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九幫十六派(下)

雲夢秋詫愕。

暗忖鳳小姐，難道是說那小妞妞嗎？她有什麼事？

偷眼斜瞟，慕容鳳眉間正隱含氣惱之色，察覺到他那骨溜溜的目光，扭過頭來，狠狠瞪了他一眼。

藍天羽呵呵笑道：「雪幫主誤會了，聽說慕容世家大會天下英豪，我與幾個老兄弟便想來湊湊熱鬧，順便帶幾個世侄來開開眼界而已。」

他的身旁，林林落落站著十餘個形態各異的老者和中年人。後面則是一乾衣著光鮮、神采軒昂的年青人，一眼看去，足有二十餘人之多。一個個打扮整齊，容光煥發，竟似有著什麼喜事一樣。

雲夢秋詫異更甚，低聲問慕容思儀道：「儀姐，這是怎麼回事？你知道他們來這裡做什麼嗎？」

眉頭緊蹙，不知在想什麼心事的慕容思儀嬌軀一顫，往他看來，微訝道：「什麼？」

雲夢秋擔心道：「儀姐，你臉色很難看呢。」伸手去牽她柔荑。

慕容思儀瞟了楚楚一眼，微顯不自然的避了開去，垂下目光，輕聲道：「阿雲，姐姐沒事。」

雲夢秋呆了一呆，奇道：「儀姐，你，你不是生病了吧？」

正自納悶，眼角瞥見慕容城正賊兮兮的不停往她斜瞟，恍然道：「噢，是不是那個小白臉又欺負你了。他媽的，那色鬼好大的膽子，儀姐你瞧著，我這就去……！」

慕容思儀微嗔道：「阿雲，怎麼可以說髒話？都說姐姐沒事了。」

半怒瞪了他一眼，雪玉般的面頰上飛起兩朵鮮艷的紅雲。

雲夢秋不敢再說，心裡卻猶自奇怪，儀姐怎麼啦，這麼古古怪怪的？

只聽雪影柔動聽的聲音道：「如若妾身眼力不差，閣下似是『天山派』的莫老師呢。這幾位……嗯，是否『飛花堂』、『終南派』與『崑崙』諸派的高人呢。」

眾皆變色。

雪影柔口中所說諸派，都是武林中極為著名的派別，派內弟子少則百餘人，多則上千。尤以「飛花堂」最為了得，向稱冀南以西第一大派。但諸派所在處南轅北轍，武林中一向無有得聞幾派有何往來，今日為何相攜同行？他們之間又有何關係？

藍天羽身旁那胖胖老頭哈哈大笑道：「雪幫主好眼力，不才正是『天山派』莫成雨。這幾位也正是飛花堂、終南派諸兄。另外還有『恆山派』、『崆峒派』等……！」

雪影柔淺淺一笑，道：「九幫十六派！諸位何時聯盟的，竟連敝幫也不知道呢。」

全場為之嘩然。

平空冒出個二十七派大聯盟也就罷了，可聽雪影柔語氣，天山、長白、飛花堂等九幫十六派竟似也結成了聯盟。武林中何時發生如此大事，怎麼無一人知聞呢？

莫成雨眼內射出警惕之色，正要開言。

身後一個面目陰沉的中年人哼了一聲，道：「六大門派向來與我等無有瓜葛，我九幫十六派聯盟一事，怕也不須你雪幫主首肯罷！」

話一出口，便是濃濃的挑畔。

眾皆栗然。雪影柔身後一眾丐幫中人眼裡則同時射出怒色。

一個背負九隻麻袋，滿臉大麻子的老丐怒道：「杜武！不要以為你是飛花堂的風壇壇主，就可以同我家幫主這樣說話！奶奶的，惹火了你易爺爺，一拐就將你斃了！」

針鋒相對，也是火藥味十足。

眾人一齊咦了一聲，轉目向中年人看去。飛花堂「風、雨、雷、電」四壇，誰也沒想到這貌不驚人的漢子就是飛花堂首堂壇主。

杜武平凡的臉上陡然掠過一抹青氣，盯著那姓易老丐，森然道：「閣下可是丐幫三大幫主護法中的『鐵丐』易軍凡？好大的口氣，敢莫以為我飛花堂好欺嗎？」

佇立假山下，一直似置身事外的林鼎臣忽嘿了一聲，負手望天道：「幫眾遍布天下，難怪如此張狂！但真若遇著厲害人物，怕也只好縮首縮腳了！」

雖是自言自語，可言詞尖酸，無人不知他在隱射丐幫。

雪影柔迷人的大眼裡首次露出怒意，凝注著他，淡淡道：「林二少爺言下之意，似在說我丐幫無人呢！阿秦，去，請林少爺指點一二吧！」

這時眾人無不隱隱覺得不對。得勝堂與丐幫之間不知有何仇怨，一見面就唇爭舌斗不已，現下居然發展至真刀實槍。

自來后一直肅手悄立雪影柔身後的那十幾個佩刀年青人內一子應聲而出，一個翻躍，點塵不驚落在得勝堂眾人面前。

鑔地一下掣刀出鞘，垂目下視。恭恭敬敬向林鼎臣行禮道：「小子阿秦，請林二少爺指教！」

得勝堂眾人先是齊齊面泛不屑，旋即同時眼露錯愕之色。

對面這年輕人禮畢站直，立時有股凜烈殺氣迎面而至。隨隨便便抱刀一立，氣態特異之極。雖非適才計永勝手下那批年青人那麼霸道，但淵停岳峙，自有種偉岸不群之氣。

四下驚噫聲微起。

丐幫何時多出這麼些武功顯然極度厲害的刀手？觀這年輕人阿秦氣質如此奇特，顯非普通丐幫弟子可比。

費賓虛眼內閃過一縷幸災樂禍之色，微笑道：「鼎臣兄何故不語？可是看見這位阿秦兄氣態不凡，有些……嘿！得勝堂不傳秘學『霸刀十二唱』素為武林一絕，咱們都急欲一開眼界哩。」

亭欄處的慕容鳳呸了一聲，小嘴一披，低低罵道：「小人！」

雲夢秋好奇道：「你在罵誰？是那費小白臉嗎？」

慕容鳳似正悶了滿腹怒氣，瞪了他一眼，凶霸霸的道：「你也不是好東西！我問你，那趙阿大是你鼓唆來梅園的是不是？若不是看在思儀姐的面上，我就著你像他一樣，一頓大棍，然後抬出梅園去……！」

還想再罵，瞥眼發覺楚楚眼內隱隱爆出異彩，心裡微微害怕起來。哼了一聲，扭轉頭去。

雲夢秋面色大變道：「喂！喂！你說話還沒完呢。我趙大哥現在哪裡，是不是被你們打出了梅園去？」

亭內眾人一齊轉目往他看來，慕容佩君等臉上都露出怒色。

慕容城乾笑道：「阿雲小弟且請放心，你趙大哥沒事的，我已派人將他送回府內去了。五十大棍下來，他身上、背上看著血肉模糊，實則無有傷著筋骨，沒甚大礙的。呵呵，阿晴，你說是不是？」

慕容晴面無表情道：「趙阿大不過朵雲軒一個雜掃廝仆，擅闖入梅園來，五十大棍還算輕了哩。嗯，記得前年府內有一小婢無故闖入此地，三十家棍下來，便只剩下一口氣了。」

這話自是擺明說給雲夢秋聽，看著這小傢伙立時呆若木雞，四外慕容府中人無不失笑出聲。

慕容思儀柔聲道：「阿晴，不要再嚇阿雲啦。阿雲，你晴姐姐與你說著玩呢。」

這時亭下林鼎臣被費賓虛一句話逼上不可轉圜的死角。哼了一聲，按刀跨步而出。

得勝堂眾人驚道：「少主……！」好幾人急步出來，欲搶在他之前。

林鼎臣哼道：「退下！」按刀續行。

四外殺意驟盛。

阿秦神色微顯緊張起來，顯是沒料到他竟真會親自出戰。長刀在胸前斜斜劃了個半圓，氣浪嘶嘯聲猝起，以之抵禦林鼎臣發出的無形刀氣。

「嗬！」

林鼎臣猛地一聲狂喝。

身外丈余的塵泥碎末剎時四散濺飛，形成一個廣達丈余的圓圈，繞著他雄偉的身軀不住盤旋。驚滔駭浪般的無形勁氣怒潮般狂撲直前。

滿場靜極無音。

身在局中的阿秦臉上驀地現出一抹痛苦之色。上半身一仰，腳下錯動，滑退半步。

林鼎臣微笑道：「寒家刀法向來發則難收，秦兄弟可得當心！」

突然再一聲大喝。氣勁翻山倒海般狂襲涌發，破風聲大作，四外觀戰眾人無不感到寒勁刺面，連遙立假山亭上的各人也都覺得一陣呼吸困難。

心下無不暗駭。

刀尤未發，氣勢竟如此霸道，「霸刀十二唱」，果然名下無虛。

猶以計永勝與費家莊一行人等更為驚駭。誰也沒想到，得勝堂霸刀如此凌厲，竟似不戰便可屈人之兵。

這時場內二人距離已不過五步之遙。

狂喝聲再起。

林鼎臣怒發賁張，形態陡然豪猛無儔，抬步踏下，轟地一響，竟然隱隱發出悶雷巨聲。

「噗！」

一道血箭終忍不住從阿秦嘴裡噴出，失去控制般往後飛退。眾人驚呼聲間，忽然長刀斜空虛劈。

「怦！」

虛然無一物間，長刀竟似砍正一道金屬石牆上。發出一聲難聽的金石悶響。

阿秦面色輕鬆下來，再飛鳥般滑飛出丈余。落下地面。

勝負至此不言而喻。

四下竊議聲大起。

林鼎臣渾身煞態盡斂，眼內卻射出意外到了極點的神色。

只有他心裡最明白，這丐幫青年刀手厲害到了何種程度。竟在自己氣勢蓄足、刀勢將展的那一刻，見機暫避鋒芒。且輕易脫離自己氣勁籠罩範圍，由此觀之，此子雖然不是自己敵手，但一身實力卻足以與自己一拼。

心裡大感駭然。

在得勝堂林氏家族內，他的刀法至少可排入前十名，居然奈何不得丐幫的一名弟子，此事實是駭人聽聞。

可這十幾名刀手究竟是何等人物調教出的呢？

吸入一口清氣，恢復威豪的神情，長笑道：「秦兄，適才切搓，你我不分勝負，再斗下去也無多大意義。不如就此作罷吧！」

四外諸人眼內無不流露出佩服的神色。得勝堂二少莊主，氣度果非常人相比。雖然略有言詞過火之時，但畢竟大家風範，不比尋常。

連雲夢秋也對之微生好感，暗忖這人可算是個英雄人物，雖然和霜大俠那種天生大俠差之極遠，可比那費小白臉又不知高明幾許。

眼角斜處，雪影柔正柳眉深蹙，彷彿對這個皆大歡喜的結果並不滿意。

慕容佩君淡然道：「今日歡唔，至此為止吧。各位請去下處休息。本府招待不周處，尚請雅諒。」

接著語氣轉厲道：「諸位到得我慕容府，便都是本府客人，有何仇怨，不妨暫且放下，否則別怪我慕容世家無有待客之道！」

庭園內眾人一齊臉色微變時，她側回頭來，放軟聲調道：「雪幫主，楚楚小姐，請移架后宅，佩君有一事請教。」

亭下眾人不滿之色更濃，紛紛輕哼出聲。隨著慕容府延客下人去了。

計永勝則領著一眾年青人向慕容佩君、雪影柔及楚楚三女行禮，再出人意料的向雲夢秋呵呵一笑道：「阿雲兄弟，小老兒等就住在『聽琴軒』內，若有空閑，咱們不妨好生聊聊。」

再手一揮，率著一眾年青人大步離去。

雲夢秋愕然不明所以。

回過頭來，包括慕容佩君在內，一眾慕容府中人正臉色怪異的盯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