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章 救人·浪襲蒲飛暗烽火（三）

不，他不能就這麼死了！

他兄王殺了他的母妃！此仇不報，枉為人子！剛才那一幕屠戮的慘狀躍入腦海，那些都是跟著他忠心耿耿的僕人們，他們又有什麼罪！兄王既然無情無義，他不能這麼死去如他所願，他要活下來，要活下來，要報仇！

恨意在心底深深埋下。

今日的潮水有些急，朔風一陣一陣，颳起高高的浪頭，將兩岸的一些枯木掃進河道。

一個浪頭打來，身下的蒲草如數散盡，景珀被浪頭壓進水底，咕咚咕咚灌進幾大口水，四肢使出全力撲騰，內心是焦灼的絕望，一切都結束了嗎……他不甘心啊……

又一個浪頭打來，他索性放棄掙扎，閉上眼等待命運的死刑，饒是命不該絕，「砰」，什麼東西攔腰一撞，景珀疼得咧嘴，迅速睜眼，是一截枯木樁，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忍住六腑俱碎的痛感，奮力朝上一躍，正好緊緊抱住。由於重力連人帶木一起沒入水中，這一刻剛燃起希望的心又涼了半截，脊背上驚出一陣冷汗。不過很快浮了上來。這時景珀終於慶幸，探長脖子大口大口吸了幾口氣，從沒有感覺空氣是這樣的清甜可愛，天無絕人之路。他不敢放鬆，抱著枯木沉浮，直到水勢減緩，天漸漸暗下。

「……然後我實在撐不住了，是帝師救了我，帝師之恩，景珀一定銘記在心。但是兄王要是知道我還活著，一定會派人來殺我的。我真是好運，救我的人是玉面帝師，帝師是一定有辦法的。我不想死，我要報仇！」

華光打量一番，突然想起來，幾年前出訪金歌，確實見過一面，還聊了幾句，他的確是金歌的昭南王。但是這麼巧，他為什麼把他給救起來了呢！金歌王要殺了作為質子的弟弟，野心是昭然若揭，看來，金歌的實力已經強到可以攻克大啟，此事要儘早稟明王上，儘快護送質子上京都。但是要他回京都，心裡又為難得很。

見華光遲疑，景珀以為他不相信，解下脖子上的玉麟符，遞與他說：「帝師請一定要相信我，這是我的玉麟符。我本來握在手裡，昨晚朦朧中有個姐姐給我戴到脖子上。」

玲瓏……

念君不負衣錦恩，堪待小舟話月容。玲瓏，好剔透的心思。

只是不負衣錦恩啊，若卻國事枉逍遙，可否待我稍作處理，再把酒話月容？

略一沉思，對景珀說：「你既然是質子，快隨我秘密入京，京都比這裡安全。」

「去了京都我的身份不就公開了么？」

「嗯。」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景珀抓過華光的手，雙目泛紅，怔怔地盯著他，堅定而決絕地說：「我不要，如果兄王知道我還活著，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我該怎麼報仇！我娘親已經死了，我身邊的人也都死了，我不能讓他們白死，我要血債血償！」說著說著激動起來，眼淚又一把一把掉落。一頭扎進華光的懷裡，雙手緊緊攥緊他的衣服，哭得傷心欲絕，口裡有一搭沒一搭嚷著「娘親——」。

畢竟是個孩子，在侍衛的刀下沒好好哭過，在洶湧的界江里不敢大聲哭，遠離一切危險后，在這個自覺安逸的懷抱里放肆地宣洩，也不管華光於他此時還是生人。只是他認為華光絕對值得信賴，僅憑這一點信賴，便再也抑制不住情緒。

華光身體一僵，卻見這個自來熟的孩子哭得如此無力，可見他的心頭大恨。嘆了一口氣，伸出手，輕輕拍他的後背。

「如果想報仇，就要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