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我家少爺好傷感
流火彈的威力巨大，整個院子都化為了齏粉。
雖然聲勢驚人，但其實唐無樂已經精確地計算過了份量。只要站在院子外邊兒，那爆炸便影響不到什麼。所以他才能穩穩噹噹地站在門口，而不是在很遠的地方驗收成果。
「你沒事……」唐無樂的話還沒問完，喉嚨上就一疼。
「唐無樂！」那發簪還是唐無樂閑來無事時用做機關的廢料削出來的，木頭的釵尖被東方不敗削得尖銳極了，此時正抵著無樂少爺的喉嚨：「你將我囚禁在這裡，其實……只是作了一個殺任我行的圈套對不對？！」青年目光陰狠，咬牙切齒道：「我……只是你計劃里的一枚誘餌對不對？！」
楊蓮亭雖然沒本事，但還不至於這麼快讓任我行找到行蹤。事實上，從楊蓮亭死後，這個陷阱就已經開始搭建了。否則，唐無樂不可能想得遠到在院子里藏滿流火彈。即使要藏，為何又要借著做機關的名頭而瞞著他？！
而回舞……又怎會剛好出現在此時？
若不是這混蛋最後拉自己一把，只怕他早已和任我行一樣，被炸成了碎片！
唐無樂的後背撞上了牆，他的臉上一閃而過痛苦的表情，卻緊接著笑了起來：「你倒是聰明……」
這本就是一石二鳥的陰狠毒計，可惜……最後他還是心軟了。只是一瞬間的猶豫和心軟，幾乎讓這計劃功敗垂成。任我行死了，可東方不敗到底已是看透了他的心思。
「唐無樂，你可真是下得一手的好棋啊！比我想象中的要狠，要毒！」雖然最後他還是救了自己，但東方不敗可以想到——這根本就不在唐無樂的計劃里。原本……自己是要作為棋子給任我行陪葬的。所以即使被救了青年也並不覺得高興，反而心裡憋著一股氣，悶得他發燒。
「咳咳咳……不敢當，比起狠毒，我怎比得過東方你？」紈絝子咳嗽幾聲，咳出了血。他喘了口氣道：「只是沒想到……我到頭來居然死在自己做的弩\箭之下……」
東方不敗眸光一閃，兩個人不約而同地低垂下了眼睛——只見紈絝胸口的衣料上一點紅色，然後慢慢地往旁邊暈開來。青年陡然一驚，往他背後摸去……滿手潮濕的鮮紅色。
紈絝子的背後插著一隻羽、箭，顯然是任我行在最後一刻的拚死一搏。
唐無樂反手把那支箭拔了出來，血流得更快了，似是瞬間便濕了半面衣。那沾滿他自己的血的羽、箭上，刻著半隻鬼面，正是唐無樂自己的記號。
這下，一直未解開的謎團終於明了……
蘇州城裡的那批千機弩，最後居然落到了任我行的手裡。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收貨的是白雲道人，可他卻連貨都沒驗過便身首異處。
收貨的人都死了，買家是誰也就成了個永遠的秘密。
唐無樂笑著咳嗽了兩聲，血沫子不停從他嘴角湧出來：「也罷……自作孽……」看來任我行可不僅僅想著一統江湖，只怕還有問鼎天下之心。幸好他今天死了，不然之後發生的事情，只怕唐無樂死一萬遍也無法挽回。
青年驚疑不定地看著他，原本抵著喉嚨的簪子也鬆開了。東方不敗不知道這究竟是又一個苦肉計，還是他唐無樂失算，把自己的性命也搭了進去。他悄悄地退後兩步。
爆炸聲這麼大，可這條街卻沒一個人出來看，只怕唐無樂是早作了準備。
青年轉身想跑。可驀地……
「站住！」
他身後傳來唐無樂的聲音，那聲音似是地獄里爬上來的惡鬼發出的，陰測測的讓人心裡發慌。
「東方不敗！你給我過來！」唐無樂背靠著牆滑了下去，青磚上四濺的血跡觸目驚心。他臉色慘淡，話音里卻帶著少有的陰狠。這紈絝向來是翩翩公子模樣，從沒露出這樣猙獰的表情。
東方不敗頓了許久，他想了想，還是乖乖地轉過身去抱起了他。唐無樂的衣服都被濡透了，血在青衣上滲成一朵紅色的花。可即使命懸一線，卻依舊是副意氣指使的公子模樣。
東方不敗將藍衣的紈絝抱進懷裡，就被他在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犬齒刺進肌膚里，流出艷色的血來，唐無樂用力得像是要咬斷他的脖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東方不敗只覺得生命似乎隨著傷口裡的血一點一滴地在被青年吮走。在他以為他會被殺死的時候，唐無樂終於鬆了口。青年的唇上帶著一點朱紅，不知道是東方的血，還是他自己的。
「我唐無樂一生機關算盡，比誰都要聰明……」紈絝子喘息著，費勁道：「可是……居然為了你……枉送性命……」他惡狠狠看著東方，似乎面前不是曾經同床共枕過的人，而是命定的死敵。
不是這樣的！不是的！東方不敗張了張嘴唇，可是卻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他看著青年恨恨看著自己，帶著隱隱的嫌惡，心上像是被什麼狠狠刺了一下，細細碎碎的疼。明明就是他對不起自己，為什麼居然還能這麼理直氣壯？！
藍衣紈絝的手撫上了他的頸側，似乎下一秒就會捏碎他的喉嚨，可是東方不敗卻動也沒有動過。
「和我一起死好不好？黃泉煉獄，不拉你一起去，我怎甘心？」唐無樂看著面前男子艷麗的容貌，眼裡是毫不掩飾的殺意：「我怎麼甘心！」
指尖陷進了脖子上細膩的肌膚里，只要再用點力氣，就能捏碎東方不敗的喉嚨。
說好要復仇的，但是他看見東方不敗恍若飛蛾撲火般地撞進自己懷裡，不知道為什麼，一點兒也不開心，反而覺得有些難過。
看見弩\箭射向他，本來應該高興的，卻鬼使神差地往前走了一步。甚至……身體是在腦子還沒有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先行動作了。
除了蠢，他還能說自己什麼？第一次可以說是輕敵，兩次可以說是大意，第三次可以說是鬼迷了心竅，這都已經第四次了……
除了蠢，還能有什麼？
失血讓唐無樂的視線變得有些模糊，他靠在青年懷裡，見他臉上似悲似喜，說不出來的神色。忽然就覺得了無趣味。
和這個人糾纏了這麼久這麼久的時間……他究竟得到了什麼？
說到底也是他自己活該，明明知道人家恨死了他，卻還是想要將他留在身邊。也不知道是為什麼，說不甘心好像少了些，說喜歡……卻又覺得可笑。
哪有這樣喜歡一個人的？
「唐無樂……」東方不敗忽然開口問道：「你為什麼要救我？」
他的心裡充滿了疑惑和不解。他明白自己對於唐無樂其實很有吸引力，但是這種吸引力……真的能大到讓這個人舍了自己的性命來救他嗎？他不相信自己在唐無樂的心裡有這麼重的份量。
「救你……」無樂少爺吃力地笑了起來：「別、別開玩笑了……」他的嘴唇像是秋日裡枯萎的花瓣：「我只是不小心被誤傷罷了，東方不敗……你別以為自己對我有多麼重要！」他眨了眨眼睛，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正在慢慢地失去焦距：「我才不喜歡你……我才不心疼你……你就算死了，我也不會有一點點的難過……」
人果然不能心軟。像他這樣的人，一點點的慈悲，就足以致命。致……自己的命。
「不要說了！」青年忽然打斷他。他的心揪了起來，好像在被什麼細小的東西慢慢噬咬，難受極了。
既然都已經心軟了，到了最後，硬起來也無法再挽回什麼了。唐無樂嘆了一口氣——好人做到底，他覺得自己簡直是菩薩心腸。
「算了！」唐無樂兩眼無神地看著秋日裡萬里無雲的天空，他輕聲道：「你這樣的陰險小人，有什麼資格陪我一起死？」
東方不敗沒說話，咬了咬嘴唇委屈得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兒。
「解藥就在你脖子上……」唐無樂咳嗽兩聲，居然吐出了凝結的血塊，他道：「少爺我雖然上了你，可到底對你不薄。」
「若我死了，你記得幫我找副好棺材，別扔在山上喂鳥……」
「東方不敗……不要再和楊蓮亭那種人走在一起了。你自己一個人，好好地活吧……」
唐無樂最是惜命，因為只有活著，才有無限地可能。此刻他能夠說出這種話，就足以證明已是準備放棄自己的生命了。
放在東方不敗頸側的手驀地垂了下去，修長的手指上沾滿鮮血，無力張開的樣子像是一朵紅蓮花。
「唐無樂，你別死……」美麗的教主抱住藍衣青年冰涼的身體，似是一瞬間忽然覺得心慌意亂。
「不要把我一個人丟下來，你別死……」東方不敗不明白——他這樣侮辱自己，為什麼還要救自己？即使解藥在手裡，他卻仍舊覺得害怕。不是那種失去武功的惶恐，而是別的什麼……能夠將心活生生撕碎的恐懼。
青年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麼，卻又不知道到底失去了什麼。他直覺覺得這是很重要的東西，所以……不能讓唐無樂死。
此時桂花糕不知道從哪兒跑了出來，懵懂地蹲在主人身邊。它不知道唐無樂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伸出舌頭舔了舔垂落在地上，滿是鮮血的手。
東方不敗抱著唐無樂，滿心都是空蕩蕩的。他用袖子擦了擦眼淚，第一次用自己的臉去蹭藍衣青年的臉。
無所謂了，不過就是死而已，最壞的結果，也不過就是這樣。
唐無樂，你要是死了，我絕不獨活！黃泉地獄,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不管去哪，我東方不敗都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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