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玉石俱焚（下）

「鏘！」

披著漫天雨跡，一身粉色疾服的唐霜凝箭矢般自人群里竄出，手中雙槍毒蛇般刺出，霎時之間，一前一後，不知點中凌如龍霸槍上多少下。

「艷槍」對「霸槍」，再度相抗。

氣勁飛泄下，凌如龍固是不由自主跌飛下去，直撞入後方湧來的天魔弟子內，唐霜凝也難已控制的朝後旋開，跌入正往下沖的唐氏中人里去。

喊殺聲驚天動地。

天魔弟子再次攻上，與狂衝下來的唐氏中人混戰一起。

「喀喇……」

一道耀目閃電猝然打下，擊中一株大樹，悶雷聲間，焦木灼臭味立時瀰漫全場。

唐氏子弟半步不退，以控據高處的優勢，舍死迎擊敵人。血肉漫空飛撒，人體殘肢死屍布滿四旁。

早先唐家堡攻防一戰，唐氏精銳幾乎全部陣亡，若他們再不能抵禦敵人攻勢，那現在已撤入唐氏宗祠內的幾千名婦孺老幼便十有**要面臨著被盡數屠絕的命運。

雙方往來衝突，血肉濺飛下，長階上滿目腥紅，死屍漸積漸多。

「嗤！」

霸槍忽如從天外飛來，通靈般罩往正擊飛兩個天魔弟子，身材異常雄壯的唐仲穎。

唐仲穎虎吼一聲，斜身退走，蓬地硬生生撞飛一名鐵血衛后，右臂揚起，夷然不懼的朝槍影里衝去。

一連竄金鐵交擊清音充盈四外。

唐仲穎悶哼飛退，半邊身子滿是怵目心驚的血跡，裹在右臂處的鐵護臂片片粉碎下，噼啪摔在石級上，再無應戰能力。

一眾唐氏子弟大驚搶上，卻哪裡來得及。

幾名鐵血衛瞋目厲呼，手上兵刃齊齊斬入唐仲穎的身體里。

慘叫聲連綿不絕響起。

士氣稍竭下，天魔眾人一鼓作氣，立時將唐氏子弟擊退了幾十級。

滿天雨霧內，宏偉瑰麗的唐氏宗祠那宮殿似的建築群已遙遙在望。

前方豁然開朗。

近四百名唐氏弟子佔據著十幾級石階，眼裡閃現著仇恨的光茫，默默的布成三道人牆，待敗退的同族眾人奔入后，綿綿的豪雨里，手內的長弓勁弩一齊對準狂喝殺來的天魔中人。

氣氛剎時劍撥弩張。

勝負只在頃刻之間。

凌如龍稍一猶豫，下達進攻命令。

一眾天魔弟子立即呼嘯撲上。

弓弦聲猝發。

箭矢嘶然利嘯，穿透雨幕，徑往人潮里灑下。

天魔弟子剎那刺蝟般倒下一大片。

雙方再成僵持之局。

凌如龍眼內掠過寒爆殺意，霸槍一擺，跨步而上。

箭雨再至。

「霍！」

一聲異嘯。

霸槍化為漫天精茫，鏘鏘鏗鏗金鐵交鳴聲即刻無所不至，勁浪涌發下，箭矢四散彈開，凌如龍也身形晃退著被震飛回原地。

「嘿嘿！」

冷笑聲中，鄭宇明和屠漫隱與神態閑漠的薛雁飛三人魔幻般出現在石階上，暴雨不絕灑下，被三人護身氣牆遠遠彈開，無有一滴沾在身上。

雙方陣營內同時響起一陣騷動。天魔弟子無不喜形於色，唐氏中人則目噴怒火，絞緊手上弓弦。

鄭宇明哈哈一笑，陰酷的目光在綽立箭陣後方，俏臉蒼白的唐霜凝處停留了一下，再逐一掃過神態憤厲的唐氏中人，沙聲道：「唐牧飛何在？難道在此等情形下，他尤肯做縮頭烏龜嗎？」

霍然射至的箭雨里，他長聲大笑，不退反進，硬沖入唐門戰陣內。

人聲呼痛悶音剎時響個不停。

在這天魔教二長老橫衝硬撞下，一眾唐門低輩弟子哪裡抵擋得往，驚呼慘叫聲大作，更有人被鄭宇明赤手擊飛上天，情景凄怪無倫。

天魔弟子齊聲歡叫，高舉兵器，一同狂喊殺上。

勁風尖嘯。

唐霜凝面色慘白，手裡雙槍七虛五實，耀化為無數吞吐不定的眩目光華，水銀瀉地般朝著人群里往來衝突的鄭宇明罩下。

「唉！」

耳旁忽然傳來薛雁飛低沉的嘆息道：「事即至此，唐小姐縱戰死當地，又於大局何補？」

閃現著魔邪光茫的右掌漫不經意探往槍影里去，一連串刺耳的氣勁交擊悶音過後，唐霜凝大眼內射出駭極之色，修長的身軀倏地倒飛，空中幾個翻跌，橫過最後十幾道階梯，直落入唐氏宗祠前面的寬曠廣場上。

一眾唐氏子弟隨之敗退，再無能力阻擋天魔教怒潮般的進擊。

四下安靜下來。

踏著遍地屍體，薛雁飛三人當先跨過長階，步入廣場中去。

入目的景像，縱使三人早有心裡準備，仍是不自覺倒吸了一口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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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飛灑的暴雨里，近千名唐氏子弟在殿前空地上列成一個圓形戰陣，手中持槍提矛，足踵處，手肘上都縛有圓形尖刺，縱在大雨里仍是藍茫畢現，顯是其上塗有劇毒。

令人駭異的，是這千多人大都是白髮蒼然，身材佝僂的老人，更有幾百個滿臉稚氣，眼內卻射出毒辣意味的孩童。一個個神情酷烈，眼裡悲憤盡露，讓人一見，便知已有拚死護衛家園，與敵人玉石俱焚的決心。

步履聲中，天魔弟子源源不絕的從石級處殺上，看到此等景像，無不臉上微微變色。

薛雁飛三人互看一眼，前者負起雙手，淡淡道：「唐掌門刻下安在？能否聽薛某一言？」

語音似隨風飄忽不定，卻清楚的傳入在場的每一個人的耳里。

靜默片刻。

唐門戰陣突潮水般從中裂開，恢宏的巨殿前，幾個手持大傘的唐氏子弟的環護之下，面色臘黃，雙目黯弱的唐牧飛躺在一張軟榻上出現在天魔教眾人對面，唐軒璜等一眾唐氏首腦人物與先一步退回廣場，背插雙槍的唐霜凝佇立在他四旁。

唐牧飛緩抬雙眼，與薛雁飛修目相交，勉提真氣道：「天魔教無故犯我唐門，是非公道，日後武林中人自有評論，目下本門上下早存下必死之心，你魔教意欲何為，我唐門一慨直承！」

「怦！」

屠漫隱獨角銅人往地一頓，碎石飛濺下，地面立時碎裂一道裂縫，勃然大怒道：「好一個『必死之心』！唐牧飛，以為本教不敢屠滅你唐門嗎？」

「鏘鏗……！」

千餘名唐氏弟子一齊舉起手中的兵器，氣氛立時緊張起來。

唐霜凝冷笑道：「想屠滅我唐門嗎？沒那麼容易！」

鄭宇明三角眼裡陡地射出邪厲戾氣，盯著她道：「既是如此，你我也不用多說廢話。即管手下見真章！」

回眼向薛雁飛看去道：「老大，唐門不到黃河心不死！還猶豫什麼，下令罷！哼，千餘個老弱病殘，豈能擋住我天魔血衛！」

薛雁飛眼內閃過一縷憫然，緩抬右手，身後一干天魔弟子即時肅然。敵我雙方，一齊屏息注目他右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