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自比淮陰候

第008章 自比淮陰候

光弼跟著張獻誠、薛嵩等人忙忙碌碌到處查了幾天賬,結果被他們查出不少問題來,節度使張守珪給這群少年每人發了一匹駿馬、一套明光甲衣作為獎勵。

得到節度使大人的高度認可,光弼興奮得不得了,白天走路都像長了翅膀似的飄,夜裡做夢都笑醒了。

早晨,光弼來到軍營,剛剛點過卯。他們的長官薛嵩佯裝老成背著手走到這支少年兵隊伍面前。

薛嵩的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就像有什麼重大使命等著他去執行似的。薛嵩也是一位郎將,年齡和張獻誠差不多,他是前范陽、平盧節度使薛楚玉的公子、高宗皇帝時代的名將薛仁貴的孫子。

張守珪來到營州,他派譴老上司的公子薛嵩和自己兒子張獻誠一起負責管轄光弼等少年軍士。

薛嵩站得筆挺的,神情威嚴無比,他咳嗽一聲,清了清噪子,大聲命令道:「現在,所有人都跟我去校場。」

一群少年軍士跟著薛嵩來到校場,張獻誠早就在那裡等候了。

校場上綁著六位罪行嚴重的營州財政管理人員,他們背後都插了一塊寫著「斬」字的牌子。

張獻誠手裡拿著一把劊子手用來砍頭的屠刀站在罪犯們面前,他看到薛嵩帶人來了,微微點了一下頭。

薛嵩指揮少年軍士們原地立正,大伙兒排成一字長蛇陣,他伸手在最邊上的光弼肩上拍了一拍,問道:「李光弼,你見過血沒有?」

「見血?」光弼愣愣地望著這位身為郎將的臨時上司。

薛嵩見光弼有點呆愣,他笑了起來,「不用問,我就知道你沒見過血。」

薛嵩身材相當魁梧,個子極高。光弼不得不仰著臉和他說話。「郎將大哥說的見血是……?」

薛嵩耐著性子解釋道:「當兵就遲早得上戰場,一上戰場就要拿起刀槍跟別人性命相搏,所以你在上戰場之前必須習慣血腥和殺戮。懂嗎?」

光弼點了點頭。張獻誠拿著屠刀走到少年軍士隊伍前,他大聲宣佈道:「今天,我要借這些罪犯鍛煉鍛煉你們的膽量。」

少年們互相看了一眼,沒有人做聲。

薛嵩道:「還沒有殺過敵人的軍士請上前兩步。」

光弼上前兩步,在他右邊的軍士們也都上前兩步。光弼扭頭看了一下,整個隊伍里只有一個名叫候希逸的還站在原地不動。

薛嵩笑道:「我就說呢,一個個這麼年輕,果然都是沒有上過戰場的。」

一個少年響亮地回答道:「郎將大人,我跟隨劉大人和我表哥一起上過一次戰場,只是我沒有立功。」光弼認識那位少年是高麗籍人氏李懷玉。

張獻誠點了點頭,隨口問道:「你表哥是誰?」

李懷玉伸手指了指隊伍後面唯一一位沒有向前的少年候希逸。

「這麼說,你是立過戰功的了?」張獻誠用相當挑剔的目光審視著候希逸。

「是!」候希逸昂首挺胸,答道:「我親手斬過一名敵軍。」

張獻誠把手裡的屠刀遞給候希逸,伸手指著被綁著的一群罪犯,說:「既然如此,你過來給大伙兒做示範吧。」

張獻誠、薛嵩帶著少年軍士走到罪犯們身邊,那些罪犯幾乎都是面如土色,一個個臉上籠罩著厚厚的死氣,如果不是被綁著,估計有一半人會當場癱軟在地。

候希逸雙手執刀走到最右邊一名罪犯面前,薛嵩對他叮嚀用刀的注意事項,候希逸不斷地點頭。這情形簡直就跟貓戲老鼠差不多。

候希逸身邊那名待斬罪犯抑制不住地哆嗦著,光弼聽到了輕微的淅淅瀝瀝的聲音,他疑惑地低頭看了一下,那傢伙腳下的泥土濕濕的。

光弼嫌惡地皺起眉,心道:「快點給他一個痛快吧。」

候希逸將那個罪犯拖著上前幾步,跟眾罪犯們拉開一段距離,然後高高舉起手裡的屠刀。微弱的陽光透過雲層照在刀上,看起來相當刺眼。

罪犯早已站立不住,像爛泥一樣癱軟在地。候希逸臉上泛起譏嘲的笑容,雙手執刀砍了下去,只見寒光一閃,那名罪犯哼也沒哼一聲,一顆頭顱隨著刀光滾到地下。

候希逸手裡的刀上只有一點鮮艷的紅,那個還被五花大綁著的無頭屍則汩汩地冒著血,還有熱氣在空中飄蕩。

光弼的胃忽然抽搐起來,他感到陣陣噁心,身子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很好。」張獻誠讚賞地接過候希逸手裡的刀,他朝光弼招了招手,笑道:「你來試試吧。」

光弼身子有點發軟,腳下像灌了鉛。他壓下翻江倒海一般強烈的想嘔吐的感覺,勉強走上前。

張獻誠把屠刀遞給光弼,光弼接刀在手,刀身沉甸甸的,刀柄握著卻很舒服,刀柄上還殘留著張獻誠的體溫。

薛嵩又耳提面命對著光弼仔細叮嚀了一會兒,光弼雖然每個字都聽得很清楚,卻始終無法將那一個一個的字串連成話。

薛嵩叮囑完畢,光弼硬著頭皮左手舉刀,伸出右手去拖那個牛高馬大的待斬罪犯。

這個罪犯是個大白胖子,他卻不是懦夫,他居然使勁掙紮起來。

光弼個子不夠高,力氣也還不夠大,一時竟拖他不動,待斬罪犯大聲喝道:「且慢,我有話說。」

光弼聽到身後傳來節度使張守珪的聲音,「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光弼驚訝地轉過頭來,張守珪不知什麼時候已站在他身後。光弼如釋重負般垂下手裡的刀。

那個罪犯皮膚白白的,塊頭高大膘肥體壯,一看就是老百姓詛咒的非常腐敗的碩鼠。

罪犯一聽張守珪那語氣,似乎有門兒,他立即像螞蟥聽見水響、老鼠看見大米、狐狸抓到小雞一樣興奮起來,他雙眼灼灼放光,迫不及待像放連珠炮般地說:「節度使大人既然立志要剿清邊境上的敵人,為什麼卻要殺掉真正的壯士呢?」

「好大的口氣!」張守珪冷笑道:「你以為你是淮陰候韓信嗎?」

光弼是讀過《史記》和《漢書》的人,安祿山那句話才一出口他就不屑起來,因為那是漢代一位傑出的將軍淮陰候韓信曾經說過的話。

淮陰候韓信年輕的時候,他也曾犯過事,眼看就要被高祖皇帝劉邦的監斬法官處死了,恰好劉邦的一位親近官員夏候嬰駕車經過法場。韓信仰天長嘆一聲,說:「大王難道不想奪取天下嗎?為什麼還要斬殺壯士?」夏候嬰猛然聽到這話,他吃了一驚,再仔細打量一下韓信,越看越覺得這個死刑犯氣質不凡,他急急忙忙奔過去將韓信從刀口下救了出來。韓信因禍得福被夏候嬰推薦給了蕭何,蕭何又把他推薦給劉邦,劉邦聽從蕭何的話挑了一個黃道吉日當眾拜韓信為三軍統帥。韓信後來屢立戰功,他為劉邦擊破各個勁敵,成為大漢王朝的開國將軍,和蕭何、張良一起被後人敬稱為「漢初三傑」。

現在,這個死刑犯居然也像當年的韓信一樣口出大言。淮陰候韓信,那是千百年難得一遇的將才啊。眼前這個犯了死罪的傢伙能有什麼本事,居然也敢自比韓信呢?

光弼仰頭看了看那個大放厥詞的死刑犯一眼,這傢伙塊頭高大身材魁梧膘肥體壯,體格看起來要比他的父親李楷洛精壯多了。這身板,上戰場殺敵倒還真是塊好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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