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順！什麼都不順！從他到這個家以來，什麼都不順利，不僅不順利，更糟的是現在他根本走不掉，還要拚命收拾父親留下來的爛攤子，幫家裏那三個沒有謀生能力的米蟲想辦法搞點錢過以後的日子。

他是招誰惹誰啊？幹嘛這麼累啊？

往後一仰躺，他疲憊的閉上眼。

真想乾脆就叫他們拋棄繼承，然後打包搬家自己想辦法過日子就算了，但見到以俊那柔柔嫩嫩的白痴樣，他決定還是多做點好事替他撈點錢，免得後患無窮。

嘆了口氣，他揉揉自己的眼睛，站起來走出房間想去倒杯水喝，一走到客廳，卻見到項以俊紅着眼獃獃的望着前方。

「你在幹什麼？」聽到那一連串由收音機放出的誦經聲，項子傑覺得心情倏地好沉重，腦中不由自主浮現項鴻洲的臉。

在這種情況下，他會覺得死了倒不是個太壞的選擇。

「哥，姊都不吃飯耶，怎麼辦？」項以俊見到他，慌忙的抓住他的衣袖。

「一餐不吃不會死吧？」他不在意的望了下客廳靈堂上項鴻洲放大的照片，照片中的人正微笑着。

笑！笑！笑個屁啦！每天只會打腫臉充胖子的過日子，死了還欠下一屁股債，現在還要他來扛，真是煩……

項子傑隨手將冰箱打開，見到一堆礦泉水、便當、小黃瓜、壞掉的青菜、水果……

唉！他吃膩那些燒臘便當了，好想吃新鮮的沙拉和漢堡，等一下去一趟麥當勞好了，雖然他比較喜歡Subway，可是這附近好像沒看到……

項子傑站在冰箱前發愣，項以俊主動黏了過來。

「可是……」項以俊不安地悄聲道：「可是姊從爸死了以後，就沒吃過東西了耶，這樣不要緊嗎？」

「啊？你是說三逃詡……」不會吧？

項子傑俊眉一揪，轉頭看那呆坐在靈堂前臉色蒼白的小小人兒。

這幾天他忙着辦父親的後事和處理債務，根本沒空理她，現在仔細一看，才發現她好像真的小了一號，長長的頭髮半遮住臉，遠看像是女鬼一樣，身形又單薄得可憐，讓他忍不住皺緊眉頭。

「真的。」項以俊擔心的點着頭，「姊只喝水，一吃飯就吐，所以這兩天乾脆就不吃了。哥，姊會不會怎麼樣？要不要帶她去看醫生啊？」

傷心過度，這死心眼的丫頭真是沒救了，但他討厭女人哭哭啼啼的，根本不想去蹚這淌渾水。

「這……」他腦筋一轉，開口問道：「你媽勸過她了嗎？」

不是母女連心嗎？這會比他一個「外人」有用吧？

「媽？」項以俊一副聽到天下最好笑的笑話，嗤之以鼻。「我媽現在哭得比姊還凶，姊還一直勸她不要哭。」

「哦？那她男朋友呢？」他想起那天早上看那男人的甩鍋技巧，廚藝應該不爛，該叫他哄她吃飯，「他不是廚藝不錯，怎麼不叫他來煮給她吃？」

「你說誰？」項以俊一臉莫名其妙。

項子傑略說了點情況，便見到弟弟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說謝瑋漢啊？他不是姊的男朋友，他只是一直喜歡姊啦！他剛好出國去了。」

「哦。」那不就擺明了又要他處理這件事了？項子傑翻了個大白眼，望着這個跟自己長得有幾分像的弟弟。

媽的！他是嫌他不夠累，還要找事來給他做嗎？

「哥，你快去勸姊啦！我看她最聽你的話啦！」他拚命的勸道。

不是聽話，而是因為害怕而不得不做。

「知道了。」他灌了一大口水，心煩的望着那單薄的身影。

「我現在要帶媽去看病，她好像有點感冒，姊就由你搞定。就這樣！」他拍拍他的肩膀，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項子傑愣看着項以俊，畢竟是有血緣的兄弟，連冷血的個性也像得令人吃驚，雖然長期相處的父親死了，但看來家裏能正常吃飯睡覺的只有他們兩個，女人都傷心得一塌胡塗，他一點都不覺得弟弟有傷心的感覺。

項子傑原本不想理會，但見項以敏動也不動的呆望着前面，從他剛才下樓就沒換過姿勢，會不會睡著了。

端著便當，他悄悄的走近她身邊，她沒睡着，但神情恍惚，不知道在想什麼。

「喂。」他在她面前揮揮手，擺出較和善的臉色。

沒有反應。

這下換項子傑愣住了。

天啊！他揮手揮了半天，她居然還是直看着前方，沉溺在自己的世界裏，連一點反應都沒有，一張小臉蒼白著，完全失去光澤。他才三天沒注意她，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不行！他得將她拉回來才行！

他放下手中便當，拉過一張椅子在她面前坐下，一隻手輕輕的撫上她的臉頰。

她的臉摸起來好嫩好柔，原本白皙清麗的面龐，如今看來清瘦幾分，唇瓣一點血色也沒有，真是令人心疼。

一瞬間，項子傑有種想吻她的衝動。

項以敏在昏昏沉沉中，忽然覺得有隻手摸着她的臉，她下意識的打掉那隻手，驚恐的叫了一聲。

「啊！」她抬起頭看。

「不錯嘛，還有力氣推開我，三天沒吃飯好像沒什麼問題嘛。」雙手抱胸歪著頭看她，他神色冷然。

見他凌厲中帶着責備的眼神，她有些心慌。

「是你，啊，對不起，我以為是別人……」項以敏有些尷尬的回應。

他俊眉一挑，神情還是冷然，伸手拿便當遞給她，「拿去。以俊說你三天沒吃飯了，要我一定要看你吃下去。」

捧着他交給她的便當，她凄然皺眉，「我現在沒有胃口，可不可以等會兒再吃？」

「不行。」他搖著頭，蹺起修長的腿，一雙森冷的眸子盯着她看。「我等一下還要上樓工作，沒時間跟你耗，你現在就在我面前把東西吃完，你一吃完我就走。」

被他看得有些心虛，項以敏慌張的把便當盒打開，見到一盒油膩的三寶飯，她的小臉皺成一團，微抬頭偷覷了一下面前的魔王，不甘不願的將免洗筷子從塑膠套抽出，開始挖起飯盒裏的飯菜。

天啊！好噁心的東西，誰吃得下啊？

才剛把一小口飯吞進去，項以敏便想吐，但眼前那兩道灼熱的眼光，卻讓她深呼吸一口氣，硬將東西吞下胃裏，開始她還覺得噁心，吃了幾口后，她已經沒感覺了。

為了處理父親的債務，她知道項子傑這幾逃詡窩在家裏整理那龐大的帳目，她因為心神太渙散，根本沒辦法幫他忙，但現在，她可不要成為他的負擔，還讓他為她吃飯這種小事擔心，所以她要趕快把東西吃了。

為了趕快交差了事脫離他恐怖的目光，她狼吞虎咽著，但越吃，她感覺胸口一陣悶氣衝上來，教她好難過。

但她的手卻不能剋制的還是拚命將東西塞進自己嘴裏，好像她真的很餓，但其實她什麼感覺都沒有了，腦中只剩一片茫然。

項子傑盯着她，見她狼吞虎咽的模樣，起初還很滿意自己的威脅有效，但她吃得太快了，而且那種獃滯的神情又出現在她臉上，讓他覺得有點不對勁。

「你慢慢吃，要不要喝水？我倒杯水給你。」

他走到廚房倒了杯水走回來要遞給她，這才發現她居然把整個便當吃完了。

天啊！那個便當連他都覺得大，她居然可以在幾分鐘內把它解決掉了？

是她太餓，還是她剛才趁他離開的空檔偷偷把飯倒掉？他梭巡著客廳。沒有垃圾桶啊，她是把食物倒在哪裏？

正狐疑着，她突然抬起頭盯着他手中的杯子。

「要喝水嗎？」他將杯子塞到她手裏。

她沒應聲，只是接過杯子，開始狂喝，但最後一口卻突然嗆到，猛烈的咳嗽。

「就叫你不要吃那麼快……」

他還在抱怨，突然，項以敏突然吐了出來，從坐在椅子變成趴倒在地上，狂吐了起來。

「嘔……」室內頓時瀰漫一股噁心的臭味。

項子傑腦中響起項以俊的話，但已經來不及了，他迅速的衝到廚房抓了垃圾桶和紙巾，再沖回客廳，把垃圾桶塞到她懷中。

「謝謝……」

她臉色慘白的接過垃圾桶，跪在地上狂吐。

為什麼她覺得自己的胸口悶得讓她快要瘋了？她好想哭，卻怎麼都哭不出來，爸爸死了，她好傷心好傷心，為什麼她哭不出來？

吐了好一會兒，項以敏把吃進去的東西都吐了出來，最後乾嘔著。

項子傑輕拍着她的背，擔憂地望着她發青的小臉，有些自責剛才為何要強迫她吃東西，他該帶她去看醫生，或著吞顆安眠藥睡一下，而不是吃那該死的便當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