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故人相見最是聊不得往事,幸運的是無論是她也好還是元策陌也好,她們都不是喜歡啰嗦的人,但如此快速的切入正題還是會讓人不習慣。

突然被人問起這件事,荊賦離愣了愣,有些不知從何說起。

「你別這樣不說話也不露表情好不好。」元策陌笑眯眯的打趣,「看起來就像是一尊玉做的雕像似的,就算你不能成親,也不要表現的太過冷感嘛,看這世界,不還是有許許多多誘惑美麗的嘛,幹什麼還要擺着這樣一副死樣子,讓人看起來,多影響食慾啊。」

「那你還搬來這地方做什麼?」

荊賦離平常不說話就罷了,說話總能一針見血,被她堵的沒話說,元策陌兩手一攤,嘆氣,「許久不見,你也不讓讓我,偶爾讓我逞一逞口舌之快又不會死。」

那你也太過了些。荊賦離心下嘆息,看着對方明艷的容貌,想起她方才的話,就有些明白了,「疏憶的事,與諶兒有關?」

「你不問問我為什麼你那小侄女會消失?」元策陌摩挲著下巴,看看對面眉頭輕鎖面白如玉的荊賦離,忽然面色有點古怪,聲音也低了不少,「不過話說回來,你那個小侄女長得還真像你小時候的模樣。」

「不是說孩子多少會像姑姑嗎?」荊賦離避開她的話,不自在的轉移話題道,「你說她長得……像我小時候……當年那個把她抱走的人,是你?」

「你怎麼現在才猜到?真是太辜負你昭國大祭司的名聲了。」

「早就猜到了,只是一直沒找到而已。」荊賦離看着對面笑的就像一隻狐狸的元策陌,微笑道,「絮虞一直說我優於占卜,只是經過你這樣篡改五行地勢,就是天下最好的占卜師也未必找得到這裏。」

要不是疏憶提供了具體的位置,加上她的推算,恐怕真的是一輩子都找不到這個地方。

「那當然,我可是找遍了所有的地方才找到的。這地方不錯吧?有天然的星石之力作為屏障,就算是師傅在世,也未必能找到這裏。」元策陌洋洋得意的笑,荊賦離也隨着她笑,她們從小長到大,對方喜歡什麼一清二楚,但要說起對方的糗事來恐怕還是荊賦離的最多,不為別的,就只元策陌精通五行八卦精易之術就能設計荊賦離好幾回了。

「不過你還真大膽,敢改這裏的氣運,我記得師傅不是說過這天地氣息都是一體的,不能篡改吧。」

「我也記得師傅說過人的命數都是天定的,不能篡改吧。賦離,說真的,你這次過分了些。」難得嚴肅了回,卻是要跟她說這些連自己都不會相信的命數,元策陌聳聳肩膀,「雖然我也不太信那些,但你知道的,凡事都有代價,就像我改了五行不能離開這個地方一樣,絮虞,說真的,那個孩子可憐了些,年紀還那麼小,就要遠離父親拖着殘疾的身體一個人過活,這樣的代價你不覺得太大了?」

她也知道這代價太大,可是……

「我要是不幫她改命,她絕對活不過十歲。」荊賦離一向淡然的臉上難得出現悵然的表情,拓拔繼不止一次問過她有沒有心,她也只是不理她,實際上她的心思,就是連她自己也弄不明白。

「你看,殘疾總比死了要好吧?」

畢竟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活着就算身有殘缺,還總是活着不是?

「就是知道這個,我才幫你找了這個地方。」元策陌略微笑一笑,搖頭,「原本想着那孩子被改了命,胎里弱活不下來,把她帶到這個地方她長得慢點也不會有生命之憂,可沒想到這地方星石之力太強,改了五行以後我的生命蠱也差點死了,危急的時候遇到一對夫婦,難得他們也是姓拓拔的,夫婦倆人也不錯就是沒孩子,我偷偷的把那孩子放在他們家門口眼看着他們抱她進去才放心來到這裏療養。原以為將那孩子送給他們養不錯的,誰知道等我傷養的差不多了,能下地的時候才知道那家男人跌倒水裏淹死了,這村裏有厭惡水的習慣,見不得淹死的人,否則全家人都會被孤立的。難得那孩子堅強,沒有我幫忙也一個人生活了下來。」話到末了,她自己也感嘆起來,看着對面若有所思的荊賦離,笑了笑,「你不是向來心思縝密么,隨便讓那幾個人抱走了皇儲,就不怕你的神權又被剝奪?」

「在這裏呆了這麼久,你還真是成仙了。」荊賦離環顧了四周,這裏兩個人住的話就顯得太過吵鬧,一個人倒剛剛好。

「對我來說,哪裏都是神仙居所。」元策陌對她笑的意味深長,「你又想跳話?每次一談到這個你就找別的話題繞過去,真以為我是傻的?」

「對我來說,哪裏都是大昭。」看着那庭院裏的樹下堆積的枯萎凋落的花,生是在樹上,死了也是化作肥,供養那棵樹。就像她一樣,就算再怎麼厭惡拓拔皇室,她還是要保昭國的江山不被別人奪去,這是她的使命,也是她出生的意義。

「那可真是沒辦法了。」元策陌惋惜的笑笑,轉過身背對她道,「難得你還記得我這個老朋友,不過時間也不早了,你要找的人現在大概已經被找到了,再陪我廢話下去,恐怕你的長公主府就要被你的好弟弟踏平了,今日出行不宜,我就不遠送了。」

她只是說着送客的意思,她自己卻沒有動分毫,荊賦離也就站在原地沒有動。

「……天上的星辰滅了。」良久,荊賦離才說出這般似是而非的話,可現在分明還是白日。

「早晚都會滅的,現在不過是提前了。」元策陌勉強笑一笑,又回頭看了她一眼,「你還不快走?」

荊賦離漠然的站在原地,看着她美艷的無可挑剔的臉,好久才嘆息了一句,「保重。」

「記得把門帶上。」元策陌頭也不回的對她叮囑道,待的聽見一聲柴扉的「吱呀」聲后,她才慢慢走進屋裏,從那一堆酒罈子裏隨便拎出一罈子,連口氣都沒歇,連連的灌進口裏。

原本以為我會先死的。

從元策陌居住的地方出來后,荊賦離信步走在羊腸道上,已經是九月授衣的時候了,她還是一如既往的穿着白色的紗衣,腰間系了羊脂玉的玉佩,隱隱泛著血氣,如果認真看的話,還能看見上面隱約刻了一個「離」字。

拓拔家的規矩,嫡系長公主自出生三日起便要被抱到太廟接受上任長公主賜名洗禮。拓拔諶雖然被拓拔繼當作男子來養,在她三歲的時候,還是得到了一個屬於她的玉佩。

恐怕也是這世上最後一塊昭國長公主的玉佩。

「宮主。」

就在她悠然行進的時候,作為貼身侍女的銘安早已走上前來見禮,「我們找到小殿下了。」

「知道了。」荊賦離揮手,這村子本來就不大,找一個人還不是輕而易舉嗎?「把她帶回去吧。」

「宮主……您不見一見小殿下?」銘安小心翼翼的邊說話邊觀察荊賦離的反應,只是讓她失望的是,不管怎麼看,荊賦離都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樣子,好像從來沒有把找尋拓拔諶的事放在心上,又好像為了尋找拓拔諶沒日沒夜的占卜派人尋找的不是她一樣。

她太不上心了。

「在哪兒?」沒說去也沒說不去,荊賦離只是淡淡的問,感覺就好似在問今天是不是下雨了那樣平淡。

「就在前面一個屋子裏,看樣子,小殿下是當了這村裏的夫子,我們的探子去的時候,看見小殿下正在給那些孩子念書呢,探子不敢打擾,就來複命了。」

「嗯。」荊賦離點了點頭,也沒再說什麼,腳步一邁就往前走,銘安不知道她要幹什麼,也不敢怠慢,只好跟着她一起往前方走。

離得老遠就能聽見稚嫩兒童的琅琅書聲,間或夾雜着一兩聲清亮的聲音,越走那聲音就越近,最終,荊賦離停在那所謂的私塾門口的時候,除了還在授課的先生,其餘的小孩子都發現了門口的那個漂亮的仙女姐姐。

「昔孟母,擇鄰處……」

「夫子,夫子,又來一個漂亮姐姐!」

拓拔諶還在盡心儘力的教著這些難纏的小鬼頭們讀三字經,就聽見那些平常一個個淘氣的不得了的孩子一個個突然間興奮不已的看着門口,嘰嘰喳喳一個勁的說個沒完,雖然他們平常也這樣,但是現在還沒到時間下課,他們也有些過了吧。

「都安靜!聽夫子說話。」拓拔諶試圖拿出一點作為夫子的威嚴來,但可惜沒人吃她這一套,那些人小鬼大的還是興奮的找不着北,一個靠近拓拔諶的男孩更是直接,拉了拓拔諶的衣服下擺就開始喊,「夫子,夫子,又來了一個好看的姐姐!你快看啊!」

他這一開頭,餘下的小鬼都搶著拉拓拔諶的衣服讓她看,被他們七嘴八舌的吵的頭昏腦漲的拓拔諶也只好隨了他們的意思轉身看向門口,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就入了她的眼帘。

雖然逆着光看不清她的臉,可拓拔諶莫名的就覺得自己眼睛酸酸的。

她好想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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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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