁畫紙，上面也是那種圖，光弼丟了畫紙，伸手撫住光進的眼睛，道：「小孩子不能看的。」
光進不服氣地伸手去扳哥哥遮住他眼睛的手指，道：「為什麼不能看？我偏要看。」
光弼的臉更紅了，子儀饒有興趣地看了看光弼兄弟倆，把那本被他撕了幾頁的畫冊丟到一邊，隨手拿起另一本翻了兩翻，笑著合攏了，對那攤主道：「嗯，這本我也買了，多少錢？」
光進終於掙開了光弼的手，不滿地揉了揉眼睛，埋怨道：「我眼睛都被你弄疼了，剛剛那畫兒呢？我還要看。」
子儀在光進頭上摸了一把，笑道：「光進乖，那樣的畫兒等你長大了再看。」
光進還有點不服氣，「為什麼要等到長大？我現在就要看。」
子儀捏了捏他氣鼓鼓的臉頰，道：「那不過是妖精打架而已，有什麼好看的？你手上那本才好看呢。」
光進低頭翻開手裡的畫冊看了幾頁，很快就滿意地笑了起來。
子儀碰了碰光弼的手肘，道：「走吧。」
光弼隨口問道：「你後來買的那是什麼畫冊？難道不是給光進的嗎？」
「不是。」子儀湊近光弼，笑道：「我想給你看呢，又怕你生氣。」
「我看了會生氣？」光弼狐疑起來，「那究竟是什麼畫？你別這樣神秘兮兮的。」
「別問了。」子儀嘆了口氣，說：「回去吧。」
三人回到李府，午飯早就做好，就等他們幾個回家吃飯了。
飯菜擺上桌來，大伙兒拿起筷子準備開飯，光進卻遲遲不上桌，他蹭到李夫人身邊，指著自己圓鼓鼓的小肚子對母親說：「娘，給我揉一揉唄。」
「啊，你吃什麼東西撐成這樣了？」李夫人口裡嗔怪著，身子卻離開坐位蹲了下來，伸手輕輕揉著他的肚子。
李楷洛看了小兒子一眼，對光弼道：「以後別太慣著他了。」
晚上，光弼回到自己的卧室，只見子儀正坐在書桌前聚精會神地看書，他雙眼灼灼的簡直要放光了，顯然那本書的內容精彩無比。
「你看什麼書這麼興高采烈呢？」光弼忍不住走過去湊熱鬧。
直到光弼靠近，子儀才驚覺起來，他慌慌張張的合攏書。可光弼還是瞥到了書上的內容，他驚愕地睜大眼，不可思議地瞪著子儀。
那並不是什麼書，而是一本畫冊，應該就是子儀白天買了藏起來的那本，畫的就是子儀哄騙光進的那種「妖精打架」。更讓他吃驚的是：畫上打架的兩個妖精都是男的！
子儀訕笑道：「你進來怎麼都沒半點聲音？」
哪裡沒聲音了？分明是他看得太投入了吧？
半晌，光弼才吃吃地問：「你看的那是什麼呢？」
已經被光弼看見了，子儀也不再假裝正經了，他挺無辜地笑了笑，說：「看，你果然生氣了。」
光弼的臉騰地紅了，說：「我哪有？」
「你沒生氣？」子儀高興起來，朝光弼招了招手，道：「要不要過來一起看看？」
這一次，光弼真的惱了，他跺了跺腳，嗔道：「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我不看。」
子儀只覺又羞又惱的光弼可愛得要命，而他也正看那本畫冊看得有點心癢難熬。
不知道是不是害羞，光弼雙頰像早晨的朝霞一樣紅彤彤的，子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光弼發現子儀看他的眼神甚至比他一個人躲著看那見不得人的畫還要熱切，他腦中轟地冒起一個連自己也不敢相信的念頭：子儀不會是？……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只覺全身都燙了起來，轉身就想逃出門去。
子儀慌忙起身，一把拉住光弼的袖子，湊到他身邊，貼著他的耳朵誘哄道：「光弼，要不咱倆也試試吧？」
子儀溫熱的氣息噴在頸上，光弼慌亂地推搡著，連話也說不順溜了，「試…什麼？」
子儀嘆了口氣，低聲道：「光弼，我想和你共赴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