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日暮途窮（卷五終)
「呵呵！」
一聲奸笑從右邊一堵箭垛處傳來，然後公孫慕才那得意之極的奸滑笑聲響起，道：「唐門敗亡已成鐵一般的事實，縱使唐兄有翻天之力，也一樣改變不了。嘿嘿！卻又能撤到哪裡去？」
城樓上眾唐氏中人一齊臉上變色。回眼瞧去，剛好看見以屠漫隱、鐵布衣等為首的百餘名「天魔教」與「大聯盟」的高手竄上城牆，落在公孫慕才的旁邊。
唐牧飛慘笑道：「唐門縱敗，卻絕無貪生怕死之人！事既至此，一切也不用說了。你天魔教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吧！」
豪雨如注，打在屠漫隱與公孫慕才和臉色陰晦之至的鐵布衣身上，卻彷彿撞在無形的氣牆上，遠遠飛揚開去。
公孫慕才向目欲噴火的眾唐氏中人一掃，皮笑肉不笑的道：「唐兄愛女霜凝小姐何在？敝派大公主居所尚缺一名雜掃小婢，若得唐門掌門千金為之打掃，自是不勝榮幸。」
唐氏眾人難以自抑的齊齊臉變鐵青時，屠漫隱不耐的道：「老四，那麼多廢話做甚？唐門敬酒不吃吃罰酒，把他們盡數宰了即是！」
「嗤……！」
幾道暗紅色的彩茫自睚眥欲裂的唐敏手裡射出，穿破雨霧，閃電般射往屠漫隱和公孫慕才二人身前。一面罵道：「天魔小兒，你唐姥姥同你們拚了！」
「噗！「
一聲異響。
彩茫突然爆開，化為漫天彩影，在空中交織折錯，化為漫空飛舞的七彩光點，似若一張閃亮耀眼的彩網，轉瞬將「天魔教」和「大聯盟」百餘人一齊籠罩了進去。
屠漫隱酷烈的眼內陡然射出血紅駭人的光茫，一聲嘶嘯，手中長達丈余的外門兵器獨腳銅人橫胸掃出，轟然勁浪中，激飛漫空飛舞的七彩色暗器，再以轟天陷地之勢，狂爆劈向連人帶杖硬撞過來的唐敏。
雨浪排山倒海般向外涌瀉，勁風暴嘯，似將天地為之變色的疾風狂雨也壓抑了下去。
看見這等威勢，唐門眾人無不大駭，不約而同一齊撲上。
公孫慕才嘿然笑道：「慢來！慢來！想以多打少嗎？」肥鼓鼓的小腹一晃，突然擋在唐牧飛同左臂軟垂、臉色臘黃的唐仁和與眼神黯弱、身形仍顯不適的唐步生三人面前。陰笑道：「前時鳳尾鎮一戰，未曾盡興，今日既再見三位，咱們就再來切搓一二如何？」
霍霍勁風聲間，手裡鑌骨摺扇大開大闔，幻為漫天朦朦青影，將三人一同包裹了進去。
屠漫隱身後的鐵布衣則微微冷笑，側身飄走，迎往直衝上來的唐軒璜與三個唐門青年弟子，兩相接觸時，卻似有意無意，與三名年青人擦肩而過。崩地一響，與唐軒璜硬拚了一記。
今次攻打唐門，他大聯盟損失慘重，十三邪派精英，十亡其九。現下唐門已不足為懼，心頭大患反成了天魔教，雖然刻下實力懸殊，明裡難以與之抗橫，暗內卻不妨作些手腳。若能借敵人之手，殺死那「天魔教」煞名最盛的三長老，那自是最理想不過了。
「蓬！」
一聲震耳悶響充盈全場。
兵刃未交，雙方勁道先行撞擊在了一起。
屠漫隱嘿了一聲，巋然不動分毫，唐敏等四人則同時悶哼，觸電般齊齊旋退開去。
唐敏虎口爆裂，龍杖扭曲成麻花狀般廢鐵；那三名年青唐門弟子更慘，五官齊齊滲出鮮血，醉酒般蹌踉跌退。「蓬！」、「蓬！」幾響，反撞在城牆上，再重重反彈下地。更有一人長聲慘呼，落下城樓去。
唐牧飛臉色大變，四下一看，己方眾人早已同天魔教和大聯盟的百多名高手混戰在了一起，卻守多攻少，落盡下風。而城樓下喊殺聲尤自一浪高過一浪，並逐漸向堡內移動，顯然是城下的唐氏子弟支持不了多久了。
公孫慕才呵呵笑道：「唐兄何故心神不定？可是認為老夫不堪一敵么？」
使個巧妙手法，長扇開而又折，砰地敲在左臂被廢、功力大減的唐仁和的頸側處，立令後者狂噴鮮血跌飛出去。
同時右膝曲起，無聲無息的撞向臉色慘變，正欲脫身過去救援的唐步生的下陰。
再寬肥的胖肩一顫，硬往唐牧飛撞去。
「蓬！」地一聲。
氣勁飛散。
唐步生倉促曲起左膝，以硬碰硬，與公孫慕才膝撞交擊時，唐牧飛修長的右掌掌心猝地罩上一層鮮艷的桃紅，悠風柔雨般的印在公孫慕才肩頭上。
一陣怪異莫名的骨格碎裂聲后，雙方同時悶哼橫飛開去。
唐步生臉喪若死，搖擺著落下地來，忽又噴出一道血箭，軟軟地向地癱倒。公孫慕才那狂暴的膝撞不僅令他左膝當即完全粉碎，還硬生生震斷了他的體內經絡。一陣痙孿，再不動彈。
他那肥胖的敵人也非毫髮未損。唐牧飛那一掌便是當日曾令雲夢秋死去活來的「驚艷殘血掌」。雖是早已功凝肩處，公孫慕才仍覺得體內氣血翻騰，肩上衣衫片片破裂，在暴雨下紛飛開來。接連退後了七、八步。一時再乏戰鬥能力。
「噼啪！」
這時慘遭重創的唐仁和才落下地來。
正與三個天魔教高手迎戰幾名唐氏中人的「大刀會」幫主琴川看出便宜來，一聲獰笑，長刀劃破雨霧，嘶然呼嘯著斬往他腰間。
唐仁和慘然厲笑，忽奮身衝上，長刀嵌入胸中時，瘋虎般一把抱住琴川，喀地一響，嘴裡突兀冒出一根尖針，刺入後者的下頷。
二人一下僵立不動，然後在越發激烈的大雨里緩緩栽倒。
這唐門的老一輩高手，終於以自己與敵人的鮮血，證明了他是名副其實的「滿身荊棘」！
唐敏厲聲悲嘯，白髮飛揚著撲近前去，一把抱住他血肉淋淋的屍身，跪倒地下，老淚混雜著雨點，沿著雙頰慘然滑落。
「鏘鏗！」
一陣金鐵交擊的刺耳悶音。
那三個天魔教高手同聲呼喝，擊退對面狂呼悲嘯的那幾名唐氏中人，迴轉身來，兵刃落下，一齊斬入她身體。
片刻之間。
唐門老一輩三大高手一齊命喪當場。
堡下嘶殺聲漸漸平息。
戰事漸近尾聲。
「轟！」
雨泥捲起，唐家堡那兩扇沉厚的鐵門蓬然坍塌，千餘名鐵血衛一馬當先狂喝沖入。
大勢已去。
唐牧飛強抑悲痛，一聲厲嘯，風般捲起，雙袖拂出，半空中倏然浮動著一股淡淡的奇異香氣。
縱然在這深秋罕見的暴雨里，仍像是異花綻放，濃春近臨。
「酒濃春入夢！」
正狂笑迎上的屠漫隱立即變色，攻勢難止下，突然大喝一聲，獨角銅人全力向外橫掃，空氣嘶然異嘯下，勁浪反撞自身，飛吹落葉般飄后。
這時他身後的鐵布衣與一眾邪派高手早一齊分散橫飛開去。
「怦！」
一聲悶響。
唐牧飛藉此機會，掠空閃過，「驚艷殘血掌」再次印實失去閃避能力的公孫慕才的后心處。
一道血箭當即自這肥胖之極的天魔教四長老嘴裡噴出，肉團般往後拋飛，「喀喇！」撞中身旁來不及躲閃的兩名大聯盟高手。
「老四！」
屠漫隱瞋目厲呼，右足踢出，勁道到處，他身外的雨幕剎時翻飛開去，噗！噗！噗！幾聲悶響，利箭般穿透一旁撲來的幾個唐門中人的胸口。旋即騰身升空，銅人霍然爆嘯，鋪天蓋地般劈往唐牧飛頭頂。
唐牧飛等的就是這一刻。
氣勁呼嘯，巨浪滔空。在這天魔教三長老驚天動地的一擊中，周圍三丈內的所有人身不由已，一齊向外跌出。
唐牧飛終於有了動作。
一聲長嘯，修健的身軀彈地升空，似欲沖前，卻忽然側飛，眾邪派高手一齊驚覺不妙時，雙掌連連擊出，按在城樓上僅余的最後十多個唐氏中人背心處，低喝道：「走！」
十餘人大鳥般飄起，不由自主的斜斜落往側面一排房屋的頂脊時，獨角銅人幻成的千百道勁浪已至達避無可避的唐牧飛背後。
「波！波！波！」
一連串密集的氣勁擊中**聲響起。
唐牧飛狂噴鮮血朝前跌出，身上衣衫片片碎裂，清逸的臉龐不停扭曲著。忽然一聲虎吼，借勢往外硬沖，蓬！蓬兩響，硬撞開兩個正面攔阻的天魔教高手。飛羽般飄下城樓，再在一處飛檐上一點，穿破雨霧，投入下方不見。
天地一片朦朧。
暴雨不停下著。
曠野里屍橫累積。
地面血流成河。
威震天下的唐門終於陷落。
（《太平盛世卷五》·唐門一戰）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