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她冷哼,就知道這位易捕頭不是好唬弄的人。

「實不相瞞,陵王的寵妾水妃是我的師妹。」

說到陵王那位寵妾,京城裡無人不知,向來不貪戀女色的陵王,卻極度專寵這名小妾,一連向皇上請命破例讓她晉位,尤其在她懷有身孕之後,更是晉級妃位。

宮無歡不怕易定風去查,抬出師妹水妃,只會讓易定風對她的說辭深信不疑,她不會告訴他名冊的事,畢竟這可是一件大功勞,皇上要整治江南貪官,求的是貪污的證據,人人搶破了頭要立功,她也不例外,這個大功勞,她只會和自家師姊妹一塊兒分享。

她唯一能給的,就是把弓長嘯這批盜匪餘黨的下落告訴易定風,就由鼎鼎大名的易神捕來收拾那些人,這對她只有利而無害。

另一頭,弓長嘯尚未提親,就開始準備成親事宜,他興高采烈地找來媒婆,準備喜房,添置喜被、喜枕,備紅燭,貼喜字,連新娘子的鳳冠霞帔都由他來添置。

崔木和楊笙一點也不看好這門親事,他們看得很清楚,那個女人可一點都不喜歡幫主,而且她來路不明,漕幫弟兄遍布各地,他們去打聽那女人的底,除了她的名字,找不到任何關於她家族的事。

他們將此事回稟幫主,誰知幫主卻完全不在意,還如此得意洋洋地回答他們。

「無家無依?那好,本幫主娶了她,她不就有家了?我的肩膀就是我娘子的依靠,她成了幫主夫人,以後漕幫就是她的娘家。」

當時幫主說這話時,滿臉都是欣喜,語氣儘是寵愛,人還沒娶回來,就已經滿嘴「我娘子」的喊著,見幫主興頭正高,誰還敢不要命地去潑幫主冷水?

「怎麼辦?幫主被那娘兒們給迷住了。」崔木好不憂愁地說。

「我楊笙閱女無數,一看也知那娘兒們不是個善茬,她並不喜歡咱們幫主,卻答應幫主的提親,其中肯定有詐。」

「老邱,幫主向來最重視你的意見,你去勸勸幫主。」

「我早說了,你沒看到幫主當時那臉色,彷佛我若是再敢說那娘兒們一句不好,就叫我吃不了兜著走。」

「幫主年紀輕輕就接下了咱們漕幫,當初老幫主看上的就是幫主行事穩當,有擔當,人又機靈,過去也有不少漂亮的娘兒們來勾引幫主,也不見幫主愛美色,怎麼這一回才見了那女人一眼,就日思夜想的?」

「依我看,這娘兒們就是個麻煩,傳消息回來的弟兄們說,有人要暗中捉拿她,幫主就立刻帶著咱們急匆匆地去保護人家,那些人似乎是朝廷的人,幫主為了一個娘兒們惹上朝廷,這可不妙啊。」

「那娘兒們美是美,但也沒有美到傾國傾城,幫主又不是沒見過女人,怎麼就被她迷成這樣?像著魔似的。」

崔木和楊笙這些弟兄不時唉聲嘆氣,說歸說,卻沒有人敢再去勸幫主。

大伙兒正苦惱時,正好一名弟兄氣呼呼地從外頭回來,說他去了安石城,向那兒的漕幫弟兄打聽過,楊柳衚衕那屋子是間空屋,據說以前那兒死了一家人,後來又傳言有鬼,以至於那屋子空在那兒,乏人問津,聽得崔木幾個弟兄跳起來,直罵豈有此理,這下有證據了,趕緊和這名弟兄一起去向幫主稟報。

誰知弓長嘯聽了,卻是擺擺手,不以為意。「知道了,下去吧。」

楊笙和幾位弟兄再也忍不住,楊笙率先站出來,就算惹怒幫主,他也要說。

「幫主,那空屋說明了什麼?說明那女人分明是騙您的,其中有詐!」

「是呀幫主!那女人來路不明,又被人追捕,萬一是朝廷通緝犯,可是會惹禍上身呀。」其它人紛紛附和。

「緊張什麼?我早就猜到她家不住那兒。」

「您知道?那您……」

弓長嘯摸著下巴,一臉歡快地說:「媳婦矜持著哩,哪有可能一下子就答應我的求親?這追媳婦嘛,跟馴馬可不同,講的是誠意,別說是鬼屋,就算那裡是墳場,我也必須去一趟,你們可知為什麼?」

眾人茫然了,直問:「為什麼?」

弓長嘯咧開了狡詐的笑容。「因為她當時給了承諾,要我上門去提親,我若不去,便是我反悔了,只有去了,才能坐實提親這件事,懂嗎?」

大伙兒恍然大悟,原來他們幫主心裡有數,並沒有被那女人迷得連腦子都不會使了,幫主在跟她鬥智哩。

「也對,咱們幫主聰明著,哪裡是區區一個娘兒們能唬弄的?幫主想娶她,還是她的造化呢。」

「就是!」

眾人紛紛附和,看著幫主狡黠的笑容,大伙兒也跟著賊賊地笑了,誰知幫主卻突然冷肅著臉,陰沉沉地警告他們。

「之前大概是說得不夠清楚,所以我再把話說一次,再讓我聽到誰對她有意見,就別怪我拳頭伺候。」他一邊說,還一邊把拳頭扳得喀喀響,嚇得大伙兒立即收起笑容,噤聲不語。

當幫主不笑時,那嚴肅狠戾的臉色與笑臉迎人是差了十萬八千里,直教人敬畏,大伙兒是看明白了,幫主不是一時興頭上,而是打定了主意就要那姓宮的女人。

他們明白幫主的性子,平日他可以不管你,他要的是忠心,只要你對漕幫忠心,他可以拋頭顱灑熱血地仗護你,倘若你要是有二心,背叛了漕幫,幫主的手段他們是見識過的。

那可是會整治得你跪地求死,只求死個痛快,你若倔著,他比你更倔,甚至卯足了精神來跟你一起耗,他樂此不疲。

當初漕幫出了一個叛徒薛華,和水盜裡應外合,將漕幫負責運送的鹽貨給搶走了,還殺了不少弟兄,那些弟兄辛勤幹活,家裡都有老母妻兒,好好的人就這樣成了刀下亡魂,後來是幫主領著他們,潛入敵窟,把鹽貨給搶回來,否則遇上官家,這批鹽貨就會落入官家手中。

死了三十八名弟兄,幫主便在薛華身上討回來,他拿了把刀,像宰豬肉那般,先扒了他一層血皮,再生生颳了他三十八塊肉下來,刮到見骨了還不讓他昏,要他醒著承受這一切。

那模樣直讓弟兄們看了心驚,卻也大快人心,整治了叛徒,也警告所有人不忠不義的下場。

「去找丐幫的人,就說咱們漕幫分他們一些肉吃,把那些打她主意的人好好整治一番。」弓長嘯倏地沉下臉色。「敢動我的媳婦,就叫他們吃吃苦頭。」

「是!」大伙兒應聲,依令而去。

到了約定之日,安石城從城門一直到楊柳衚衕的路上,都埋伏了暗哨,宅子四周也有官兵埋伏著。

宮無歡回想那日被灰衣人包圍時,弓長嘯帶著手下出現,把四周山坡圍了個密密實實,足足有上百人,她把估計人數告訴易定風,而易定風不愧是四大名捕之一,借著他的名號去安石城衙門請來了官兵,沿路部署埋伏,就等著弓長嘯落網。

宮無歡此刻正在一處三層樓高的酒樓屋瓦上,從這裡可以望見城門,將四周衚衕小巷盡收眼底。

她感到身旁風動,往側邊瞧了一眼,易定風正站在她身旁。

「卑職參見易捕頭。」

「你我都是公門中人,不必多禮。」

「是。」

既然他說不必多禮,那她也不必廢話,遙望城門,看向遠處。

他不開口,她也不說話,除非必要,否則她是淡漠的,除了自家師姊妹,她一向寡言,性子也清冷。

易定風的目光移到她側臉上,細細打量她,她不多話,也不會借故和他攀談,他自知自己身上的名捕光環,就算是知府大人也會藉機多親近他,皇上對他們四大名捕的厚愛和看重,更是讓不少達官貴胄想將族中女兒嫁給他們。

不過,他對自幼嬌養在閨閣的千金貴女並不感興趣,一雙俊眸忍不住又瞟向她。

「你當暗捕多久了?」他問。

「回稟捕頭大人,兩年。」

「幾歲開始的?」

「十七。」

十七?那麼她現在芳齡十九了?

「怎麼沒嫁人?」

「因為沒想。」

他問什麼,她便答什麼,倒是爽快。

「可有意中人?」

「沒有。」

易定風看了她一眼,見她目光始終專註在街上,不因他的問話而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

一個男人問女子是否有意中人,已經算是唐突了,同時也另有深意,她卻依然面不改色地回答,臉上完全不在乎,也無羞澀之情,彷佛他問的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他也不知為何突然想問她,或許是因為對她有種奇妙的好感吧,希望從那冷淡的神色上瞧出任何羞意。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無歡的纏郎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無歡的纏郎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