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她真的已經無力再叫他一聲「父親」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她真的已經無力再叫他一聲「父親」了

「心涼,怎麼了。」秦凱南隨著她的望一眼,隨即便收了回來:「是不是因為你早就在暗戀我了?」

史心涼這才把視線從那個人身上收回來,笑一笑:「是。」

氣氛再一次熱烈起來。

人群中,一個一身隨意裝扮的男人很是扎眼,他的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過史心涼身上,就那麼望著她,像是望著久違了的親人,良久,一動也不動,直到,典禮終於宣告結束。

史心涼一下了台,就向著男人的方向走過去,不知為什麼,直覺告訴她,沈默會突然出現在這裡,一定是有事情發生了,而且,不應該是什麼小事魍。

秦凱南不放心她,隨著她一起,依舊用一隻手挽著她的腰,表面看上去是很親密的舉動,實際上有一部分原因則是因為她今天踩了一雙很有高度的鞋子,提防她因為不習慣走的急了會跌倒。

「你好,心涼姐!」沈默已經迎過來,有些歉疚的望一望秦凱南:「恭喜你們了!」

「你怎麼突然過來了,剛剛在人群里看到你,我還以為自己是認錯了人。」不知為什麼,儘管兩個人接觸不多,史心涼對他的倒是很有好感檎。

「我,沒什麼,就是來這邊辦點事,聽說你們辦婚禮,就過來了。」

「多謝你這份心意,待會我和你好好喝兩杯!」秦凱南笑得有些深意:「誰不想自己的婚禮有更多的人來送祝福,你能過來我們很歡迎。」

沈默笑了笑,沒說什麼。

「我們去和朋友打個招呼,沈先生自便。」

秦凱南扔下這句話,就挽著史心涼離開,不顧沈默一邊的滿眼糾結和無措。

賓客很多,他們一一照顧著,接受著眾人的祝福,可是不知為什麼,各自臉上都有了幾分心不在焉。

秦凱南把自己的同事介紹給史心涼,雙方客套了幾句,一面喝著紅酒,一面尋找著合適的話題敘談起來。

對方是一對政法大學出來的高材生,話題也就多是專業方面的,史心涼聽的無趣,自然而然的目光就穿過人叢,落在了不遠處的沈默身上,他一個人坐在位子上,分明的一副魂不守舍,目光有些失了焦距的不知落在何處。

心裡,像是給什麼不好的預感充斥了,讓她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心涼,怎麼了,感覺哪裡不舒服么?」

身邊的秦凱南打斷她的思緒,依舊那麼溫情款款的望著她。

「沒有,就是突然見一個老朋友,我去打個招呼,你們自便。」和幾個客人打了招呼,史心涼就快步離開了。

因為她的執意離開,秦凱南的一張臉瞬間黯然下去。

「怎麼了,新娘子離開一下你就不是滋味了,我看啊,你是給嫂子迷的神魂顛倒了吧。」身邊的同事開著玩笑,一巴掌拍到他的肩上,把他喚回到現實。

秦凱南才把目光從史心涼身上移回來,笑了笑:「也算是吧。」

「英雄難過美人關啊,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同事忍不住打趣……

史心涼的腳步有些急躁,有幾次差一點崴到腳,沈墨沒有注意到她的到來,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麼,端著的酒杯有些傾斜,紅色的液體已經滴到杯子外面,他都渾然不覺。

金屬鞋跟敲擊在地面上,清脆悅耳,已經近在眼前,他才終於抬起頭來。

史心涼對上他充滿糾結的眉眼,有著一瞬間的失神,他這幅樣子,真的是像極了一個人,讓她不由的心頭一沉,這世上的巧合竟然真的是這麼的多,有一點像是影視劇里的濫俗套路。

「怎麼過來了,那麼多了人需要招呼,而且,我看你老公看你看得很緊!」沈墨半開玩笑的語氣,似笑非笑。

史心涼坐在他對面,脫口而出:「你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沒有,我們又不熟,你看我能有什麼事瞞你?」

「不熟么,好像你一直以來都故意接近我,好歹也認識幾年了吧,怎麼也算是老朋友了,為什麼有些話不能擺到桌面上說,別說你是因為紫曉的關係才和我套近乎的?」

沈墨有些尷尬地笑笑,搖一搖頭,不肯再說什麼,目光似乎不經意的望向不遠處的秦凱南,他正把目光投射過來,心不在焉的應付著幾個朋友。

「是不是那個人,讓你來找我?」

史心涼逼問,她本來想說,是不是那個人出了什麼事,那樣問才更合情合理不是么,除非這樣,他怎麼可能想起來自己這個女兒的存在,畢竟,幾年前,他們父女就已經恩斷義絕了不是么?

他在母親去世的前不久,還曾那樣的中傷過她,想起來,她就覺得心裡堵得慌,覺得自己這輩子也沒有理由原諒他。

所謂的骨肉親情,與那個男人而言,其實都是渺遠的不是么?

沈墨愣了一下,苦笑,點一點頭,依舊沒有開口。

「你還是不肯說嗎?」史心涼的眼裡蒙上淚光,直視著他的眼睛,逼問道:「我該怎麼稱呼你,弟弟對么?」

一個陌生的稱呼,帶不給人什麼親切的感覺,只覺得刺耳,聽的人說的人都是一樣的感受。

沈墨終於是望向她,滿眼糾結依舊,半晌才搖一搖頭:「是你多想了,他得了一場病,腦梗,然後就只能拄著拐走路,所以最近一段時間常提起你,我就來看看你能不能抽空去看看他,可是不巧趕上你的婚禮,這樣的話,我也就實在說不出口了。」

病了,行動不便了,就想起來她了么?

史心涼遲疑了一下,還是果斷搖頭:「不會的,他那個人,不會因為這樣就想起我了,你在騙人,你根本就在騙我,別以為我不了解他,再怎麼著我有十四年都是在他身邊長大的,我不會比你少了解他。」

沈默依舊苦笑,是啊,他在她身邊十四年,直到進了監獄,才算是徹底的離開了她,而自己,怎麼可能比她還了解他。

「既然來了,有話就說出來吧,是不是他要不行了,我想如果不是這樣,你不會來找我的,他也不會想起來我的,我們在十幾年前,就成了陌路,根本就談不到什麼父女情分了,我想這一點,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往事,已經塵封,可是,卻總難免有時候要把那些回憶提及。

史心涼眼前,仿若出現在她的少年時代,她隔著一堵牆聽著父母激烈的爭執吵打,她無助的彷徨在街頭,像是一個沒有家的幽魂,然後她在秦凱南的事務所外駐足,猶豫,糾結,一次次抬起的手再落下去。

她又響起來,在那一個雨夜黃昏,她的腳步踉蹌,向著翻滾的江面一步步而去,絕望如同是那無情的江水,把她徹底的淹沒。

「說吧,出了什麼事,不止是病了那麼簡單吧?」

沈墨忽然無比的懊惱,他後悔他不該來這裡,即便來了,知道她今天的婚禮,也就不應該在這裡里出現,攪擾了她來之不易的幸福。

她固然不愛秦凱南,可是,這個男人對她不錯的不是么,他們也應該可以很幸福的。

今天,她是新娘子,她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再去追憶沉痛的過往,面對殘酷的現實,不應該的。

都是自己,都是自己的錯,不是么。

這麼想著,沈墨已經站起來:「心涼,對不起,是我的錯,是我自私,是我不對,你和他已經在幾年前就沒有任何關係了,他再么樣子也都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你安安心心做你的新娘子,祝你們幸福,我走了。」

不給對方回絕的機會,他轉身離開,可是,史心涼卻比他更快,一把扯住他的衣服,力氣沒他大,高跟鞋又不穩,給帶的踉蹌了兩步,差一點跌倒:「你給我回來,這個時候走是不是晚了點,既然來了就把話說清楚的好,他到底怎麼了?」

「我說了和你沒關係,你這又是何必?」

「沒關係么,怎麼會沒關係,你知道我有多恨他,所以,我很想看看他臨死前是個什麼樣子,那我和你一起走。」

一時心急,雙方都提高了音量,引得四周的人都紛紛側目,畢竟,這個女主角是今天的新娘子,絕對的有足夠的吸引力,很多人已經在用猜忌的目光望他們,還用著不低不高的聲音竊竊私語著什麼。

秦凱南已經留意到這邊的情況,快步走過來。

沈墨掙不開史心涼的手,只好站在原地:「你這就是言不由衷,你還想看他是么,我明天回去,我們一起走,現在,放手好嗎,還是你真的願意把自己的婚禮搞砸了?」

婚禮么,史心涼苦笑,一場婚禮而已,有什麼重要的呢?

活著的人總是在自尋樂趣,瀕臨死亡的人卻已經放得下所有的執拗與堅持,驕傲與自負,人總是要死的吧,媽媽死了,爺爺死了,現在呢,爸爸也要死了,所有的仇恨都因為死亡的降臨而變得毫無意義,不是么?

秦凱南已經近前,半攬住史心涼因為激動而略略發顫的身體,怒目而視著面前的沈墨:「你到現在才說這些不覺得晚了點么,你明知道今天我們的婚禮,你還出現在這裡,你什麼意思?」

「對不起!」

沈墨的聲音低下去,的確,今天他錯了,大錯特錯。

可是現在,後悔也晚了,一切已經不可挽回,史心涼不可能就這麼善罷甘休,看她的情緒激動成現在這幅樣子,這場婚禮也是在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我和你馬上過去。」

史心涼已經下定了決心,三下兩下的甩下了那雙高跟鞋,拉著沈墨就往外走。

秦凱南僵硬著一張臉,回身和幾個朋友支會了兩句,匆匆忙忙的跟了上去,一面把胸前那朵鮮艷的象徵著新郎身份的花扯下去,甩在地上。

原本熱鬧喜慶的婚禮現場瞬時間鴉雀無聲,很快,卻又喧囂起來。

而今天的男女主角卻已經渾然顧及不了這麼多了。

出了酒店的大門,就已經有人把秦凱南的車子開過來,三個人一起上了車。

不是很冷的天氣,穿著單薄婚紗的史心涼還是覺得寒意滲透到五臟六腑,不由得抱住了肩膀。

秦凱南貼心的把自己的西裝外套給她罩上,就把目光移向了窗外。

從始至終,他這個「受害人」都沒有表示出來一點的對自己新婚妻子的不滿,只是在他的眼裡,已經蒙上了一層霧靄。

有誰會願意在自己的婚禮上看到這樣的場景呢?

本來還以為,他們多年的相知相攜可以換的來攜手白頭,可是似乎,一切都不那麼容易。

他期期而盼的一場婚禮,也許到頭來,不過是一場水月鏡花。

史心涼的心亂的像是一團麻,她不知道此刻自己該對他說什麼,任何道歉的話都變的毫無疑義,可是如果就這麼什麼都不說,又覺得實在於心不安。

從來,他都是她最不願意傷害的一個人,可是今天,她卻讓他出了這麼大一個丑,也許用不了明天早上,他就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焦點了吧,那麼一個名聲在的人,形象對於他而言,有多珍貴她懂得。

可是已經發展到了這種地步,什麼都是無可挽回的不是了么。

史心涼到了現在自己都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些不可思議,明明,在秦凱南和自己那個有名無實的父親兩個人之間,她更應該珍惜應該顧及應該維護和在意的一個人,是他不是么,可是,怎麼就選擇了後者?頭腦一熱么,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她說不清楚,也想不明白,應為這個問題,根本就是一道無解的方程。

這世上的巧合為什麼這麼多。

作弄的是她還是他?

車子開得很快,沿著高速路飛速前行。

不過是相隔不遠的兩座城市,這樣的速度,應該用不了兩個時辰就到了吧。

窗外的景物一點點變得陌生不已,飛快的倒退著,像是,她所經歷的人生,流逝的飛快,連一點痕迹也沒有留下,就已經離她遠去了。

「他到底怎麼樣。」為了把自己從滿滿的內疚中解脫出來,史心涼把話題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

沈墨嘆了一口氣:「之前就得了腦梗,然後身體就已經不那麼靈便,可是還可以拄著拐走,家裡雇了人照顧他的,可是他那個人,很拗,非要自己偷偷跑出去,結果,出了車禍。」

接下來的話,他沒有說,史心涼卻也已經猜到了結果。

「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今天凌晨。」

凌晨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幾個小時了啊,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撐得住。

幾個人都沉默著,不再說什麼。

如果是很重的傷的話,那麼這樣的時間差,足可以是一個人生死永隔的界限。

史心涼覺得自己的心在這一刻跳得飛快。

為什麼,他不在他病了的時候就想起來自己,偏偏一定是這樣的的時候?

秦凱南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視線卻依舊沒有從車窗外收回來,不知在想著什麼。

「心涼,你見了他,別說什麼,太…太重的話!」沈墨有些猶豫著,把自己的擔心說出來:「其實一直以來,他心裡都是惦記著你的,再怎麼說,他也是你的,親生父親不是么?」

陌生而又久違的一個稱呼,父親?史心涼笑了笑,卻笑得無比艱難,她真的已經無力再叫他一聲「父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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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可救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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