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八章 成魔成仙，一念之間（下）
瓊仙台外的仙池邊，那個被柳青冥以生命為代價開啟的聖泉池如今已經解開了封印。
聖泉池邊不知何時多了一株盛開得如火如荼的梅花樹，樹身籠罩著一層晶瑩如玉的碧色光暈，樹上散發出芬芳淡雅的香氣。
一朵梅花飄來，洪寧襄伸手接住，粉色的花瓣落在掌心立刻化作了一抹靈氣滲入了肌膚，身心如被清泉洗滌，洪寧襄知道這才是真正的花夕樹。
花夕開花了，她守望的聖泉池也解開了封印。
洪寧襄看到之前那扇下了金色封印的圓形石門，已經徹底打開了，神識掃過去，石門之下似是一個封閉的小世界，內中是一片碧色海、海的上空有雷弧閃爍，天空時不時還有一團團酷烈的火焰劃過。
只是看了一眼聖泉池，她的心神就像是被吸住了，半天無法動彈。
可以想象，如果墮魔之人跳了進去，身體和元神還有心靈都會遭受難以想象的摧毀和清洗。
既然都走到了這一步斷然沒有放棄的道理，洪寧襄轉身打算去找白芨，卻不料轉身看到前方的仙橋上站著一個人。
男人穿著一身紫底金龍紋長袍，長發用一根玉石額帶束著，迎風飄動，剛毅俊朗的五官隱沒在一片靈霧中，看不清表情。
「道凈真人。」突然地，一個清冷的女聲傳來。
洪寧襄抬頭，看到白芨站在瓊仙台二樓的露天長廊上對她說話，她用的是傳音術。
「白前輩，是你放石定峰進來的？」洪寧襄聽白芨這麼稱呼自己，倒也不驚訝。她知道石定峰和吳行遲早會到達聖地梅海，若不是女媧神廟外有封印擋著，只怕石定峰早就殺了進來。
「我不管你和清磊道君是什麼關係，我只提醒你一句，你腹中有楊靖飛的骨肉，你身懷聖泉傳人的血脈，萬望你保重自己，別忘了你對聖女大人的承諾。」白芨說完這一句就消失了。她是女媧後人，可以說這些凡人修仙者都不夠她一個指頭碾壓的，若是洪寧襄膽敢違背承諾，她不會放過她。
洪寧襄在聽到白芨這一句提醒之後，忍不住將手放在了小腹處，也就是在她鬆開手的那一瞬，眼前突然閃過一道紫光，再抬眼，石定峰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
「九爺。」
「跟我來。」
洪寧襄剛喊了一聲，不等她有任何反應，石定峰已經抓住她的手，一個瞬移消失在了原地。
再抬眼兩人已經置身在了瓊仙台一樓的大廳里。
洪寧襄看到吳行站在一間廂房外，不知道這兩個男人是怎麼一路找到聖地梅海的，但只看吳行臉上的傷疤就知道兩人沒少吃苦。
吳行看到洪寧襄一副白髮赤眼的樣子，就知道白芨說得不假，夫人又一次墮魔了，吳行只是驚了一下就迅速移開了目光，他知道她此刻最關心的是什麼，朝著房門一指，「我已將琉璃安頓好了。」說完他看了一眼石定峰，石定峰沒什麼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吳行轉身離開了瓊仙台。
洪寧襄在吳行離開之後立刻衝進了房間，果然看到重琉璃安然無恙地躺在床上，還是處於墮魔的狀態，而且他眉頭緊皺著，周身煞氣極為濃厚，彷彿隨時都能衝破封印化身為魔頭。
看他這副樣子，她哪裡還按耐得住，只想立刻將他送進聖泉池裡清洗魔性。
「等等，慌什麼。」
身後傳來男人低沉沙啞的嗓音。
洪寧襄站著沒動，她也動不了，因為石定峰釋放了一道威壓將她鎮住了。
她知道他慣常這麼冷酷霸道，她也知道自己是徹底背叛他了，她在他面前無話可說，是以她打定了主意，這一次她要逼著他放下她。
石定峰負手走到了她的身前，他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洪寧襄知道自己是墮魔的狀態，是以她放任自己大膽地迎接他的目光。
他似是沒有料到她敢這麼直視他，冷峻的眉峰緊皺，他深不可測的眼眸深黑一片如萬丈夜空，像是與她隔了遙遠的距離，又像是恨不能一口將她吞噬。
石定峰看了她半晌，低下頭，伸指輕撫了一下她額心紅色的凌霄花。
漸漸地，洪寧襄感覺他的指頭力道越來越重，他像是試圖把那朵凌霄花抹去一樣，反覆地揉弄，幾乎把她的額頭壓出血來。
她閉著眼，一聲不吭地任由他狠狠擦拭著。
過了片刻，她感覺他似乎絕望了，他停止了抹去凌霄花的舉動，他的神識像是一隻無形的手，在她的身體每個地方一寸一寸地探索。
她仍是什麼話都沒說，直到他的神識落在了小腹處，她狠狠咬緊了牙關。
在靜默了片刻之後，他的神識如潮水般從她身上退了回去。
洪寧襄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手心竟是一層冷汗，再看眼前男人，他的神色已經恢復了如常的冷靜沉穩。
石定峰盯著她，終於開口：「說說吧，什麼時候懷上的？」
洪寧襄卻反而鬆了口氣，她拂袖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冷聲開口：「你和楊靖飛廝殺之後的那天晚上。」
石定峰見她如此鎮定，倒顯得自己方才的舉動如此失控。
他深吸了一口氣，負手走到了她身前，緩緩道：「你已將天一道凈訣修到了大乘巔峰境，你已經可以遊刃有餘地對抗心魔了，為何不願清醒？」
洪寧襄暗自一驚，他的眼力果然老辣。
那日她在用誅仙功吸取花瑛的修為時，被迫施展了天一道凈訣自救，意想不到的是在遭遇了七道雷劫之後竟然一舉將心法突破到了大乘巔峰境，現下她可以自如地在墮魔和清醒的兩個狀態里自由轉換，也就是說，她已經可以在一念之間決定自己是成魔還是成仙了，她再也不會受心魔控制了。
那個笨拙膽小的自己和那個烈性的自己，已經融為了一體，再也不能妨礙她修仙問道了。
既然被他識破了，她更加沒什麼好掩飾的了，索性將冷酷冷情的自己袒露到底。
洪寧襄冷笑道：「如你所見，阿冥喜歡我這樣，所以，我就變成了他喜歡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