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連府庶女

第四十八章 連府庶女

盛京街頭,人來人往。

一家並不起眼的酒樓里擠滿了層層圍觀的人。說書之人是個佝僂蓄鬚的老者,雖已花甲,卻是精神矍鑠,聲如洪鐘。

眾人屏氣凝神,聽得認真。便見那老者抿了一口清茶,繼續講道:「話說自從我朝皇帝御駕東征,滅了東華以來,與北翼隔江對峙已有數月,兩國均是隔岸觀火,按兵不動。任何一個細微事件的發生,都會給天下局勢帶來新的變數……」

那老者在此頓了頓,捋一捋銀白的鬍鬚,眸光清遠。

「那先生以為,這南涼、北翼二國,究竟誰會一統天下呢?」一約摸十二三歲的素衫少年禁不住開口,攏眉問道。

「是啊,兩國皆是國力鼎盛,兵強馬壯……」人群中皆是隨聲附和,議論紛紛。

「我朝的將士都是久經沙場、驍勇善戰的龍虎之士,當今聖上正值盛年,文韜武略,雄心勃勃。這天下一統,怕是不會久遠了……」

「這恐怕就難說了,那北翼國亦是政治清明,軍事實力與我南涼不相上下,而且坐擁崇山之險,若兩國一旦開戰,這勝負難定哪!」

眾人各自揣測,眾說紛壇。那白須老者淡淡一笑,拍了拍案板,廳堂內剎那間又恢復了寂靜。

「天下之事,任他風雲變幻,不過是當局者手中的一盤棋而已。分裂的亂世,既是亂世英豪的天下,自然是此興彼起,往來相繼。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皆是天命所歸矣。」老者清了清嗓子,意味且深長。

玉槿榮茂,蟬噪繁柯。

容墨抬眸看了一眼繁蕪似錦的天空,夕霞正吞羅含彩地在天邊隱去,他微微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

群雄紛爭,角逐天下。不知有朝一日,待繁花落定,誰又會最終站在他的身邊,看這江山如畫。

容墨微微低頭,任眼睫悄然垂落,遮住了眸中複雜的神色。

「這位公子,要沏壺茶么?」一位小夥計見容墨遠遠地佇立在一旁,笑臉相問。

「就來壺廬山雲霧吧!」容墨話音剛落,那夥計便容色恭謹地朝她伸手指引,「公子這邊請!」

這是大廳角落裡靠窗的位置,街頭景緻一覽無遺,位置倒也得天獨厚。

容墨獨自坐了下來,隨即四下打量著。大廳寬敞明亮,兩盆似假還真的迎客松昂然立於門庭兩側,暗紅色的櫃檯不然纖塵,乾淨清爽。

雖已將近日落時分,街上的商胡販客仍舊絡繹不絕。黃昏薄暮里,千家萬戶的燈籠已有燭影在搖紅,與漸染的暮色婆娑交融出淡淡的暖意。

這種細碎寧和的生活宛如一幅清香四溢的畫卷,讓容墨陡生艷羨,何時何地,他才能心無旁騖地享受這種尋常的安寧?

容墨一個靜坐了很久,他像是在等待什麼。茶盞里的水已是微涼,他時不時會抬眼捕捉路邊匆匆而過的人影。

就在此時,一個約摸六七歲的孩童飛快的步入店內,四下張望了番,在看到容墨時眼前一亮,一陣風似閃到他跟前,毫不拘謹地開口道:「請問,閣下是容公子么?」

容墨沖小孩溫和一笑,微笑著點點頭。

很快,那小孩便掏出一封疊好的便箋,遞到他手中,神情倒有幾分鄭重,「一位壯士讓我轉交給公子您的...」

容墨微笑著道了聲謝,那小孩便頭也不回地跑開了,小小的身影頃刻間湮沒在擁擠的人流里。

容墨輕輕攤開一片飄著墨香的紙箋,兩行字飛入眼內。

『魏公出府,尋人已至』,字體流貫揮灑,豪放不羈。

既然連康已出府,他也該動身前往魏國公府了。夜行辦事一向都這麼迅速利落,讓人無可挑剔……容墨隨後起身步入了靄靄的暮色里。

魏國公府府位於宮城以西不過數里,橫九縱七足足六十三枚鎏金門釘的朱漆正門,府邸門匾上幾個遒勁的鎏金大字無不彰顯著徐家在大明王朝一等的天潢貴渭身份。

容墨輕輕敲響了緊緊關閉的朱漆正門,聲音亦是不急不徐。

開門的是一個約摸二十歲出頭的少年,見來者是個衣冠楚楚的公子,倒也幾分客氣,

「我家老爺今日不在,公子請回吧!」

話音剛落,那少年便欲關門謝客。容墨上前將他攔住,拱手笑道:「在下是來拜訪貴府小姐的,不知這位小哥可否替我通報一聲?」

小姐?那少年微有一愣,大小姐近日都住在宮裡,他口中所指的定是近日卧病在床的二小姐了...很快,那少年眉頭一皺,略顯歉意地開口道:「二小姐身體抱恙已多時,近來都閉門不出,連老爺請來的一堆大夫都拒之不見。這事,恐怕小的幫不上公子了...」

「實不相瞞,在下便是二小姐託人從雲州請來的大夫,小生祖上八代為醫,專治各種疑難雜症。這是小生的拜帖,還請小哥你親自轉交到二小姐手中,不甚為感!」容墨將一封拜帖恭虔地遞給那少年,並隨之不動聲色地給他塞進了一綻金子。

那少年雖有惑然,幾番猶豫后還是對容墨笑道:「那公子請等候稍許,小的先去通傳下,若是仍舊被拒,那公子還是另想它法吧!」

「那就有勞了!」容墨頷首一笑,望著少年轉身離去的背影,神情恢復了如潭的清寂。

夜,洗凈了白日的喧囂,使得京城呈現出難得一見的靜婉氣韻。

片刻之後,那少年匆匆跨出了門檻,面露喜色地朝容墨抬手作揖,「公子,二小姐有請!」

容墨一聲不響地跟著那少年穿行在盧府的道道迴廊間,那少年時不時用餘光悄然打量著容墨,啟唇又閉,欲言又止。

「小兄弟是想問什麼?」容墨的眸光在他臉上稍作停留,忽然莞爾。

那少年訕訕一笑,摸了摸腦袋倒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就是想問問公子是否婚娶?」

家中尚有待字閨中的小妹,若是眼前這丰神俊朗的公子有幸成為自己的妹夫,那當真是極好的。

「家有賢妻,秀外慧中,是當地遠近聞名的美人...」容墨朗聲一笑,語氣中是不加掩飾的自豪。

那少年神色瞬間黯了下去,亦是不再多語。

兩人一前一後不緊不慢地走著,就在拐角處容墨忽然與一道人影撞了個滿懷,待他立穩一看,一端著托盤的黃衫婢女侍立在側,那白瓷小盅內的熱汁已微微漾出少許,幾滴飛濺上了她的衣袖。

那黃衫婢女慌忙上前,幫她拭去衣上湯漬。

「不礙事,我自己來好了...你快送去吧。」她滿懷感激地沖容墨一笑,轉瞬便不見了蹤影。

容墨若無其事地般地將袖襟在鼻尖拂嗅而過,那若有似無的葯香,心下已是瞭然。

「公子,你沒事吧?」幾步開外的少年見容墨神色微凝,禁不住問道。

「方才那婢女可是去了二小姐的閨閣?」

「她叫月菊,是二小姐的近身侍婢...」

海棠彩繡的紗縵上流蘇垂落,一簾之後,是那道纖細羸弱的人影。

「小姐,人來了...」

「讓他進來吧,你們都退下,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靠近...」

那女子的聲音清悅中亦有一絲厲色,一語剛落,一黃衫婢女便掀起簾攏低頭退了出來,正是方才撞上容墨的那人...

倚靠在鋪著芙蓉素錦的紫檀雕花木榻上的連綺嬈,此刻手中緊緊拽著的是一張被她捏得已有些微微皺起的拜帖。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既能一語道出她的癥結所在,她倒看看,來者究竟是哪路仙人?

容墨含辭未吐,微微一笑,傾身揖了一禮。

木塌之上那女子一身翠綠煙紗碧霞羅衣,低垂鬢髮上斜插著一支淺碧步搖,細看之下倒也是個清秀的美人。

「這麼放肆地看著本小姐,就不怕我挖了你的眼珠子...」連綺嬈冷冷的睨了眼前之人一眼,嬌顏上已是惱意微染。

「相較在下,二小姐更應該擔心自己的處境才是...」容墨的臉上掛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眸光似一彎清水浮淡而透徹。

「你此話何意?」連綺嬈神色一斂,攏眉而問。

容墨的目光掃向桌上那隻白玉小碗,幾分揶揄道:「還以為二小姐玉體違和,想不到竟是珠胎安結,與人私定了終身...魏國公若是知道自己的女兒做出了此等敗壞門風之事,不知會不會惱羞成怒,嚴懲了那姦夫,順道再讓二小姐你落下一攤血水...」

「你...你到底是誰?」連綺嬈見那人目光雪亮,恬和的表情中透著幾分淡淡的悠然,生生騰起的怒氣竟是褪了幾分。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協助二小姐達成所願...畢竟,這個未成臨世的嬰孩才是最無辜的,況且,山長水闊,從此伊人只在夢裡,是誰也不願意看到的...」容墨微微一笑,目光溫雅而友善。

「他只是京畿大營里的小小參軍...我爹,他是不會同意的...」連綺嬈一雙星眸瞬時黯了下來,竟生出幾分嬌怯來。她緩緩起身,徑直斟上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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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師太妖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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