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陳安很少做噩夢，然而今晚她做了很可怕的噩夢，惶恐中醒來差點沒嘔死。周維的腿搭在她的小腿上，手臂橫在她的胸口，頭抵著她的肩膀，你大爺！

陳安這種八百年不說一句髒話的人忍不住飈髒話了，一腳踢開周維翻身下床，檢查衣服是完整的。周維抬手蓋住臉，含糊低啞的聲音從手掌下傳來：「我再睡一會兒。」

「你什麼時候上來的？」

周維拉過被子蓋住頭，陳安簡直想撿起地上的拖鞋揍他。

半響后，周維低啞聲音從被子里傳進來：「早上阿姨會過來，天亮才過來。」

陳安一個字都不信，他不睡迷糊是不會把腿搭在陳安身上。他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清醒的時候非常能裝。可現在不是問罪的時候，陳安轉了下眸子。事情都發生了，她只能從別的地方找回來場子。

洗臉刷牙換了衣服下樓，阿姨已經煮好了早餐，周琴和周母在一樓餐廳坐著。陳安下去，硬著頭皮喊了一聲：「大姐，媽，早。」

「阿維呢？」

「還在睡。」

「安安先過來吃早餐。」周母強打起精神叫陳安過來，她有些憔悴，陳安走過去。阿姨給端過來了米粥和包子，又給陳安送了一杯溫熱的清水。

周母拉住陳安的手，嘆一口氣：「這幾日，辛苦你了。」

「不辛苦。」陳安說：「你什麼好點了么？」

「還不是這樣，不好不壞的吊著，不知道哪天就隨著你爸去了——」

「媽你說什麼呢。」周琴打斷了她的話，說道：「你還要跟著我和弟弟享福呢，別胡說八道。」

周母嘆一口氣。

陳安心裡有些發酸，抿了抿嘴唇：「你保重身體，我們還沒孝敬您呢。」

「好孩子，有這份心就夠了。」

好吧，陳安這頓早餐又吃不成了。周維一直睡到九點半，陳安陪著周母在小區里散步回來。周維才下樓，他襯衣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毛衣。坐在餐廳吃飯，周母說道：「你起來了？」

「嗯。」

周維快速吃完飯，走過去看了眼陳安，說道：「出去了？」

「嗯。」

「我姐呢？」周維在陳安旁邊擠了個位置坐下，說道：「出去走走好，這裡空氣好。」

「你姐回去看孩子了。」

周維沉了眸子，母親接著說道：「我在這邊住習慣了，也不想過去。如果當初想在a市住，我和你爸就不會回來。你姐那人一驚一乍的，我一個人能有什麼事兒？」

「我去泡杯茶。」陳安站起來往廚房去，既然是周維的家事，和她也沒什麼關係。

周維看陳安的背影，片刻后開口：「你在這邊我不放心，公司的事也很多，距離太遠，回來一次也難抽出時間。不如這樣，你先過去住幾天，不舒服了我陪你回來行么？」

陳安在書房查資料，周維敲門進來，拉開她對面的椅子：「有件事我想和你談談。」

「說。」陳安眼睛落在屏幕上，全神貫注，淘寶是做起來了，可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假貨新聞。假貨無可厚非，低價想買高配置的東西，那不是做夢嘛。偏偏很多人喜歡做這個夢，其實別的假貨倒也無所謂，可護膚品之類陳安就不敢恭維了，實在是損，無利百害。陳安看了幾起新聞，她現在有個模糊的概念。做海外代理，半奢侈品牌，這個行業目前來說涉足的人並不多。

「我和你談話的時候，你能不能嚴肅點。」

最起碼也看他一眼，周維擰眉。

「你是我的教導主任么？可我現在已經畢業了，就算教導主任也不能命令我，嚴肅的談話。」

周維深吸一口氣，竟無言以對。

沉默半響，周維點起一根煙，陳安聞到了煙味抬頭看他：「我肺炎，你抽的話可以出去。」

周維狠狠把煙頭按滅在煙灰缸里，直視陳安：「我媽年紀大了，我不放心她一個人在這邊。」

陳安放下手邊資料，點頭。

周維說：「我想接她過去。」

陳安繼續點頭，手指點了下桌面：「應該的。」

「復婚吧？」

陳安搖頭：「不可能。」

周維閉了閉眼，抬手把煙盒和打火機一起拍在桌子上，身子後仰靠在椅子上：「為什麼？」

「我為什麼要和你離婚？」陳安看著他的眼睛。

「因為你誤會我和蘇芸生，你誤會我出軌。」

「和任何人都沒關係。」陳安也不想再看他，把手機上整理好的文檔保存，關掉電腦頁面，說道：「你不會從自身找原因，你太自私了，周維，我不可能和你復婚。已經離了，再復婚。」陳安站起來，把手機握在手上，居高臨下看這他：「你以為我在鬧脾氣么？不是的，若是鬧脾氣那還是愛著你，我不會決絕的提出離婚。我是真不愛你了，現在清楚了么？」

陳安穿著棉質的v連衣裙，外面搭一件墨綠色的毛衣，這是大姐吩咐人買過來。陳安倒是挺適合，短髮利落，不如之前跟在自己身後的時候溫順。

她說，她不愛他了。

周維看著陳安，胸口狠狠疼了一下，有些呼吸不順暢的感覺。

「差不多你也和阿姨說了吧，你不缺女人，做戲能做多久？」陳安整理一下衣服，往門口走：「好好想想，還有，代理商的事兒，記得說到做到不要再耍心機，我最後信你一次。」

她拉開門出去，周維抬腿一腳蹬在桌子上。刺耳的聲音，實木的桌子移了幾公分，周維靠在椅子上抬手扯開襯衣扣子，深吸一口氣。

陳安不愛他了，陳安真的不愛她了。

陳安不缺男人，她長得很漂亮，如今又多了自信。她能找到更多更好的人，她說不要就不要了，說離婚就離婚。睡在自己身邊三年女人，真實面目到底是什麼？

周維有些看不清楚了。

再次點起一根煙，周維擰眉狠狠抽了兩口，非常煩躁。

周維再次提出復婚，陳安有些不想等了。

晚上周維進門，陳安就說道：「我在a市還有事要處理，你需要多久？」

周維看她一眼，心裡哽了一下：「再等等。」

陳安把衣櫃里的毯子和被子抱出來打地鋪：「有些事你我心裡都清楚，回不去了。」

周維想把陳安手裡的毯子奪過來扔下樓去，閉了閉眼轉身往門口走。陳安看他要出去，說道：「再回來幫我帶杯水。」

周維站在門口，半響回頭抬起的手指想做出個動作，半響也還是垂了下去：「他們都還沒睡，現在你鋪什麼？一會兒不行么？」

陳安又收拾被子，周維徑直下樓打開門出去坐在外面抽煙。

一根煙沒抽完，身後響起了腳步聲，周維沒回頭：「外面冷，你回去吧。」

「是我。」周琴披著件外套走過去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周維看到是周琴，按滅了煙頭：「姐。」

「你和安安怎麼了？」周琴打量周維半響，說道：「之前我聽說安安有了，怎麼還不顯懷？」

陳安懷孕的事兒家裡人是知道，流產的時候，他不知道怎麼開口。父親有病，他們期盼了很久的孫子就那麼沒了，一來二去的拖，就成了如今局面。

「孩子沒了。」

「啊？」周琴雖然遭猜測到一些，可聽周維這麼說，她還是震驚：「怎麼回事？」

「沒什麼。」

「你和安安就因為這個鬧？」周琴抿了下嘴唇，擰眉：「阿維，孩子沒了對一個女人來說打擊很大，你也不告訴我們，就讓安安一個人扛著？」

周維抬手捏了捏眉心：「爸媽身體都不好，再說這些煩心事兒不是給他們添堵？」

「你告訴我也行啊。」周琴長出一口氣，看周維不說話，她又開口：「你們現在是因為這個吵架？」

「有一定原因。」

周琴看著周維，他從小就這個脾氣，什麼話都藏在心裡，冷冰冰的什麼都不說。「你這脾氣什麼時候改改？女人是要哄的，你這硬邦邦的脾氣。孩子沒了，她心裡能不難受？還要面對你的冷暴力，嚴重的能造成心理疾病你知道么？你自己哄不好，你打電話給我們，我過去看看。安安心裡會怎麼想？發生那麼大的事兒，都沒人過去看看。」

周維再次點起了一根煙，抽了兩口，周琴也不攔他，看著周維抽煙：「婚姻是需要經營，而不是一張證就奠定一生，再折騰都不會散。」

周維微微偏頭看向遠處，白色煙霧後面他一張臉有些不太真切。

沉默逼仄，他有些憋的慌。

「安安是個好姑娘，跟著能圖什麼？三年前我們家什麼模樣你還不知道？她一心一意對你好，不就是喜歡你這個人，只要不瞎都能看得出來。所以爸媽才會放心讓你在a市，遇事多替她想想。」

入秋的天氣有些涼，周維穿著一件襯衣，他把一支煙抽完，按滅。

「今天蘇芸生過來了。」

「誰？」周琴一愣，轉頭就對上周維清冷的黑眸，隨即猛然想起來一巴掌就拍在周維的腦袋上，指著他：「她來做什麼？你們不是分手很多年了么？安安知道么？」

「知道。」

周琴嘴角抽了半響：「你是真情商低還是假情商低？」

周維看著她。

周琴站起來在原地走了兩步，折回來看著周維：「不管什麼原因，不要和你的前女友聯繫，你都結婚了已婚人士你懂么？你應該把注意力放在你的老婆身上，而不是別的女人？說真的，也就是安安脾氣好還和你去接前女友。要是你姐夫敢做出這事，我揍的他半身不遂。」

周維手裡捏著煙盒，有些緊。

「蘇芸生來做什麼？」周琴是女人，她自然把蘇芸生拉入了小三的陣營。

「不知道聽誰說了爸的事兒，過來看看。」

「當初是她不要的你，現在還做這個有意思么？讓她有多遠就滾多遠可以么？帶著你的妻子去接前女友，你真當安安是石頭心，怎麼摔碰都不會碎？」周琴深吸一口氣：「周維，你也能做得出，好好想想吧，結婚了就該收收心，想那些有的沒的，早晚把你自己給坑進去。」

他已經把自己給坑了，周維抬手搓了一把臉：「你先回去睡吧，外面冷。」

「你對別的事兒上也沒這麼笨啊，怎麼就轉不過來這個彎呢？」

「你先回去吧。」周維耐著性子看向周琴：「讓我靜靜。」

周琴是個暴脾氣，轉身就往屋內走，走到一半又折回來：「周維，現在不是古代，你還想搞什麼三妻四妾，做夢呢？你把安安折騰跑了，你就後悔去吧！」

「誰想搞三妻四妾？我對蘇芸生是一點念頭沒有。」

「那你帶陳安去接什麼？直接讓她走不就好了。」

周維皺眉：「我不知道你們女人怎麼想的。」

周琴磨了磨牙：「信不信我抽你？」

周琴也那麼想，陳安也那麼想，女人都那麼想？「又不是仇人！」

周琴咬牙切齒半響：「如果安安和她前男友有聯繫，見面聊天不避嫌，她說沒有任何關係，你信么？」周琴踢了周維一腳：「你說你信不信？我怎麼那麼想踢死你呢。」

周維皺眉擺擺手：「你回去睡吧，回去吧。」

周維在外面坐到十一點，上樓的時候想到陳安說的要一杯水，倒了水上樓推開門，陳安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周維頓了下腳步，走過去把杯子放在床頭。

要抱陳安去床上睡，走到一半她就醒來了：「你做什麼？」

「趴在桌子上睡不難受？」周維擰眉把她放到床上，拿掉她的拖鞋，陳安睡得迷糊還沒來得及反應，周維拉過被子蓋住她：「我睡地上，不要想了我不碰你，睡覺。」

陳安已經沒了睡意，看著周維在地上鋪被子。抬手蓋住臉，別開了頭。

他關了燈躺下去，黑暗寂靜。

陳安閉上了眼，周維突然開口：「安安。」

陳安抿了抿嘴唇，有些干，周維拿水上來了么？

「剛剛大姐和我說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