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你是我掌心的刺(結局)

135.你是我掌心的刺(結局)

一年後,南市歌劇院。

顧惜君穿著一身水藍色的長裙,不施粉黛,及腰的長發隨意搭放在肩上。因為生過孩子的緣故,她比一年前豐滿了許多。身上散發著的嫵媚,讓路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因為要送俊熙去早教的原因,她差點錯過了音樂劇《劇院魅影》的開頭。這是法國皇家劇團第一次到南市舉辦巡迴演唱會,也是著名女高音家梅凱琳的告別演出。

頭等座早在半年前已經賣光了,顧惜君花心思托關係才把手中的票拿到手,好心情也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自從一年前離開海市以後,她徹底絕望了。頹廢了很長一段時間以後,她才在顧柏喬的鼓勵下,成立了一間工作室,重操舊業。

工作室專門針對嬰幼兒方面的宣傳設計,顧惜君的手繪圖很快成了市場的寵兒。不少商家爭先恐後與她合作。這是她第一次以自己的能力去創業,滿腔的熱情和汗水投入,收穫的也是最安心的肯定。

俊熙已經一歲零五個月了,很早的時候已經學會了說話和走路。他調皮得很。小小年紀已經學會了怕桌子和窗口,還喜歡欺負一起早教的女同學。老師都拿他沒辦法,也不知道這熊孩子的性格遺傳自誰。

可是有一件事,能讓俊熙徹底安靜下來,那就是親子閱讀。他喜歡各種色彩斑斕的嬰兒書籍,睡前喜歡拉著顧惜君一起看書。水靈的大眼眨呀眨,然後抱住書本睡著了。

廣播里不斷提醒觀眾入場,顧惜君下意識加快了步伐,往VIP區域的方向走去。燈光有點昏暗,顧惜君拿著票一路找座位,此時卻在耳邊響起了熟悉的音樂。

「糟糕,這麼快開始了。」顧惜君穿著高跟鞋,踏在紅地毯上步伐有些不穩。就在將要到達座位的時候,也不知道是誰伸腳絆了一下,她的重心不穩身體看狀就要倒下去。

也許是潛意識作怪,她傾下的時候力度往座位的一方倒。身體重重地撲到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對不起,剛才不知誰誰絆倒了我。」顧惜君尷尬地想要從對方的懷中掙扎出來,可是熟悉的古龍水香味,以及沙啞低沉的聲音,讓她的心情再一次受到驚嚇。

「你胖了。」

顧惜君抬起頭,天花板上的燈光已經全部熄滅。舞台的方向逐漸傳來悅耳的音樂聲。但她的耳邊卻只有男人簡單的三個字。

「是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即使隱在黑暗中,顧惜君依然一眼認出了抱住自己的男人就是一年前不辭而別的程梓浩。他毫無新意地穿著襯衣和西褲,但燈光昏暗,她不知道是否還是他從前最鍾愛的淺灰色。

「昨天回來,電子商務城那邊還有些工作需要親自交待。」程梓浩灼熱的呼吸聲就在耳邊,噴洒在顧惜君的耳垂上酥癢難耐。幸好燈光昏暗,兩人如此曖昧的姿勢才沒有被其他觀眾發現。

程梓浩輕輕推開了顧惜君的身體。壓低聲音提醒說:「你想一整夜在我懷裡看歌劇嗎?」

「如果我說是呢?」顧惜君伸出雙手抱住了程梓浩的頸脖,幾乎控制不住內心的激動,說話也帶著哭腔:「一年前你為什麼一走了之?那天我去上林苑找你,接結果趙東成說你已經走了。我那時候的心有多痛,你知道嗎?」

黑暗中,程梓浩似乎無言以對,在喧鬧的音樂聲中保持了沉默。襯衣的衣襟被顧惜君的淚水打濕,他這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伸出手指輕輕拭去她眼角不斷湧出的淚水,輕聲安慰說:「別哭了,我們好好看歌劇,落幕了再說吧。」

這裡確實不是一個適合談話的地方,顧惜君點了點頭,扭動身體望向舞台,卻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還好VIP的座位足夠寬闊,可以承受兩個人的重量。

這是顧惜君的記憶中,看過最漫長的一場歌劇。有那麼一種感覺,如果這場歌劇能演到天荒地老,永不落幕,該有多好!她故意賴上了程梓浩的懷抱,把頭輕輕靠在結實的胸膛上,有節奏的心跳聲就在她的耳邊。

歌劇終於落寞,燈光再次亮起,人流在逐漸褪去。大廳里很快只剩下顧惜君與程梓浩旁若無人地抱在一起,在目光交匯的那刻,程梓浩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絲的紅潮。

雖然顧惜君看了不止十次《劇院魅影》,但這一次卻尤其有感觸。她輕聲地跟著念那句曾在耳邊呢喃無數次的台詞,視線很快變得模糊。

「Say.you』ll.share.with.me.one.love.one.lifetime.」(是否願意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

燈光下,程梓浩溫淺的笑容從心底里浮起。他輕皺眉頭看著懷中的女人,心情變得複雜而無滋味。

「梓浩,你願意嗎?」顧惜君把頭擱放在程梓浩的耳邊,細碎的吻輕輕落下,一直沿著頸脖往上。她感到他的身體因為緊張而變得僵硬,但很快就推開了自己。

「No.」程梓浩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讓沉迷於這種重逢喜悅的顧惜君如同當頭一棒,漠然地停住了動作。「你現在可以從我的身上下來了。」

冷冰冰的說話,不帶一絲溫度。顧惜君從沒見過程梓浩如此冷漠的一面,她幾乎是哭著嘶吼出來的:「為什麼?你說過你愛我,這輩子都不會改變?我與歐陽離婚了,現在誰也沒有牽絆,為什麼不能重新開始?」

「太遲了,已經太遲了。」程梓浩就像瘋了似的,猛地把顧惜君從雙腿上推下來,臉頰漲紅,痛苦地喘著大氣:「我已經彌補了曾經對你的傷害,早已不拖不欠。」

男人的力度可不少,顧惜君往後踉蹌了幾步,差點跌落在地上。她絕望地看著座位上神色平和的男人,眼淚如同擰不開的水龍頭。

「怎會不拖不欠,你欠我的這輩子,下輩子,以及下下輩子都還不清。你說過四十歲就會退休,陪我找一個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地方定居。你說過會照顧我一輩子,即使我老得走不動了,也會抱我去看日出和日落……」

說道這裡,顧惜君早已泣不成聲。他們之間錯過了太多,歲月的蹉跎幾乎耗盡了他們的耐性和精力。待一切都過去了,她終於跳出了昔日的陰影決定與他重新開始的時候,為何這次輪到他不願意了呢?

「小君,我在國外已經有了自己的事業,這次回國只是處理一些歷史遺留下來的問題。有些事情已經發生了,怎麼努力也無法回到從前。忘記我好好生活,即使離開歐陽宏也會重新遇到其他能照顧你,不讓你受到傷害的男人。」程梓浩眼神空洞地看著顧惜君哭成淚人兒,卻束手無策,愣在座位上不再說話。

情緒已經激動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顧惜君摘下脖子間的羊脂玉吊墜,瘋了似的往程梓浩的身上砸過去。

「騙子!程梓浩你從頭到尾都是一個騙子!」狠狠擦了一把眼淚,顧惜君狼狽地轉身逃離。她一刻都不想在這裡停留,看著自己念念不忘的男人冷漠如此,她心中最後一絲的期待都已經粉碎。

天下著毛毛細雨,顧惜君把車從地下停車場開出來,快速賓士在主幹道上。可是淚水再一次模糊了雙眼,她突然一個急剎車,在無人的大街上停了下來。

無論時間過去多久,當顧惜君再一次面對程梓浩的時候,依然變得如此不理性。她哭了又笑,笑了又哭,似乎壓抑一年多的思念終於被釋放出來,心底的沉重才沒有那麼難受。

不知過了多久,顧惜君哭累了,激動的心情也平復起來。程梓浩憂心的眼神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想要回去找他的念頭愈發強烈。

如果程梓浩走了,或許這輩子都不會再回來。顧惜君不甘心就這麼斷了,更不希望把俊熙的事瞞住他。

快速踩下油門想要離去,一輛黑色的汽車平穩地在眼前駛過,停靠在紅綠燈前等候。雖然隔著兩車道的距離,但顧惜君一眼就認出了那是程梓浩的車。後排上,身穿淺灰色襯衣的男人正襟危坐,目光落在遠方,深邃而又凝重。

紅燈閃爍,綠燈很快亮起。

黑色的汽車快速啟動離去,閃著右轉彎燈想要往高速公路的方向駛去。就在那麼一瞬間,顧惜君狠下心,不顧一切地踩下油門,越線超過了好幾輛車,然後往對方撞過去。

「砰砰」的一聲響起,劃破了沉寂的夜空。一切如同那年的深夜,他們第一次相遇,從此撞出了愛火花。

趙東成一臉懊惱地從駕駛座上走下來,凶神惡煞地走到顧惜君的車窗前拚命地敲。待她把車窗打開的時候,對方驚訝得幾乎合不上嘴。

「你……顧小姐你……」趙東成結結巴巴地說,最終還是沒有連成句子。

「不好意思,維修的錢我沒有,不知道你們老闆接受賠人嗎?」顧惜君瀟洒地推開了車門,狠狠地撞上了趙東成的胸骨,痛得他失聲大叫起來。

曾經的顧惜君,也有這種不顧一切的輕狂。她幾乎是小跑著來到程梓浩的車子旁,打開車門二話不說就把後排的男人往外扯。

「我撞了你的車,看起來挺嚴重的。」顧惜君看起來柔弱,可是力度一點也不少。這該感謝體重一路飆升的俊熙小朋友,辣媽手臂的力度里就是這樣練出來的。「從這一刻開始,我們之間的恩怨再也算不清了。」

這一次,程梓浩並沒有拒絕顧惜君的威脅。他任由她把自己往車外扯,只是憤怒的女人絲毫沒有留意到他身體上的變化。

兩人很快坦誠地站在雨中,只是程梓浩的臉色不太好,沾濕的劉海隨意搭在額上,讓他看起來虛弱又頹廢。低匠歲巴。

「你還有拒絕的理由嗎?」顧惜君盯著眼前神色落寞的男人,再也沒有一絲逃跑的意思。她決定了,無論今夜發生什麼事,再也不會讓程梓浩離開自己。

程梓浩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目光中閃爍著憂心和痛心,苦笑說:「既然你想要知道真相,那麼我也不介意坦白告訴你。」

說完,他在黑夜中摸黑前行了幾步。身材高大的他,就這麼站在雨中步履艱難,每賣出的每一步幾乎都牽動右腿上的神經,整個人痛苦得五官也有些猙獰。

顧惜君徹底愣住了,看著眼前的男人一拐一拐艱難地走向自己,雙腿如同千斤重般根本無法邁開。對於普通人來說輕鬆可以走完的五六米距離,對於程梓浩來說簡直是煎熬。他在毫無支撐的情況下,僅依靠自己的意志走往了這一段路,幾乎耗盡了所有的體力,整個人都痛得直冒冷汗。

「你看到了?請問答案滿意嗎?」程梓浩清冽的目光在黑夜中如同被沖洗過的黑葡萄,泛著幽幽的精光。可是那深不見底的眸中,卻隱藏著顧惜君沒有看到的絕望和羞辱。

顫抖的雙肩出賣了顧惜君此刻的激動,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唇,沙啞著聲音問道:「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難道你不肯與我重新開始的原因,就是這個?」

「我已經是一個廢人,就連自己都無法照顧,更何況是你?」男人的自尊被赤裸裸地撕裂,程梓浩絕望地站在雨中,冰涼的雨滴讓他恢復了一絲清明。

趙東成實在看不下去了,衝上前扶住了程梓浩的胳膊,憂心地勸說:「你剛做完手術不久,醫生說不能站太久,我們回車上去吧。」

說完,他不顧程梓浩的阻止,給顧惜君投去同情的目光,幽幽地說:「是張易年找人砍傷了程總,人是救回來了,可是右腿差點就廢了。在美國的這一年,他接受了好幾次手術,最近的這一次才能勉強站起來。」

「趙東成,你不說話沒人會覺得你是啞巴。」程梓浩明顯感到累了,伸手撐住了趙東成的肩膀低聲吩咐說:「扶我回去。」

冷風中,顧惜君就這麼站在原地無法動彈,眼睜睜地看著飄灑的雨水落在程梓浩的後背上,沾濕了淺灰色的襯衣。她的淚水似乎止住了,心底浮起的絕望卻變成了心痛。

「如果你就這麼走了,這輩子都不要奢望能再看到你的親生兒子。」黑夜中,顧惜君幾乎用盡了力氣朝程梓浩的背影嘶吼道。

艱難前進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程梓浩緩慢地轉過身,臉上的驚愕如同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詭異。他愣在原地許久,才幽幽地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俊熙是你的親生兒子,如果現在走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原諒你,不會讓你再見他一眼。」顧惜君就像賭氣的小女孩,因為憤怒而臉頰通紅,瞪大雙眼盯著眼前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說:「俊熙是你的親生兒子,是分手前懷上的,歐陽宏跟我只是有名無實的父夫妻!」

程梓浩的雙眼微紅,盯著雨中狼狽不堪的女人,重複地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我愛你,就算拼了老命,這輩子都不會與你分開。」顧惜君展開雙臂,不顧一切地在雨中奔跑,身體重重撞入了程梓浩的懷中。沒等對方反應過來,她已經踮起腳堵上了對方的嘴唇。

兩片冰涼的溫柔緊貼在一起,慢慢地重拾起往昔的溫度。

趙東成識趣地鬆開了程梓浩的手臂,很快消失在兩人的三米範圍以內。

這個久違的吻持續了很久,久得顧惜君幾乎缺氧暈倒,久得就連那些封塵的回憶都逐一從心底湧出,他們也沒有分開。

「俊熙真的是我的兒子?」程梓浩感到身體一軟,還好有顧惜君扶住,才不至於倒下。

「跟我回家,不就知道了?」

***

一年半后,倫敦普希爾私立醫院VIP病房。

程梓浩把俊熙抱坐在大腿上,與他一起看親子故事書。陽光懶洋洋地從窗外灑進來,倫敦難道有這種和風煦煦的天氣,父子倆都十分享受。

再次住院接受手術的這些枯燥的日子裡,程梓浩每天唯一的樂趣,就是陪著前來探望自己的兒子看書以及講故事。三歲多的小孩心裡裝了十萬個為什麼,看到什麼都會感到疑問,幸好他是個足夠耐性的父親,每一個來自兒子的疑問都會詳細地解答。

「爸爸,為什麼隔壁Rose阿姨家有妹妹,而我家沒有妹妹?」程俊熙撅嘴看著精神爽利的父親,不滿地嚷著說:「俊熙也想要一個妹妹,以後媽媽到醫院陪你的時候,就有人陪我玩了。」

程梓浩笑了笑,在兒子的臉上捏了一把說:「你知道爸爸這次為什麼堅持要到英國來治療右腿嗎?」

「不知道。」程俊熙輕輕搖頭,用雙手撐在下巴上看著父親,疑惑地問道:「為什麼呢?」

「因為爸爸的腿治好以後,就有能力照顧好媽媽和俊熙,才能為家裡增添一個小妹妹。」程梓浩湊到程俊熙的耳邊,不懷好意地叮囑說:「所以等爸爸出院以後,你開始自己一個人睡。」

程俊熙瞪大雙眼,不解地問道:「我一個人睡跟妹妹有什麼關係呀?」

「因為你一個人睡,我和媽媽才能……」程梓浩剛想繼續接下去,一抹鮮黃色的亮麗身影已經出現在病房裡。

顧惜君的手裡提著保溫瓶,卻臉露慍色,走到病床前停了下來,責備說:「俊熙才三歲,你別教壞他!」

「好好好……我不說了。」程梓浩輕輕握住了顧惜君的手,把她往自己的懷裡扯,把一大一小兩個小人兒攬在懷中,一臉欣喜地說:「醫生說我這次的手術很成功,恢復得好以後走路基本與常人無異。」

程俊熙一骨碌從程梓浩的懷中爬起來,親昵地抱住了他的頸脖撒嬌說:「是不是回南市?我可想念舅舅和表姐呢。」

「不,明年初春我們才回去,爸爸還要在這裡休養一段時間。」顧惜君與身旁的男人相視一笑,額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心裡有種無法言語的幸福感。

窗外的陽光恰好,他們的人生也剛好。倫敦難得的好天氣讓他們的心情都莫名變好,相信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樹影隨風搖曳,如同幸福在向他們招手。

人生,不正如此嗎?

我們相逢的時間剛剛好,早一秒可能會擦肩而過,遲一份可能不會遇上。他曾是她掌心的一根刺,疼痛時刻提醒著她曾經的愛有多纏綿,就會有多痛。

可是愛情就是這樣,哪裡有陽光,哪裡就會有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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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掌心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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