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七章 成魔成仙，一念之間（上）
楊靖飛自從被花瑛施展了上古還魂術后，就被單獨安置在了地宮小世界的靈眼之地——生仙台。
既是靈眼，生仙台四周的靈霧自是比別的地方濃郁百倍，也特別適合修士療養、修復損傷的身體和元神。
洪寧襄御劍飛到了生仙台之後，心中對花瑛的恨意方才逐漸地消散，這些日子因為柳青冥身死、因為找不到聖泉、因為朱宸風被囚禁等一系列事情積壓在心頭的憤怒也緩緩地煙消雲散。
想到柳青冥已經復活，她的心如乘上了雲端，既有說不出的歡喜，也有道不盡的欣慰。
一步步踏上了白玉石階，進入了生仙台二樓那間溫暖雅緻的房間時，洪寧襄的心情已經平靜了下來。
她輕手輕腳地走到了床榻邊坐了下來，低頭望著床榻上呼吸均勻的紅袍男子，怕打擾了他休息，她盡量放輕放慢了每一個動作。
儘管極力剋制，她還是忍不住伸手輕撫了一下柳青冥的臉，將他額角的兩縷烏髮放到了耳後。他睡得很沉，不知夢到了什麼，斜飛的長眉微微蹙著，因為施展了還魂術他的身體還很虛弱，臉頰泛著一絲病態的蒼白，高挺的鼻樑下那雙弧度漂亮的薄唇緊抿著，恢復了紅潤的光澤。
雖然這張臉不是他本尊的臉，但他給自己挑的這張臉也一樣地俊美。
洪寧襄下意識地將手放在腹部摩挲，低下頭在柳青冥的唇邊落下一吻。
她握著他的手，用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柔聲道：「阿冥，如果我腹中的孩兒是個女兒，想必她定和你一樣美。這一世你沒有白活，你報復石定峰、報復我、你奪回了魔宗的統治權、你振興家族、你替我向許幽芳尋仇，你想得到我的愛，你還想看我為你成魔，你瞧瞧，你的心愿全都實現了，你多厲害。可我知道，你最大的心愿，是想我為你生個孩兒，一個像石鳴一樣真正的孩兒。你待我如此情深，我無以為報，我想著，不如我便了了你這個心愿。不過，阿冥，這一世是你招惹了我，你得到我的心，你得到我的愛，你就是我的男人，從今往後，不管我身處何方，你都不得背叛我，否則，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洪寧襄最後看了一眼沉睡的柳青冥，大袖一拂，轉身離開了生仙台。
花瑛承諾過她會在復活了柳青冥之後開啟聖泉池，她準備趕回瓊仙台去看看聖泉池的情況，卻不料半路上遇到了從青龍台出來的朱宸風。
朱宸風負手站在一座仙橋上，好像站了很久的樣子。
洪寧襄看到他一襲白衫背影清雋飄逸，想到這些日子他為了求取聖泉、為了復活柳青冥受盡了折辱，她腳步沉重地走了過去。
橋下流水潺潺，一朵朵粉色荷花亭亭聳立在滿池綠色荷葉之間，天上有如雪的梅花飄落肩頭，香氣芬芳馥郁，天地寂寥無聲。
兩人並肩而立，一瞬間彼此的心境彷彿已經和天地融為了一體。
朱宸風輕輕看了洪寧襄一眼，移開了視線。
白芨將他從青龍台放出來時，他已經從白芨口中知道了這幾天發生的事，如他所料，洪寧襄終究為了柳青冥的死和他的母親廝殺了一場，只是他沒想到，襄兒這般膽大，不但施法幫助母親從墮魔狀態清醒了過來，她還用誅仙功毀了母親一身修為，而母親之所以原諒了她，卻是因為她腹中懷了楊靖飛的孩兒，不管如今的楊靖飛是誰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襄兒腹中的孩兒有聖泉傳人的血脈。
他記得，石定峰還沒有正式與她和離，兩人還是夫妻的關係，在這個節骨眼上，她卻選擇和柳青冥走到一起，還放肆大膽地懷上了柳青冥的孩兒，她不怕石定峰動怒？還是說，她已不在乎石定峰的想法了？或者說，她已經徹底背叛石定峰了？
「柳青冥如何了？」朱宸風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他還未蘇醒，不過，身體已無大礙。」洪寧襄知道在他被囚禁的這幾天，她狠狠傷了他的母親，在他面前她根本連道歉的話都說不出，她更加不能再禍害他了，是以她冷聲道，「長宸，如今聖泉池已經開啟，我也已答應了你的母親，十年後，我會帶著腹中孩兒回來一趟，接受聖泉門的傳承之禮。讓我的孩兒去背負聖泉和花夕的傳承，這對她來說，其實是一件殘酷的事。可是既然我答應了你的母親，我會遵守這個承諾，就當是我還她復活阿冥的恩情了。」
朱宸風沒有說話。
他在白芨的帶領下已經去看過了母親，母親因為取出了心臟里的花夕樹，又因為用心血澆灌了花夕樹，身體已經枯槁衰竭，只剩了一道元神被白芨封印了，母親已陷入了沉睡狀態。白芨說母親未來能不能蘇醒要看她的意志了，他雖心痛卻也知道這是母親的選擇，而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也不能將母親的傷都怪在襄兒的頭上，他自己又何曾脫得了干係？不過餘生很長，他會留在女媧神廟，寸步不離地守著母親。
只是他該怎樣開口，告訴襄兒母親也自私地欺騙了她，對她做了一件讓他難以啟齒的事。
這件事若是說了，別說她會不會難以接受，若是被那兩個男人知道了，不曉得他們會不會氣得殺了他。
沉默了半晌，朱宸風決定還是不說了，他嘆了口氣道，「襄兒，你現在去哪兒？」
洪寧襄看了他一眼，為何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她看向瓊仙台的方向，「回聖泉池，請白芨撤開女媧神廟外的封印，我想，九爺和吳行他們也該到了。」
說完她拂袖轉身，卻不料身後陡然地一沉，她的手腕被朱宸風抓住了，他自身後抱住了她的身體。
「襄兒，你現在是墮魔的狀態，你不能跳聖泉池！」朱宸風近乎呵斥道。他知道她想幹什麼，這個女人一心要幫助琉璃脫胎換骨，若是琉璃跳進了聖泉池，她會視而不見嗎？她肯定會跟著跳進去，可他怎能看著她承受脫胎換骨之痛？
「長宸，放開我。」洪寧襄淡淡地說。
朱宸風僵著沒動，他漆黑的長發落在了她的肩頭，一雙清雋修長的眉緊緊鎖了起來，他深吸了一口氣，道：「襄兒，我希望你保重自己。」
「我答應你。」洪寧襄閉了閉眼。
朱宸風緩緩鬆開了她。
洪寧襄頭也沒回地走下了仙橋。
朱宸風看著她的背影，突然地反應過來，方才他抱著她時感覺到她周身清氣盈然，看樣子她已將那鎮魔神通修到了巔峰境界，否則不會有那麼濃郁的清氣，這說明她完全可以用道法自救了，卻為何她寧願保持墮魔的狀態也不肯清醒？
或者說，她已可以做到，成魔成仙，全在她一念之間，可以隨她任意駕馭了？
她的心境竟然已到了這般超脫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