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通宵

唐凌雲從楊家出來時，天已經黑透了，雨停了，風不小，帶著嗚咽在半空呼嘯個不停，透過昏黃的路燈望去，隱約還能見到星光，不知是他眼花了還是一直下雨憋出來的幻覺，盼著天晴出太陽！

楊叔本來是要用摩托車送他的，唐凌雲沒讓，下了這麼久的雨，地面濕滑得很，太康的街道又都是順著山勢起伏的坡道，校門下面是個三四百米的上坡，出教職工的家屬區又是個長長下坡，天黑路滑，有點險，反正也沒多遠，溜達著也就十來分鐘的事！

沒有硬化處理的瀝青路面年久失修，路面下早讓水洗空了，這裡一個坑那裡一個窪，當年北約空襲南聯盟時，唐凌雲還和一幫同學開玩笑，說那些炸彈沒炸貝爾格萊德，全落到了太康市區了，路面上的那些坑窪就是證據，一連下了這麼多天的雨，一個個坑都積滿了水，密得地雷陣一樣！

路燈也是有年頭的老貨，昏黃不說，還沒有什麼人管理，不少都壞了，稀稀拉拉有一盞沒一盞的亮著，照不到的地方根本漆黑一團，一點也看不清路面狀況，一不小心就可能會踩到水坑裡去洗腳，唐凌雲不得不小心的盯著路面，借著遠處路燈的微光反射，繞開一個個積水坑！

走到學校下面，才放下緊繃的心，學校門口鋪的是水泥硬化路面，也沒多少年頭，倒是沒什麼坑窪，又因為地勢的原因，也積不下水，風一吹，居然半幹了！

往常周六，出入校門的人蠻多的，今天似乎是颳風比較冷，基本見不到行走的人，連兩邊的店子也早早的關了門，只有少數兩個小商店還透著光！

幾個小子圍成一圈蹲在一家關門了的店面前避著風抽煙，嘻嘻哈哈的聊得起勁，看唐凌雲從他們面前走過，一個留著碎發的小子眼睛一亮，起身把手裡的煙頭一扔，緊走兩步到了他身後，右手搭上了唐凌雲的肩膀！

「幹什麼？」唐凌雲抬手抓住搭在他肩膀上的那人的中指，扭頭一看是個不認識的人，警惕心大起！

「哎！哥們，有煙么？」碎發小子笑問道！

「沒有！」唐凌雲心裡一轉，明白是碰到一夥專門敲詐學生的小痞子了！

「有沒有帶錢，借我們點錢買包煙！」借，說得客氣了，借了哪找你們去要？

「沒有，放開！」唐凌雲眼角的餘光看著又是幾個人靠了過來，一抬手中緊扣住的中指，那碎發小子只覺著手指一疼，搭在唐凌雲肩頭的手，不由自主的被甩開了！

「喝，小子，你還挺橫呀，我看你有什麼本事！」一個高個子伸手扣在唐凌雲右臂，想要抓住他，另一個一聲不吭從後面抱住唐凌雲的腰，另外兩個伸出手來就往他的口袋摸去！

看來事情沒法善了，這幾個人老手了，分工明確！

「搶到老子頭上來了，看來是老虎不發貓，當老子病危是不？」唐凌雲心裡閃過怒火，口中大喝一聲「鬆開」，右手肘順著高個子的勢，一肘重重砸在他胸腹之間，那地方，平常自己用點力按一下，也很難受，唐凌雲重重的一肘，當即把高個子砸得抱著肚子蹲下來乾嘔起來！

緊接著，唐凌雲的左腿往後一伸，別進抱著他腰間那人的兩腿之間，腰間猛一使力，一弓一扭，身後那人還沒明白怎麼回事，一股大力湧來，雙手不由自主的鬆開來，身體被甩得飛了出去，重心不穩，摔了了大馬趴！

解決了這兩個人，唐凌雲想也不想，一把推開兩個在邊上摸自己口袋的傢伙，撒腿就跑，不拉開距離，又沒傢伙，自己一個人是對付不了人家好幾個的！

剛衝出去，只覺右邊衣服一緊，「嘶拉」一聲，口袋被扯破了，唐凌雲這會兒還哪顧得了什麼口袋不口袋，埋頭只管往前沖！

這一切，說起來慢，其實就是一眨眼的工夫！

事發突然，那幾個敲詐的傢伙沒反應過來，唐凌雲已經衝出了他們的包圈，等他們回過神來到了鍋里的鴨子又飛走了，撥腿去追時，已經被甩開了好幾米遠！

一逃一追了七八十米，離校門口已經不到百米，唐凌雲和敲詐者的距離拉得更遠了，他天天早上跑步不是白跑的，速度比起身後那幾個淘空了身體的小混混要快得多！

跑到一盞明亮的路燈下，看著前面不遠處的校門，一聲吆喝就能讓門衛聽到，唐凌雲沒了後顧之憂，膽氣十足，急停一下，伏身從旁邊的綠化帶里抄起一塊磚頭，怕是在校門口擺攤的小販用了留下的，轉過身沖身後追過來的幾個人喝道：「來，來，來，不怕死上來！」

那幾人看著唐凌雲手裡抄的磚頭，都停下了腳步！

「上來呀，不要是借錢嗎？過來呀！」唐凌雲冷笑道，看哪個來，我不拍死你們兩個才有鬼了！

那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猶豫著，喝了一晚上冷風，才碰到這麼個獵物，剌還這麼多，放過么不甘心，也不敢上去，怕挨磚頭！

「不敢上來？那要不要我把錢給你們送過去？」唐凌雲作勢向他們逼過去，手裡的磚頭一抬，一副亡命徒的架式！

「兄弟，兄弟，我們只是想借點煙錢，沒想干別的............」一干人有點發慌了，錢沒敲到，別被人一磚頭開了瓢，那就大大划不來了，往後退了兩步！

「你們倒是想干別的呀！」唐凌雲看到他們退縮的動作，心裡更有底了，猛一揚手，磚頭沖著那群混混呼嘯而去！

兇狠而去的磚頭嚇得一干人急閃不已，重重的砸在水泥路面上火星直射，見唐凌雲又伏身下去撿磚頭，那群人慌了，下一磚頭馬上又會飛過來，為了點小錢和這樣的亡命之徒拚命犯不著，風緊扯呼，調轉頭撥腿就跑，一陣腳步聲響起，一干人無影無蹤了！

卻不知唐凌雲看到他們退縮的動作，嚇唬他們的，磚頭瞄的是他們前面不遠處的空水泥地，為這種人吃上人命官司，唐凌雲才不會幹，如果真是十六歲熱血沖頂的年紀，他也許真就衝上去和他們來個你死我活，不過他的前世過了三十歲的人了，早學會了成熟穩重，輕易去以身犯險，不是智者所為，唐老爹的真言：「打退不如嚇退」，真要干架，磚頭哪會離手！

望著屁滾尿流而逃的那群小混混的背影，唐凌雲重重一口痰啐過去，就這種沒膽鼠輩，也敢學人家攔路搶劫，嚇不死你！

平復下動蕩的心情，摸索了一下身上，沒有哪疼哪漲的，無甚大礙，身上的錢物也沒少，就是上衣口袋在衝出去的時候給摸袋子的那人扯成了一塊破布片，在風中一飄一晃，好不滑稽，唐凌雲乾脆一把扯下來扔掉，心中暗恨，早知道多扔兩磚頭，砸那些龜孫個鬼哭狼嚎，讓他們長長記性！

宿舍里，室友都在，大蟲，雷尚日，田雞，段建飛四個在打撲克，大蟲和段建飛運氣較差，貼了滿臉的紙條，一呼一吸之間，紙條跟著氣息飛舞，極是滑稽！

排骨精，渾球和譚文才三個，這會兒不到九點鐘的時間，居然就鑽進了被子里睡起覺來，真是奇了怪了！

「這三個人怎麼了？這麼早就鑽被窩了，是不是生病了？」唐凌雲問道！

「他們，嘿嘿........」田雞一臉秘密的笑！

他正要回答，冷不防一個腦袋從蚊帳里鑽出來，排骨精！

「高手，晚上去看通霄錄像，去不去！」排骨精問道！

「看通宵錄像？我說你們睡那麼早呢！」唐凌雲恍然大悟！

看通宵錄像和看錄像，不是一碼事，雖然只是多了通宵兩個字，總讓人有一股曖昧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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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時代的每一天，對於精力過剩的男孩子，都是一種從精神至**的巨大煎熬，上課的日子，總會分些精神在學習上，還能稍稍壓制心中的野獸，到了周末，壓抑的精力終於忍不住要釋放。

學生的娛樂活動，說少不少，班上有時候會組織遠足，郊遊，周末舞會等活動，但一個學期就那麼幾回，遠遠滿足不了需要，於是大家在周末時，都會自己找些樂子，比如「可口可樂」懷寢室足球邀請賽，「娃哈哈」班級藍球賽等等，輸的人給贏的買瓶「娃哈哈」的礦泉水或是瓶「可口可樂」，圖的是一熱鬧！

那是白天，晚上就無聊多了，宿舍里沒有電視，只能是上街打打撞球或者玩玩遊戲機，技術好的還行，一個遊戲幣能把一個遊戲打翻板，一般般的庸手，一個小時好幾塊錢的幣還不夠玩的，耗錢得很，只能是前半個月玩玩，後半個月經濟危機時期，免談！

從省錢又好玩的角度出發，看錄像就是當時為數不多的娛樂活動中的最佳選擇,錄像廳的票價白場通常是四塊錢，夜場五塊，，都是十二小時一場，頂便宜的娛樂，又極能殺時間!

找個沒人的沙發佔了，夏天吹著冷氣，冬天蓋著被子，欣賞著屏幕上的英雄才子佳人夢，順便弄點啤酒小吃，怎一個爽字了得，看得累了，躺在沙發上睡上個小覺，也不失為一件美事？

唐凌雲記得剛上學那兩年，周末常泡的就是錄像廳，基本上太康市區幾十家錄像廳，他都非常瘋狂的一一拜訪過了，那段時間的周末，唐凌雲往往一早就買點吃的進錄像廳，一直到人家老闆清場了，才會昏頭昏腦的出來，有時看得來勁，買了夜場的票接著又看，一直到宿舍熄燈了才急急忙忙趕回來！

唐凌雲對於電影的啟蒙教育，就是在這一家家的錄像廳里完成的，待得他把前十幾年欠下的電影債還了個一清二楚后，眼光便高了，一般二般的電影，他是一點看不上眼，即便是精品中也要雞蛋裡挑骨頭挑上兩挑！

看通宵錄像不一樣，片子的好看與否不在於場面情節，而在於演員是不是買力！

一般是凌晨過後，老闆進來門鎖死，關輕音量，然後換碟片，錄像廳里的人就騷動起來了，好戲要開始了。

然後畫面上就會出現了妖精打架的場面，看得眾人是口躁咽干，心跳加速，一股邪火直衝全身，堅硬如鐵，恨不得一把把男主角拉下來，以自身代之！

那些歲月，象錐子一樣刻在唐凌雲的心底，那種少年的生猛和鮮活，每每回憶，心嚮往之！

只是那種日子，再想讓它回來，有如登天，就是再經歷一回，也找不到當年的感覺了，註定只能是記憶。

「算了，你們去吧，我不去了！」想了想，唐凌雲搖搖頭回絕了，500個G的片子不是白看的，早就修鍊到眼中有碼，心中**，色即是空的地步了，去湊那熱鬧幹嘛，一晚上不睡覺，累呀！

再說，熱血沸騰正是自己天天頭疼的事，每天早上那幾桶冷水一大部分是為了強身，何嘗又不是在滅火呢？

還敢去引火，不是自己找不自在么，我累不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