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他是卧底
「少主,這.....」一屬下神色慌張地跑了過來。
「風揚雲垂陣...」蕭禎若有所思,隨後側眸撇了那人一眼,淡淡開口。
這八陣兵法,他兒時聽教習先生講過,風揚雲垂陣是在井田和道家八卦的基礎上推演兵法而作。據說在攻敵時,進退自如,來去如潮,變化萬端,可擋數萬精兵。
那人心驚怵然,一陣后怕:「這種奇門遁甲之術竟如此厲害?」
「此陣法與諸葛孔明窮盡畢生精力完成的八陣圖有異曲同工之妙,及至後代,精通此陣者,已十分罕見,卻不料竟可出現在此處!」蕭禎薄唇微抿,冷冷沉聲。
「如此神鬼莫測的陣法,布陣者會是何人?」那人倏地抬頭,眸中閃過驚詫惑然。
「若論嫻熟韜略,多謀善斷,這天下除了南涼帝師,還能有誰?」蕭禎略一沉吟,眉宇間閃過不快。
「容墨?」那人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眉頭微微蹙起。
寥寥數句,沐顏歌心中已是波瀾四起。似乎被某種東西瞬間填滿,無關歡喜,亦無關喜悅,而是一種淡淡的暖意。
他終於還是來了,她心下釋然,忽然間才發現原來有種期翼早已悄然在內心置根投種。
沐顏歌細微的表情如數落入蕭禎眼中,他臉色驟然陰沉下去,惡狠狠的關上簾櫳,將她的視線擋在了眸光之外。
「少主,那我們如何禦敵?」一丈之隔,那人問得小心翼翼。
「哼,容墨,他唯一的弱點便是心不夠狠。只圍不攻,有何懼之?」蕭禎輕哼一聲,並未聽出有絲毫的怯懼。
「既是如此,索性硬闖得了...」那人不以為意道,幾分輕藐。
「愚昧,若非他有所顧忌,此會在風口上撒上諸如七步倒之類的毒粉,我們只怕是早已聞風倒地了。」蕭禎冷冷睨了他一眼,眉頭幾欲擰出水來。
那人神色一變,終是不再多語。
狂風怒嘯,幾欲掀翻馬車,沐顏歌從車上跳下,伺機而逃,黑影忽閃,手腕被狠狠扣起,瞬即又被拉了回來,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蕭禎冷眸睨她,陡然沉下臉來。言罷沐顏歌又被毫不留情地扔進了馬車。
頭被重重地撞在車壁上,幾欲昏厥過去。沐顏歌口中低咒,罵他不止。
「各位原地待命,不可妄自行動,看好車裡的這個女人!我前去探探虛實...」躊躇再三后,蕭禎厲聲疾言,隨之躍馬而上,正欲呼嘯離去。
忽然間,天色清明,樹靜風止,仿若方才的一切只是一種幻覺。
就在這時,一道青色的光影掠過,伴隨著簾外傳來一絲輕響,沐顏歌尚來不及抬頭去看,疾風拂面而來,頃刻間便落入了一個緊實有力的懷抱。
睜開眼眸的剎那,像是跌入了一個繁花似錦的春天裡。
那人,那眉,那眼,是這般的真實而逼近,卻又像是出現在夢裡。起伏的胸膛,溫熱的氣息,又在提醒著她絕非是惘然的虛幻。
忽然感覺腰間一緊,沐顏歌神智瞬時清醒,見容墨神色一斂,匆匆對她低語道:「抱緊我,即刻離開。」
他話音剛落,數道刀尖利劍便穿透車身直直逼來,沐顏歌腰際旋即被一股強力環繞飛掠出了車內。
幾丈方地內,他們已被團團圍住,如何突圍才是眼下之急。
「還猶豫什麼,都給我拿下!」一陣駿馬長嘶,蕭禎疾馳而來,漫天沙塵間沐顏歌已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見一團裹著囂氣的黑影直衝過來。
「閉眼……」沐顏歌只感覺被容墨攬著騰空而起,在他以極快地語速在她耳邊低語后,劍已嘩然出鞘。數道刀尖利劍閃著寒光直直逼來,兩人衣袂翻飛間劍光瀲灧,數人倒下陣陣哀嚎。
「一群飯桶!」蕭禎怒喝,陡然沉下臉,冷冷回眸。
沐顏歌的目光掃過容墨的臉,丰神秀徹的玉顏上一片冷硬疏淡,除卻眸色微沉,沐顏歌看不清他任何的表情。
蕭禎血紅眼眸中朝她投射而來的陰寒讓沐顏歌沒來由的微微瑟縮了下。
容墨似乎感受到了懷中之人忽生的寒意,環在她腰間地手不覺地緊了緊。掌心傳來的陣陣溫熱讓沐顏歌緊繃的神經莫名地舒緩下來。
今夜柔媚的陽光在一瞬之間化做了似火的焦灼。有靜風拂過,柔而不涼。
風聲瀟瀟,蹄聲篤篤,極目之處已是漫天塵沙。
蕭禎神色一變,竟是有些難以置信。
「少主,是雲中鐵騎...」一下屬倉皇稟道。
蕭禎的臉色驟然陰沉下去,忽而仰天大笑,望向沐顏歌雙眸猩紅似血,似火焰般幾近燃燒起來。
「哼,到底是英雄難過美人關,為了一個女人,竟然動用了雲中鐵騎...」
蕭禎面容陰冷,裹著一絲囂氣,惡狠狠的目光看得沐顏歌是渾身不自在。而抱她之人神情淡淡,像是置若罔聞。
蕭禎咬牙怒視著眼前清華如水的白衫男子,片刻之後,竟放肆地笑了起來,眸光尖銳而挑釁,「想當英雄,這背後的代價你未必承擔得起...」
一語作罷,蕭禎大手一揮,帶著憤懣不甘的神色揚塵而去。
雲中鐵騎在不遠處整裝待發,弓弩齊張,箭冷如霜。
「好一場爭權奪勢的戲碼,帝師大人好籌謀,哦,不,應該是四皇子……」沐顏歌擊掌而贊,饒有興味地盯著那張雲淡風輕的臉,她倒要看看,身份被揭露,這人還能不能繼續不慌不亂。
出乎意料,容墨笑了,望著幾十米開外的鐵甲騎兵,沐顏歌看不到他的表情。
「夫人這是在以我為榮么?」某人無恥繼續。
「潛伏在南涼當卧底,就不怕本姑娘去楚容天那裡揭發你?」沐顏歌白了容墨一眼,惡狠狠道。
「哦?本公子胸懷坦蕩,有何懼之?」容墨輕輕一笑,如優曇初綻,讓人不由胸中一窒。
胸懷坦蕩?呸,這該是有多厚顏無恥才能繼續裝逼……沐顏歌都要對自己這位「夫君」大人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見他逐漸靠近,沐顏歌頓如驚弓之鳥,不由
後退幾步。
「你想幹什麼?」沐顏歌一臉防備。
「你說呢?」容墨環顧了下四周的空蕩與幽僻,眸光驟冷。
該不會是想殺人滅口吧?沐顏歌陡然騰起一種不好的預感,竟如針芒在背般惶惑不安起來
「呵呵,夫人莫怕,為夫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容墨忽然笑了,將手輕輕撫上了沐顏歌的肩頭。
沐顏歌皺了皺眉頭,這人又是在演哪出?她都有些糊塗了。
「如今我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了,我自當竭盡所能,護你安好,但前提是你我必須夫妻一體,精誠合作,這其間的意思夫人可懂?」容墨的聲音很輕,輕柔得像是一汪瑩瑩春水,緩緩淌入沐顏歌的心澗。
精誠合作?是同流合污吧!沐顏歌望著那張對著自己深情款款的臉,差點笑出聲來,這狐狸可要修鍊成精了,獨獨這世間少了捉妖的天師。
沉默,良久沉默。
沐顏歌覺得腦中一片混亂,不過是點頭搖頭間的事,她確是猶豫了……她本是個隨性爽快的人,跟著感覺走,對結果有著不管不顧的徹底。可今時不同往日,她是個有娃的人,她不能再盲目橫衝直撞,她要當一名合格的養母,她要為小九考慮思量,為她的未來籌謀算計。
容墨沒有再說話,但是放在她肩頭的手並沒有拿開,似乎在等待某種宣判。
良久,沐顏歌抬眸,見容墨一雙墨玉般的眸子正閃著微光的看著她,眸光清澈,一片如水清華。
兩人目光相撞,眸底雲霧翻騰,如碧海波濤。
眼前之人恍若天人的容顏一如在小鎮上的初見,風華無雙,堪比日月。
就在此刻,沐顏歌似乎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她暗暗咒罵了一聲『妖孽』,輕輕點了點頭。
得到某人的應承,容墨一望無垠的黑眸中綻開一瞬愉悅的光亮,唇角揚起淡淡的笑意。
「夫人若是有興趣,我會將我故事慢慢說與你聽……」某人一臉誠摯,又像是巴結討好。
「誰要聽你的故事,滿口胡編亂造,准沒一句是真的……」沐顏歌嗤之一笑,語意輕藐。聽天下第一騙子講故事,得了吧,有這等閑工夫,她還不如多給小九講幾篇安徒生童話。
「唉,夫人還是對我卧底的身份耿耿於懷是不是?」容墨輕輕一嘆,像是滿腹委屈。
那聲低嘆極輕極低,卻似鐘磬之聲,直擊心扉,久繞不散。
良久,沐顏歌緩緩抬頭,對上容墨那雙魅人的眼眸,「為何偏偏是我?四皇子...」
容墨聞言一怔,空濛的目光閃爍出點點星光,勾唇笑了笑,「心念一動,即如撒種,亦非我能掌控。這答案你可滿意?」
他抬起玉雕般的手,將一朵來得正艷的海棠插在了沐顏歌的秀髮間,笑道:「你平日穿得太素了,插上這花,挺好看。」
若是平日,沐顏歌定會惱他舉止輕薄。此刻,見他眉目專註,竟不忍擾了這份認真。
於是,抬到半空的手又生生落下,那花,竟也沒有瞬即摘下,任由它作短暫的停留。
「走吧,莫不是要我牽你?」容墨唇角輕勾,笑容魅惑。
沐顏歌默然抬頭,正欲邁步,便聽得一聲清脆的哨響。一匹通身雪白的玉龍馬自夜幕中飛馳而來,容墨輕身飛掠至馬上,笑意宛然地朝她伸出手。
那馬四蹄矯健修長,俊美無疇,馬上那人白衣似雪,墨玉般的眸子在月色下熠熠生輝。白駒皎皎,襯得那人風華雅緻,似蘭如玉。
「那……他們呢?」沐顏歌指了指遠處氣勢凜然的一眾騎兵,揚眸道。
「他們來無影去無蹤,就不勞駕夫人操心了……」某人曼聲輕笑。
沐顏歌略一遲疑,將手落入他的掌中,再無拘謹。
「坐好沒?」容墨扭頭凝視她,神色溫柔,隨後將沐顏歌的手置放在他的腰間,笑得有些滿足。
他的舉動引得沐顏歌微微一怔,卻見那人清朗一笑,眉眼間儘是怡人之色。
耳邊馬蹄聲篤篤,風吹得髮絲肆意狂舞。
許久之後,馬速漸緩,背上兩道人影相偎相依,宛若璧人。
和風將兩人的髮絲輕柔地糾纏,像是在低吟著最旖旎婉轉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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