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回返

電影裡面，警察總是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後，最後一個出場收拾殘局的，實際上，現實的情況總是驚人的相似！

不管是哪個火車站，在一個城市來說，都是龍蛇混雜的事故高發地點，照理說，邊上應該駐有維持治安的警察，但不知道為什麼，星城火車站邊上金店發生的搶劫案，劫匪如入無人之地，從事發到結束，前後兩三分鐘的時間，並沒有看到一個警察出現！

在得手的劫匪逃之夭夭，無影無蹤后，大批的警車才拉著凄厲的警笛載著全副武裝的警察從四面八方呼嘯而至，隨後趕到的還有荷槍實彈的武警和120急救車，將火車站一帶圍得水泄不通，涉槍重案，不管在哪裡，動靜都小不了！

唐凌雲在劫匪一走就馬上趕到侯車室是對的，他剛進到二樓的候車室，就聽到外面此起彼伏的警笛聲響成了一鍋粥，擠到臨街的窗口一看，只見外面到處是警察在檢查證件，挨個的詢問目擊者，看樣子，一時半會不會消停下來！

一隊武警進到候車室里，挨個察看起旅客的證件來，唐凌雲背個小包，身無長物，年紀也不大，根本不可能和劫匪有什麼沾邊，他的學生證也帶著，很輕鬆便過關了，倒是他驗票上車前，看到一隊隊的武警，警察抓小雞一樣押著不少可能是犯了其它事情的嫌犯上警車，這也算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吧！

回程的路上，唐凌雲的心情，不再象來時那樣的輕鬆愉快了，今天那一場莫大虛驚，讓他受到驚駭實在不小，特別那個保安就在他眼前十來米的地方連中兩槍，從胸口流出的鮮血，在地面淌成紅色小溪的一幕，對他的刺激最大！

捫心自問，平日里唐凌雲自己也覺著不是個膽小怕事的，雖然不主動惹事，但對於人家的挑釁，也從不吝於還擊，可今天，換個角度，自己是那個保安，在槍口下，自己敢撲上去和劫匪拚命么？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從自己意識到有人開槍后帶滾帶爬的表現來說，多半是不可能的！

那自己是不是膽小鬼？

這個問題，一路上撕扯著唐凌雲的心，好象很簡單的答案，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可理智與感情的激烈鬥爭讓這個答案很難呼之欲出！

這種煩惱隱隱把輕鬆賺錢的快樂都給壓了下去，背包里剩下一萬多塊錢的唐凌雲根本興奮不起來，甚至有些後悔跑這一趟星城，不然也不會碰到這麼一回事！

煩燥，抽煙！

騰騰青煙中，他望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臉上波瀾不驚，誰也不曉得想些什麼！

上一世時，沒出省前還好，可能是習慣的緣故，對於黑社會，唐凌雲並無什麼特別感覺，黑道在他看來，不外乎就是那些混在街頭的小痞子們，打個架斗個毆啥的，他家親戚朋友，在社會上混的多了，家裡又開飯店的，開四方門，接八方客，各色人等見得不少，根本不稀奇！

也就到了外地后，對於省內的黑道，跳出了原來的圈子，才有一個清醒的認識，在廣東沿海本省老鄉比較集中的地方，當地人是聞本省人就臉上變色，一副心驚膽跳的模樣！

窮，狠，不要命，抱團，招了一個惹了一窩，惹不起，很多工廠在大門口掛的招工告示上特意註明：本省人一律不要！赤果果的地域岐視背後，不是事出無因的，蓋因本省的好漢在沿海討生活的實在太多，當地人都攪怕了，在那一帶，橫行全國的東北虎西北狼都算不得什麼，他們幾次組織南下的「遠征」，都被本省人的幫派打了個落花流水，潰不成軍！

每天發生的綁架勒索，飛車搶劫，明搶暗偷，騙子老千，雞頭小姐，街頭火拚，滅人滿門，莫不有本省人參與其中，象十幾年之後提起來，人們還記憶猶新的建國以來第一職業悍匪集團張澤軍及其同夥，就是唐凌雲家鄉的特產！

一干人等持槍縱橫數年，流毒十餘省市，天南海北的四處殺人搶劫，而且是沒一點原則，從幾百上千塊到幾百萬上千萬，沒錢用了就動槍強搶，隨心所欲，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絕不久呆，十年間，與警察的槍戰就不下於四五場，仗著從境外買來的優良軍用槍械，往往還大佔上風！

而且團伙的組織也很嚴密，都是熟悉的親戚朋友，而且個個手上都有幾條人命，外界對他們根本一無所知，當年這夥人不光攪得粵港澳三地無法安生不說，連兔子不吃窩邊草的規矩，他們也從來不理，連著在省內做下幾票大案，最後一回在五嶺老家打劫銀行的運鈔車得手，殺傷十餘名押車與趕來的支援的警察后逃得無影無蹤!

這種無視專政機關到極點的行為，引得中央都勃然大怒，公安部派出督導組趕赴五嶺重點督辦，務必要將這些人繩之以法，一場打黑風暴在全省颳起，本省的大佬們層層重壓逼得喘不過氣來，同時也很不爽張澤軍一伙人瘋狗式的行為，與警方空前通力合作，全省黑白兩道同時行動，終於逮到這個亡命梟雄的蛛絲馬跡，當場擊斃，順帶把他的那個悍匪團伙也一併端了！

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這些「好漢們」的行為，連帶安份老實的本省人去外地，也要受人家異樣的眼光，許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工廠，乾脆本省人是一個不要，免出惹出麻煩事來！

事實上，據唐凌雲的了解，到省外發展的「好漢們」，多半是省內根基不夠，混得不怎麼樣而逼出去的，比起省內的黑道，算不得什麼事，省內那些大佬們，才真正是黑白兩道手眼通天的人物！

不算有組織的黑幫，就是平日里常看到的小混混，也不得了，人送匪號「地下110」，有么子事情擺不平，一個電話打過去，自有人把散在各處的弟兄們組織起來「出警」幫你搞定，效率比起正式的110來都要強上一兩分，而且沒有後遺症，絕對找不到你頭上來，事後按人頭一人兩百塊錢就清爽乾淨了，拿上幾條「極品玉沙」「芙蓉王」的好煙分了，那是你老闆仁義厚道，以後好打交道！

而唐凌雲前段時間考慮開網吧的事情里，對於這點也很有點頭疼，那些「地下110」的成員們，很多時間就是在網吧遊戲房裡打發時間，到時真要開起網吧來了，自己的麻煩事不是一件兩件！

省內的情況如此，星城這個省會城市，集中了省內的各路討生活的好漢，治安當然也就不可能那麼安寧！

一年到頭，電視里總會出現那麼幾回持槍搶金店銀行的報道，一點也不稀奇，張澤軍一伙人，就曾在星城劫過幾家金店，只是他們在外面和最後乾的事情太過出格，星城打劫的事情在後來的報道中反而不那麼顯眼！

搶劫的手法也不少，明搶硬劫的居多，還有什麼男扮女裝，女扮男裝，真槍，假槍等等招數多得很，結果也各不相同，有不傷一草一木，用一支假槍劫走金店過百萬首飾，爾後無影無蹤的強人，也是有撞上警察正在銀行取工資，才掏出槍來，連威都還沒示出來，就被當場制服的倒霉鬼！

最倒霉的一個傢伙，男扮女裝在挎包里藏了一支手槍去打劫銀行，衝天花板開了一槍示威，可點子背，碰上的那個保安兇猛，聽到槍響根本不怕，揮著警棍就衝上去，那傢伙對著保安連開幾槍，哪知子彈卡殼射不出來，還沒回過神來，被保安一棒子敲在太陽穴上，嗚呼哀哉了，全程被銀行的監控探頭拍了個正著，拿到電視台一放，笑煞全省人民！

當然，比起後世唐凌雲所知曉的場面，什麼「馬一錘」「楊一刀」「勒炸藥」，「人肉炸彈」「汽車炸彈」，「911」，等等大場面，這種開個三五槍，死上一兩人的小小的劫案實在算不上什麼！

哪一次的死者不比這多？都是數十百千來計數的，手段更要殘忍得多？

唐凌雲閑來無聊，還曾煞有介事的和一干同樣閑得卵子疼的網友，在罈子上就各路悍匪的武器，招數，專業手法，大肆點評過一番，總能從中找出若干漏洞紕漏挑刺，真箇有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糞土當年萬戶候的架式！

可那些東西，都是透過各種媒體接觸到的，並不是親身經歷，身不在其中，站著說話當然不腰疼，如今親身體驗子彈橫飛的場面，尿沒嚇出來都是忍得住了！

「娘的，什麼事呀，進個貨也能遇到這種事，真TMD的點子背！」想來想去，唐凌雲也煩了，乾脆也懶得想了，反正沒挨著槍子，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事情過也過了，還想個屁！

又去口袋裡摸煙，打開一看，光光的一個空盒子，屁也沒了，別說煙！

星城到太康不過六七個小時的車程，這還沒到呢，唐凌雲居然就把雲濤科技那老闆塞的兩包「芙蓉王」給抽了個乾淨，抽煙的頻率之密，前所末有！

「難怪嗓子里不舒服呢，抽了這麼多煙！」即使是好煙，連抽上兩包，唐凌雲的嗓子也同樣的火燒火燎的，狠狠的把手上的空煙盒揉成一團扔進垃圾袋裡，從身邊經過的小推車上買了一瓶礦泉水漱起口來！

上一世，唐凌雲就是個老煙槍，正常一天一包，有時還遠不止一包，一天到晚嘴上沒有熄火的時候，早上一睜眼，衣服還顧不得穿，坐在床上先點支煙，美其名曰：醒神，抽完這支煙，才起床洗漱，洗完出門，嘴上又叼上火了，一邊趕路一邊抽，等趕到上班地方，千方百計也要抽時間來過上幾回癮，晚上回家，一邊玩電腦一邊抽，一個晚上就要堆滿一煙灰缸的煙蒂，臨睡覺前，睡在床上還要抽上一隻才睡得著，十來年間，燒壞的衣服和被褥不知有多少，癮大得很！

雖然他知道抽煙不好，抽煙費錢，抽煙有害健康，抽煙容易出事故，但戒了好幾回，就是戒不掉，反而是戒上一回，煙癮還要大上不少！

重生后，他還是抽煙，但要少得多了，一個是學校里不讓抽，只能偷偷摸摸躲廁所里過乾癮，那裡的衛生狀況，讓他望而卻步，再一個現在沒成年，身體沒長成，抽多了害處太大，也就強忍了許多，實在忍不住了才抽半支止癮，剩下半支藏起來下次抽，現在一包煙，要抽五六天不止！

這次可是不知不覺大違往日的行為了！

車到太康，天已經黑透了！

出了驗票口，就看到花大蟲與段建飛兩個在外面等，這是唐凌雲事先交待好的，四年處下來，知曉這兩人的家庭情況不好，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人很沉穩，能吃苦，他要培養自己的班底，就挑中這二位，軟盤生意的全程，這兩個人都配合著，其它室友則忙著去各個學校賣自產的飛鳥玩具，也沒摻合進來！

「吃飯了嗎？」唐凌雲問道！

「沒有，怕誤了車！」段建飛要好些，嘴皮子比起花大蟲來要利索！

「那行，等下回了市裡，我請你倆吃飯，走，先去找車，然後我們去提貨！」

三人到廣場里找了輛面的，談好價錢，花大蟲個子大，有把子力氣，跟著唐凌雲去貨運處提軟盤去了，留下段建飛在車上！

火車上下貨的工作人員，動作還真是大，出現在唐凌雲面前的紙箱子，邊邊角角摔得不成樣子，幸得軟盤不是什麼精貴儀器，唐凌雲對這種情況也有所預料，在星城時特意在箱子里多加了好些紙板泡沫，又用膠帶把整個箱子封得密不透風的，估計裡面的貨物沒什麼問題！

提完貨，三人跟著載貨的面的一起坐回了學校，進校門時還和門衛費了點口舌，塞了一包「玉沙」才肯讓麵包車開進學校，停在宿舍樓下，不然從校門口到宿舍樓的一里多路，那麼重的兩個箱子，非得把唐凌雲他們搬個半死不行！

把貨鎖在宿舍里，唐凌雲請花大蟲兩人到校外的小飯店好好吃了一頓，回去連夜按各班訂的數量把軟盤分好，第二天早自習就偷偷溜出教室，一一送上門去，算是了結了這趟生意！

至於在星城的那一場虛驚，對誰也沒有說，反正都過去了，當是看了一場戲，卻不知道後來他和那班悍匪又打了一回交道，差點沒把一條小命送掉，當然這是后，唐凌雲不是神仙，能預知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