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今夜無人入睡
突然，南茜覺得自己的小腳丫在被窩裏碰到了一大條軟綿綿的東西。她忍不住臉上一紅，趕忙把腳又縮了回來。口中說道：「你家這麼多老鼠，怎麼不殺光它們呀？」
二柱子從小就死了娘，他爹活着的時候兩人一屋一個的睡覺。只有冬天時，為了省煤爺倆才睡一起。可睡覺的時候也都是躺下就睡。誰也不理誰。現在突然有這麼一個白白嫩嫩的小孩兒貓一樣的拱在自己懷裏。那感覺…實在是無法形容。這時聽到她的問話，他笑着答道：「這東西家家都有！殺不光的！」
南茜：「誰說的?老孟家就沒有！我昨天就住在他家。」
「是嗎？你住在他家那裏？」二柱子疑惑地問道。看樣子他有些不大相信老孟家真的會沒有老鼠！
南茜：「聽說原來是一間空房。」
二柱子恍然大悟道：「那就對了。他家的耗子都在小賣店裏找東西吃呢！誰到平時冷冰冰的空房子裏去呀？」
聽到這裏南茜就又是一陣的惡寒。心想，這到底還是不是人住的地方呀？想了一下她又怯怯地問道：「你家裏這麼多耗子，等一會兒我們都睡著了，它們來把我們吃了怎麼辦？」
「它敢！我不吃它們就不錯了！」二柱子惡狠狠的說道。
南茜都快嚇哭了。問道：「老鼠你也敢吃呀？」
二柱子：「怎麼不敢？去年我就吃過一回！挺好吃的。」
南茜是個小饞貓，是個一聽到吃她就會流口水的主兒。可是這時聽到二柱子居然說老鼠好吃，也只剩下害怕了。她又往二柱子的懷裏拱了拱。說道：「怎麼回事兒呀？給我講講吧！」
「好！我就給你講講！」二柱子說道：「去年冬天，都三九了。天特別的冷。」
南茜問道：「三九是什麼呀？」
二柱子：「你們美國沒有三九嗎？」
南茜：「沒有！」
二柱子：「你們美國怎麼什麼都沒有呀？三九就是冬天裏最冷的時候。」
南茜哦了一聲就不再說話了。
二柱子接着說道：「當時我在老孟家佘來了半斤酒。可是我也沒有下酒菜呀！我就在廚房裏想找點剩菜啥的。正好讓我看到一隻大耗子。我一把就把它抓住了。我想，這玩意也是塊肉哇，正好拿來下酒。我就把它鼻子上吐點唾沫粘到了後院的井上。」
「啊？唾沫也能粘住東西呀！你騙人！」南茜叫道。
「那，三九天都嘎嘎冷，水井不是鐵的嗎？耗子身上卻是熱的。它鼻子上有了唾沫，一下子它就凍在井上了。它再一喘氣，就凍地更結實了。」
南茜想了一下確實是這個道理。她這時又覺得新鮮有趣，又覺得噁心害怕。怯怯地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我就又抓了四隻。圍着井邊上凍了一圈。當時還都是活的呢。我拿把刀，把它們挨個的脖子上都割了一圈。」
「是要把它們殺死嗎？」南茜好奇地問道。
「不是！不能割的太深。割開皮就行。完了抓住脖子下面的口子向下一拉，就把耗子的整張皮都扒了下來。扒完皮它們還沒死呢。這一招活扒耗子皮我還是聽老張頭講的呢！」
南茜這時聽的又是害怕又是刺激。她瞪着一雙大眼睛緊張地追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我就把那些耗子都剖開了肚子，去掉了頭尾和內臟。每隻耗子身上都穿上兩根鐵釺子。再撒上了鹽，就在後院生起了火。把它們烤來吃了。那天可沒下雪。我記得當時星星和月亮都可亮了。我就看着星星和月亮，就著五隻大耗子，喝光了半斤白酒。那耗子肉在火上這麼一烤呀，都直冒油。聞起來就讓人受不了。要是吃起來呀，那才叫香呢！要不明天我們再抓幾隻烤來吃吧！」
南茜趕緊搶著說道：「不要！」可是她想着二柱子的描述，也覺得那滋味一定很好吃。環境也很美。不由得又有些嚮往。心想月夜之下獨自一人燒烤喝酒，本來是件很浪漫、很有情調的事情。可是吃耗子肉就不免讓人覺得恐怖了。嗯，如果當時自己也在的話，也許會覺得很刺激也說不定呢！半晌后她又問道：「你哪裏來的鐵釺子呀？」
二柱子：「去年夏天老張頭家買了摩托車。原來那輛自行車不要了。就給我了。我拿去換酒，沒想到老孟他不要。說什麼，不能讓我把家裏的東西都換了酒喝！我一氣之下就把車輻條都拆了下來。磨尖了當鐵釺子，烤東西吃的時候用。秋天烤個土豆、苞米啥地，可好了。當時我把釺子從耗子的屁股蛋子穿進去，」說着他雙手摸著南茜的兩肩繼續說道：「再從這裏穿出來。兩面都撒上鹽，才架在火上烤的。」
南茜覺得有一雙粗糙的大手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再想到有兩根自行車輻條從這裏穿了出來。嚇的「啊！」的一聲就把頭鑽進了被裏。再也不敢出來了。惹的二柱子一陣的大笑。
這一夜兩人都沒有睡着。南茜是聽着一群老鼠又是吃又是叫的聲音給嚇的。二柱子則是讓他枕頭下面那八千塊錢給燒的。突然間有了這麼多錢，他哪裏能睡的著？
這一夜失眠的人可不止他們兩個。全村的人都失眠了！
原來，老孟媳婦早就把今天早上小賣店裏發生的事情添油加醬地給說了！本來嘛，她一個農村女人，嘴裏哪會有什麼把門的？
東崗村裏的人都是以種地為生的。這到了冬天他們整天都無事可做。一般都是湊到一起喝酒、打牌。二柱子晚上六點鐘就睡覺了。別人可都不睡那麼早。除了二柱子以外，家家都有電視。誰會睡的那麼早？東北的莊家漢子本來就個個都是酒鬼。恰巧今晚又下起了大雪，就算是白天沒有聚在一起的人，他們晚上也多半都要自己喝點酒「暖暖身子」的！酒嘛，有些人家是常備的。可是這下酒菜就要來小賣店買了。自從早上老張頭他們走後，小賣店裏就陸續迎來了買煙、買酒、買下酒菜的人。這老孟媳婦正憋著一肚子話沒處說去呢，見到有人來了，那還得了？抓住個人就口沫橫飛地痛說一氣！
從昨天兩個洋鬼子到達，美國小夥子怎樣和二柱子一起稱兄道弟的喝酒，如何毅然決然地幫他還酒錢，今早又突然不告而別說起，到小大款管二柱子叫叔叔，再到她請二柱子喝酒，五千塊錢買摩托車，花三百塊錢一天雇二柱子當導遊。把這些事情賭咒發誓的一股腦都給說了。甚至還添油加醬的略有發揮。這些來買東西的人回去再和家裏的牌友、酒友一說。登時就轟動了全村！有些好事之人又去二柱子家看了看，他們都見到了正和二柱子聊天的小洋鬼子和停在他家廚房裏的摩托車。回來的人紛紛證實了消息的可靠性！
這些消息平時隨便拿出一樣來都能讓人議論紛紛了。更何況現在都加在了一起。大家紛紛來到了小賣店裏詢問事情的詳細經過。一時間，各種閑人都來到了小賣店。就連村裏的李啞巴也在店裏沖人比比劃划的「講述」著二柱子的事情。他一個啞巴，沒人和他喝酒，也沒人和他打牌。正在家閑的發慌呢。一「聽」說這麼爆炸性的新聞馬上就趕到了小賣店。全村一共才六十幾戶人家。天亮之前就全都知道了這些事情。這也是二柱子和南茜去店裏吃晚飯時店裏面人滿為患以及他們都以一種異樣的眼神看二柱子的原因！
這些消息中讓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二柱子當導遊這一條。全村人都想不明白，就二柱子這麼一個除了喝酒什麼都不會的人，為什麼還能掙到一天三百塊的工錢？這走運也沒有這麼走的吧！一時間是羨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可是不管羨慕的還是嫉妒的，除了老張頭夫婦，都在痛罵老天爺瞎了眼睛。這麼好的事情為什麼沒有降臨在自己的頭上?
眾人均想，在自己的村子裏一個什麼都不會的，遠遠不如自己的人居然找到了一份一天能掙三百塊錢的工作。而自己卻沒事做。這還有天理嗎？那可是三百塊呀！就算在縣裏，那也是一個月的工資呀！懷揣著這種想法，誰還能睡的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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