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虛妄火坑
「結束了.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生亦非生.死亦非死.來亦何哀.去亦何苦.生亦何歡.死亦何懼.在這個世間.與我們共同生存的是滿目的罪惡和悲傷.來吧.浴火重生吧.再也不要因為別人的罪惡讓自己悲傷.」這詭異又蠱惑的聲音再次在蓮憶頭頂響起.
就像沉睡了很久被突然喚醒了一樣.她站起身看向身後那個死狀凄慘的肉身.前世種種歷歷在目.蓮憶喃喃道：「是啊.我為什麼要拿別人的罪惡來懲罰自己呢.浴火重生.浴火重生······」說著眼前出現了一個烈火熊熊的火坑.一個聲音在蓮憶腦海里不斷的重複：「跳下去.跳下去你就浴火重生了.只有在浴火重生后你才能成就一個全新的你.真正的你.」
此時修染已經摸清了幻境吸力由強到弱的規律.正當他做好準備在吸力減弱后一躍而起時眼前又出現了蓮憶的畫面.只見蓮憶臉色木然腳步不停的向身前不遠的火坑走去.熾烈的火光映射在她明亮的雙眸中現出邪魅的紅光.
修染心中一緊.蓮憶身前的火坑是虛妄之火.虛妄之火能將人心中的真、善、美灼燒貽盡並激發出深埋心底的偽、惡、丑.如果他再不儘快阻止蓮憶.等她跳進了虛妄火坑后便再沒了回頭之路.亦淵閉上眼睛默念了一會兒靜心咒.摒除一切雜念集中精力感受吸力的強度.
終於等到吸力減弱時修染一衝而起直飛向頭頂那烏雲密布的鏡口.就在修染即將要衝出幻境時吸力開始變得強大.修染拚命抓住一旁的鏡框穩住了身子借勢一點一點的挪動了出來.修染逃出幻境後身心俱疲.就勢躺倒在地「呼哧呼哧」的大喘氣.片刻后他強忍著渾身的酸痛爬了起來.他必須儘快找到蓮憶身處的那面幻境去阻止她跳入虛妄火坑.
千千萬萬面大同小異的幻境就像身形靈活的幽靈一樣不斷變幻方位.想要從這千千萬萬不停變幻的幻境中找到蓮憶身處的那面幻境簡直如同大海撈針.
修染越是心焦幻境的移動速度就越快.最後快到如白駒過隙.閃電劃過夜空般急速.修染被這些快速閃過的幻境晃的眼花頭暈.躲避的步伐也變得慌亂.有幾次差點再次落入幻境中.
「有形者.生於無形.無能生有.又歸於無.是以.凡所有所相.皆是虛妄······」修染一邊大聲誦讀靜心咒一邊分神躲過突然一閃而過的幻境.修染不停的誦讀直到幻境閃過的速度減緩.他開始凝神感知可能困住蓮憶的那面幻境.天知道這該是一件多麼困難.困難到幾乎看不到希望的事.
可是不管找到的幾率是多麼的微乎其微.總會有一個幸運的人一擊中的.或許是因為幸運.又或許修染和蓮憶心心相通.修染感知到了困住蓮憶的那面幻境.他朝著一面一閃而過即將遠去的幻境縱身一躍跳了進去.
修染任由幻境中強大的吸力將自己吸入幻境.最終落入了一片柔軟的草地和茫茫的大霧中.幻境中的景象跟困住蓮憶的幻境很相似.修染一邊四下張望一邊大聲的喊著：「蓮憶.蓮憶..」
響亮的喊聲在死寂無聲的幻境中響起.走了許久修染髮現自己一直在原地轉圈.他看了看密集厚重的濃霧突然明白只要驅散濃霧就不會再被困住.這幻境中的陣法就像幽冥界背陰山中的迷天混沌陣.但是遠不如迷天混沌陣的威力.
修染盤膝而坐.催動水行靈力和火行靈力.當降到冰點的水行靈力和熾烈的火行靈力碰撞糾纏時一股強勁的龍捲風由小及大旋轉起來.龍捲風裹挾著濃濃的白霧和青草屑越來越大.直到將幻境中的白霧吹散.
修染的眼前立刻變得一片明亮.他站起身極目眺望只見遠處一個巨大的火坑熊熊燃燒著.而蓮憶已經達到了火坑的邊緣.修染那顆心立刻懸了起來.他一飛而起如離弦的箭一般沖向蓮憶.就在蓮憶跳下的剎那死死的抓住了她的衣領.
要命的是虛妄火坑有著不亞於吸他們進幻境的吸力.無論虛妄火坑的吸力有多麼強大修染拚死不鬆手.他的身體被蓮憶帶動著一點一點朝火坑落去.這時他猛的將另一隻手深深的插入泥土之中.暫緩了下降的趨勢.
修染一遍一遍的叫著蓮憶的名字.企圖將她喚醒.熾烈的火焰燒灼的人身體生疼.直到最後修染覺得口乾舌燥.嗓子沙啞再也發不出聲音.就算是這樣蓮憶還是沒有清醒過來.
修染絕望的看著蓮憶被熾烈的火焰一點一點吞噬的雙腿.悲痛的淚水再也抑制不住的留下來.落在了蓮憶的臉上后頃刻間便化作水汽消弭於虛無.或許是感知到了修染那一滴滴冰涼的淚滴.蓮憶眼神迷茫的抬起頭望向修染.一滴淚水恰巧落在了蓮憶微張的口中.那點苦澀的滋味就像滋潤乾涸大地的春雨.讓世間萬物瞬間復甦.
蓮憶清醒了過來.看著已經吞噬自己雙腿的火焰焦急的大聲喊道：「修染.修染救我.」
修染聽見蓮憶的話喜極而泣.聲音沙啞道：「蓮憶把你的手伸給我.快.」
蓮憶努力的將手舉過頭頂.終於觸摸到了修染緊抓著她衣領的那隻手.修染迅速反手抓住了蓮憶.蓮憶配合修染猛一發力逃出了虛妄火坑.雙雙摔在草地上.蓮憶向修染伸出了手.修染也向她伸出了手.兩人就這樣手牽著手躺在草地上.
蓮憶問道：「你怎麼也會出現在這個幻境中呢.」
修染微微嘆息一聲道：「早知是現在這樣還不如一開始就跟你一同被幻境吸進來呢.」
蓮憶也跟著輕輕的嘆息一聲道：「幻境告訴了我一直想要解開的前世之謎.你說.幻境告訴我的都是真的嗎.」
沉默片刻后修染道：「是真的.你前世經歷的種種我在另一個幻境中也看到了.我沒想到竟然是前世的你救了我和母親.那日母親背著我跳下了玄冥殿的後山.楚叔一直安排小妖們在天界出口徘徊.所以等我們落入凡間后就被小妖們護送回了妖界.母親和我一直打聽你的下落.后來聽說天界處死了救了我們的蓮花精.驅散了她的魂魄.母親和我一直對此心懷愧疚.以為這一生再也彌補不了對你的虧欠了.卻沒想到我們能再一次相遇了.」說著修染握著蓮憶的手又緊了緊.
蓮憶轉頭對修染輕笑道：「現在回味起前世種種感覺就像做了一場噩夢一樣.其實你和伯母沒有必要對我心懷愧疚.那時的我看淡了生死.早就沒有了活下去的yuwang.能在死之前救下你們也是一件很划算的事啊.」
蓮憶的笑是那麼的澄澈乾淨就像雨後如洗般湛藍的天空.繽紛的彩虹.明媚的太陽.
修染看著蓮憶清澈的眼眸笑道：「其實我還有一件遺憾的事.就是在被你救了時一直昏迷不醒.沒有見過你的容顏.如果那時我是清醒的一定會第一眼就愛上你的.」
蓮憶聽見這話故作生氣的將修染的手甩脫.道：「你真是個朝三暮四的色鬼.雖然現在的我跟前世的我同是一個靈魂.可是現在的身體卻不是我從前的身體.那你到底是愛著我前世的身體還是今生的身體.」
修染抓著蓮憶的手放在唇邊輕吻一下.深情道：「前世的你.現在的你還有你的靈魂我都愛.蓮憶.答應我再也不要跟我賭氣說分開了好不好.經歷了這些我也想明白了.妖界的眾生靈雖然重要.可是這是既定的命運.每個人都必須經受天劫.至於能不能渡過天劫生存下來就看他們的造化了.當然在妖界天劫來臨之前我是不會放棄尋找東皇鐘的.就算到最後沒有尋找到東皇鍾我也絕不會做出傷害你.也傷害我自己的事.
所以你能不能一直陪伴在我的左右呢.」
修染的這番話讓蓮憶想起了亦淵.亦淵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為了她而放棄一切的話.他因為貪婪而沒有底線的選擇最終害了她.想必他活的也不會有多開心.
現在有一個男人說會為了她將妖界眾生靈的生死置之度外.這麼沉重的愛蓮憶怎麼負擔的起呢.蓮憶不動聲色的抽回了被修染緊握著的手.「你對我說的這番話讓我很感動.也覺得很沉重.我會儘力幫你尋找東皇鍾.尋找破解天劫的辦法.可是以後都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你也曾經說過每個生靈都有生存的權利.任何人都沒有資格剝奪他們生存的權利.」
修染心急道：「是天道不公制定了這樣不公平又殘酷的法則.我們又有什麼能力與天抗爭呢.」
蓮憶凝重道：「是啊.我們又有什麼辦法呢.」繼而蓮憶笑道：「但在這世上不是還有柳暗花明又一村.車到山前必有路.時來運轉幾句話嗎.也許我們運氣好就讓我們找到了東皇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