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出頭
事後她問起時，得到孩子一個沉默的眼神。
「……沒了。」
這是雷亦歡的回答。
當時的洛雲汐沒有再問下去，現在的洛雲汐回想起來只覺得細思恐極。
沒了，是指人沒了？還是說那房間里存在著一些故人的東西？佳人已去，而雷亦海就這樣默默地保存著她的遺物，就像她還陪在身邊一樣……
心臟傳來絞痛感，幾乎讓洛雲汐痛得無法呼吸。眼眸垂下，白色婚紗禮服的女孩獨自佇立在這個角落裡，孑孓一人的模樣。眼帘低垂，好像被什麼拋棄了一樣。
然而某些心存惡意的人怎麼會對她產生憐憫？
「喲，你還活著？」嬌媚入骨的聲音，偏偏是諷刺譏誚的語調。
這聲音！
洛雲汐猛地抬起頭來，看清面前的人時那雙從來都是清澈的眼眸里竟然迸射出怒火：「是你？！李倩雯！！」
「真沒禮貌。」以一襲緊身的黑色a字長裙襯托出纖細腰身的艷麗女子輕蔑而又嘲諷地笑了笑，保養得當的羊脂手指撥弄著臉頰旁的一縷捲髮，挑逗的意味十足，「好歹我也是你曾經的繼母。」
洛雲汐怒極反笑，牙齒被咬得咯咯作響，指甲深深陷進了手心，連指關節都透著憤怒的青白色：「我沒有你這種出身勾欄，勾引外人捲走家產的不要臉繼母！」教養良好的女孩子根本沒有掌握多少罵人的辭彙，就算是說出「勾欄」這種文縐縐的詞卻也是漲紅著臉，想不到更加具有刺激性的話語。
自然這種程度對李倩雯來說是不痛不癢的。38歲的艷麗臉蛋突然湊到洛雲汐眼前，呵氣如蘭：「你們的父親那麼疼你們，作為曾經的繼母我也該關心下你們才是。我送給你們的禮物，你們收到了嗎？」
禮物？
洛雲汐突然反應過來：「那些人是你派來的？」自從公司破產後，每天上門討債的人便絡繹不絕，都是怕洛總裁自殺從而分不到半點利益的人。兩姐妹被堵在別墅里，想要報警也會被粗暴地截下手機。
奇怪的是，這些男人似乎都把怒火發泄在兩姐妹身上，對於本應扛下債務的遺孀卻視而不見，逼得兩姐妹不得已搬出別墅，並且將自己的一些珍貴飾品和父親留給她們的古董變賣還債。
原來罪魁禍首是這個女人！
「是我啊。」羊脂玉手輕佻地拍拍女孩嫩滑的臉頰卻被很快拍開，妒忌那種年輕的彈性，李倩雯劃開了陰狠的冷笑，「真是看不出來，你居然有那個能耐攀上雷家的總裁啊。那死老頭不是說你們姐妹倆都清純得很沒碰過男人？說不定啊，你就是憑著床上功夫把人迷得神魂顛倒的吧？」
洛雲汐氣得渾身都在發抖。憤怒得厲害卻不知道該怎麼用語言來宣洩，心裡的火焰幾乎快將她焚燒得連骨頭都不剩。
李倩雯還是在笑，笑得花枝亂顫，膩白的胸口蕩漾一片迷人的菠蘿：「啊對了，我倒是想起你那個病秧子姐姐了呢。不知道洛雲綺她……死了沒？」
「你這個……！」
「你這個婊……」
「不知道張夫人在我和我的女伴聊什麼這麼開心？」男人的聲音優雅得宛如大提琴，只有了解的人才能從那微微揚起的尾音中聽出其中的不悅之色。
一隻手強硬地從背後攬過女孩纖細的腰肢。男人以騎士般的保護者姿態守衛在公主身邊，漫不經心的語調卻能將女孩原本的憤怒悄悄安撫。
「雷總裁。」
似乎剛才的惡毒貴婦形象只是一個幻影，一眨眼李倩雯便掛上了雍容華貴的微笑，連最苛刻的禮儀教師都無法挑剔：「晚上好。」彎下腰，脖子上掛著的紅寶石吊墜恰好被夾在深邃中，極能吸引男性的目光，眼角眉梢均流露出誘惑的色彩，當真是滿眼春色，欲迎還羞。
不要臉！
洛雲汐在心裡暗罵道。
通過懷中人的抖動意識到了洛雲汐的激動，雷亦海揉了揉那柔軟的發頂表示安慰，射向李倩雯的視線卻是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張夫人和我的女伴是舊識？」
與東方冽並不算愉快的交談結束后，雷亦海就在下意識地尋找著洛雲汐的身影，好不容易才找到，卻發現女孩和一張陌生的面孔對峙著，眼底竟然是從未見到過的憤怒和屈辱，當下便想也不想地丟下了那群想要前來攀談的人，大步流星地走過去。
他的女人，什麼時候輪到別人來欺負了？
背後感應到了熟悉的溫度，洛雲汐突然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放縱自己癱到男人的懷裡，洛雲汐閉上了眼，完全是一副將身體全然交付的姿態。
李倩雯也好，雷亦海也好，甚至是那個素未謀面的楚眠月也好……今天的信息量太大，她需要躲在誰的臂彎里來靜一靜。
哪怕這個依靠並不會讓她靠一輩子。
雷亦海沒有想到那顆小腦袋裡有那麼多思緒，相反很是滿意女孩這番小鳥依人的姿態，不由得將人摟得更緊了一些，聲音卻沒有像凝視著洛雲汐的眼神那樣被柔化：「可以解釋一下嗎，張夫人？」后三個字的咬音格外明顯。
這壓迫感實在太強，逼得李倩雯後退了一步，誘惑的笑容也有些掛不住了：「這……」失算了！
女人在心裡暗暗叫苦。
原本以為只是玩玩而已，看雷亦海這樣子沒想到竟然是動真格的。早知道就不要一時頭腦發熱前來逗弄了……誰會知道雷總裁竟然對一個落魄的女孩子這麼上心呢！
「我想……這一切大概都是誤會。」賠笑，一滴豆大的汗水自額角淌過，一雙鳳眼有些驚慌地四處搜索著，在看到即將走過來的人時眼睛一亮，流露出「太好了」的信息。
雷亦海眉毛一皺，看到那大腹便便的張總裁正賠笑走過來時又舒展開來，嘴角掛起戲謔的笑容。
「雷總裁，您怎麼到這裡來了？」手絹不住擦拭著禿頭上的汗水，張總裁一面對著比他年輕近十歲的年輕人搖尾乞憐，一面用眼角的餘光瞪著這個昨日還百般疼愛的女人。
李倩雯的臉色越發難看了起來。
「看到尊夫人正在和我的女伴攀談，我有些興趣就過來聆聽了而已。」雷亦海雲淡風輕地笑笑，不著痕迹地讓洛雲汐把臉埋入他的懷裡，不讓張總裁看真切。
畢竟是害洛氏破產的人，洛雲汐看到了心裡也會不痛快的吧。
這是男人罕見的體貼。
「這，這樣嗎。」聽到理由竟然是如此的簡單，張總裁舒了口氣。
「但是……」看到那一臉猥瑣之色的男人又緊繃了神經，雷亦海輕笑一聲，「似乎尊夫人和我的女伴有些小矛盾，這倒讓我有些煩惱。」
「這……雷總裁放心，我會好好教訓她的。」張總裁點頭哈腰，偶爾傳達過來的惡狠狠的目光讓李倩雯低下了頭，滿眼含恨。
「希望張總裁說到做到，好好管教一下尊夫人。如果做不到……」男人的眼神驀然陰冷了起來，薄唇吐出冰碴子般的話語，「我不介意連同您一起教訓一頓。」
沒有顧忌張總裁那瞬間鐵青的臉色，雷亦海只是抱緊了懷中的洛雲汐，在她的耳邊輕聲道：「走吧。我們……」頓了一頓：「回家。」
「好，回家。」
雷亦海是以公主抱的姿勢帶著洛雲汐回到雷家城堡的。洛雲汐覺得她好胳膊好腿的被當成病患照顧好丟臉，起初還掙扎著想要跳下來，被雷亦海一句「你想等會兒在床上躺幾天」給憋了回去。
「大哥……汐汐？」雷亦歡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白眼前是怎麼回事。
「她累了。」丟下一句算是解釋的解釋，雷亦海沒有停下腳步徑直地走進了屬於洛雲汐的房間，輕輕地把人放在床上。
女孩的面龐有些蒼白，眼神怔怔地望著天花板，囁嚅著唇卻一個字都沒說。
雷亦海碰到了她的手，觸感冰涼，不知道怎的有些心疼，反手將那隻手握得更緊，想把自己的溫度傳遞過去：「好好休息。」
「我恨她。」洛雲汐乾巴巴地開了口，眼神帶著深刻的恨意和不甘，「如果不是她花言巧語迷惑爸爸為她購置了大量個人財產，后又讓爸爸簽下了一系列陷阱合同導致公司資金周轉不靈，爸爸根本就……就……」
眼淚毫無徵兆地從眼眶滲出。先是一滴，兩滴，后彷彿是找到了一個傾瀉口一般肆無忌憚地小溪般淌下，女孩的胸口不斷起伏，如同受傷的小動物般嗚咽著。
再怎麼樣，也不過是一個二十三歲剛畢業的大學生而已。家庭的變故，姐姐的病情，甚至是感情上突如其來的震撼，形形色色的打擊早已快把那瘦弱的肩膀壓垮。哭泣是她最好的發泄方式。
玉容寂寞淚闌干，梨花一枝春帶雨。
靜靜哭泣的美人，美得像是一幅畫。雷亦海沉下了眼卻是將兩隻緊握著的手變成了十指緊扣的狀態。然後他俯下身，淺淺吻住了斑斕的淚痕。
女孩瞠目，一時間竟連哭泣都忘記了。
「嗚……」雷亦海俯身時劉海撩得脖頸一陣酥麻，惹得洛雲汐能夠自由活動的一隻手抓了抓床單，溢出些許的聲音。
「我會幫你。幫你做成你想要做的一切。」
沒有將親吻深入下去，雷亦海深吸一口氣壓下小腹的火熱，聲音溫柔語氣卻是強硬的。
瞳孔放大，洛雲汐盯著身上的男人，眼神裡帶著難以置信：「怎麼……為什麼你會……這麼說？」
為什麼你會對一個玩具這麼上心？明明你有深愛的妻子不是嗎？
明明……明明我只是一個主動送上門來的玩物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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