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章 為伊消得人憔悴(下)

071章 為伊消得人憔悴(下)

相比凌霜,凌雪則更會審時度勢。她見凌霜被辱,心中暗暗自在。欣喜之餘,她又略有憂慮。畢竟,那一日,狼野為輕顰擋那把匕首時,眼裡流露出的是何等堅決,她到底是看得真切的。

「為今之計,唯有先將她放到眼皮子底下,才可安心些。」凌雪心裡這樣盤算著,便走到山爺跟前,柔聲道:「爹,我從小便沒了娘,見到輕顰姑娘后,便覺的與她很是投緣。不如,自明日起,先請她住在我那裡。一則可與我作個伴兒,二來,也可免去一些麻煩,不必再另外收拾屋子。」

山爺聞言,不禁甚是欣慰。想來,凌霜雖不懂事些,可眼前這個女兒卻能如此貼心,也便消了一半的火氣,欣然應允了。

他殊不知,凌雪自有她自己的打算。如此一來,凌雪既牢牢看住了輕顰,又可在父親面前討了乖,可謂一箭雙鵰。

輕顰深知,即便再苦求也是無用,便暫且不再多言。

出了正月,天氣也便一日暖過一日了。

這日午後,日光正好。輕顰並無困意,便獨自信步走出了寨子,來至山間。她挑了個景緻最好的地方,安坐下來,隨意賞玩起了這醉人的初春山景。

待她賞倦了這初春的景緻,便輕輕合上了雙目。沐浴著午後的日光,她不禁思緒萬千起來:「春去春來,韶華易逝!我豈可如此懦弱,終日被拘於蠻荒之地,不久之後,還要與那山民野老成婚?」

想及此,她不由輕嘆了一聲,暗道:「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她慢慢睜開了眼。

「啊!」她睜開眼睛時,下意識的發出了一聲尖叫。只見,一個壯漢突兀的呈現在了她的眼前,正端俯身仔細詳著自己。

「我並非有意,我……」狼野慌促解釋道。

他來時,見輕顰正閉目凝思,便未敢驚擾她。未成想,如此一來,反倒驚嚇了她。

「我來時,見你正閉目凝思。你可是在想事情?」狼野問道。

「沒有。」輕顰慌促著站起身,只垂下眼瞼,淡淡回了一句。

輕顰本不願理他,可想及他手上的傷,卻又不免內疚。遂抬起眼,輕聲問道:「你的手,可好些了?」

狼野聞言,低頭看了一眼那隻纏著布帶子的手,支吾回道:「想來……該是好些了。」

「這是什麼話?」輕顰聞言,不由嗔怪道:「傷在你手上,好沒好,你倒不清楚了!」

狼野摸了摸那布帶,露出尷尬又靦腆的神情,訕訕道:「自上次,你給我綁好后,我至今還未拆開過。想來,也該好了。」

「啊?」輕顰難以置信的望著他,驚道:「這都有十多天了,也未曾換過葯嗎?」

狼野見輕顰似笑非笑,便知她再不似先前那般惱恨自己,便登時快活起來。他搖了搖頭,笑道:「我身上有多少傷疤,連我自己都不清楚。這點小傷,算不得什麼。」他毫不在意道。

可轉念一想:「畢竟這傷因輕顰而得,若她因此能夠在意自己,便也算是因禍得福了。」狼野這樣想著,便又將話拿了回去,道:「不過,這次彷彿與先前不同。」

「如何不同?」輕顰不解。

他的眼睛骨碌一轉,便裝出了一幅遺憾的神情,抬起手道:「這手,總感覺一直使不上勁兒,只怕是要廢了。」他一面說,一面斜過眼,偷偷看輕顰的反應。

輕顰信以為真,畢竟,那麼深的兩道口子,她是親眼見過的。便擔憂問道:「怎會如此嚴重呢?我記得,你彷彿說過,並未傷到骨頭啊?」

「啊?」狼野有點懵,想了想,又搪塞道:「我說過嗎?許是,許久未曾換藥,傷口化膿了。我只用一隻手,綁起那布帶子來,著實困難。」

「他不是你義父嗎?難不成,沒人伺候你?」輕顰將信將疑。

狼野道:「我一個人無拘無束慣了,從不喜歡有人伺候。」

輕顰點了點頭,問道:「你身上,可帶了葯?」

狼野聞言,遂笑著從袖口裡取出了一個小紙包,在輕顰眼前晃了晃。

輕顰接過那紙包,道:「今日我先給你換上,趕明兒你隨便找個什麼人給你換。你這傷早些好,我也早些安心。」輕顰說著,便解開了他手上的布帶子。

仔細看了看他的傷口,輕顰欣慰道:「好在並未化膿。你早日好了,我也早日安心。」她笑著叮囑道。

「你是北平人嗎?家裡還有誰?」狼野看著她問道。他很想了解她,也包括她在青-樓的一切。可他不敢輕易開口,便只好避重就輕,先撿些家常事問問。

「我家在北平近郊,與北平城僅一河之隔。」輕顰說著,便抬眼望向遠方,幽幽道:「我聽人說,這裡是北平遠郊。我猜想,從這兒到我家,騎馬也不過幾個時辰。」

輕顰說完,復又無奈的垂下頭。

待她撒好藥粉,便從袖口裡取出了一塊帕子,叮囑道:「我先用這塊絲帕給你包上,回頭換藥時,再找塊乾淨些的棉布,把它換下來。」說著便利索的裹上了。

狼野帶著笑意道:「明日,我定會將這方絲帕洗凈了還你。」

「不必了。」輕顰淡淡道:「不是什麼稀罕東西。明日換下來,便隨手扔了吧。」說著,輕顰轉身離開了。

狼野不敢苦留,只追了幾步,對著她的背影道:「明日這個時辰,我還在此處等候你,還你絲帕。」

「不必了。」輕顰並未回頭,只淡淡回道。

狼野又將那隻裹著帕子的手,仔細端詳了一番,又抬起眼,久久凝視著她的身影,不禁心花怒放。

次日正午,狼野連飯都未顧上吃,便早早來至山間。還是昨日遇見輕顰的那個地方,一寸都不曾差。

他一面等,一面端詳著那隻受了傷的手,彷彿在饒有興緻的把玩一件無價之寶。不時還嘴角上揚,一副回味無窮的模樣。

他一直候在那裡,等著輕顰的出現。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只可惜,直至黃昏時分,狼野都未盼來輕顰。卻等來了第一場春雨。

本是一場「潤物細無聲」的春雨,今日在他看來,卻異常煩人。那雨,不僅失了往日的貼心與舒適,加上傍晚時分的料峭春風,反倒讓他覺的寒氣逼人。

他依舊靜靜的等著,站在雨里。任憑這春雨澆息了他的焦急與渴望。他彷彿是有意在懲罰自己,懲罰自己那顆躁動不安,卻又不由自主的心。

天色已晚,雨卻依舊下著。輕顰與凌雪一面聽著雨聲,一面圍坐在迎門的小圓桌旁,不緊不慢的綉著絲帕。

「你著了風寒,怎麼不披件衣裳?」輕顰抬眼看著凌雪,問道。

凌雪含笑看著她道:「我不冷。」

兩人正閑聊著,忽聽得彷彿門外有敲門聲,那聲音很小,淹沒在雨聲里,若有似無。

凌雪側過耳朵,靜靜聽了一會兒。對輕顰道:「你聽,是否有人敲門?

輕顰停下手裡的活計,揚起頭仔細辨聽了一番,彷彿當真是有幾聲猶豫又微弱的敲門聲。她不解道:「這樣的雨天,會是誰來?」

凌雪放下針線,起身走到門口。當兩扇門被她打開的一瞬間,凌雪吃了一驚。

只見狼野正直愣愣站在門外,一隻手扶著門框。他渾身上下,都已被這如絲的春雨淋了個盡透。他額前的髮絲上,還滴滴答答垂著水珠。

「狼野?!」凌雪驚呼道。

狼野緩緩抬起頭,眼神里滿是失落與沮喪。

凌雪緩過神色,誤以為狼野是冒雨前來探望自己,不禁羞得兩頰緋紅。喜道:「這樣晚了,又下著雨,你何苦還要過來?」

許是被春雨激著了,狼野的目光獃滯又悲涼。他伸手指向門內,沉聲道:「我找她。」

凌雪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疑惑的望向輕顰。

輕顰聞言,也吃了一驚。趕忙放下針線,站起身,不解問道:「找我?」

她早已把昨日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了。她不曾向狼野許諾過什麼,也不願再與他有瓜葛。怎奈狼野卻一廂情願,苦等了這半日。

見輕顰一臉茫然,狼野便提步進了屋子。他徑至輕顰跟前,與她四目相對。

輕顰望著他,滿心的錯愕與不解。

狼野亦盯著她,卻是滿眼的苦楚與軟弱。

未等到輕顰,狼野本是滿心焦急的。可就在他站到輕顰面前的那一刻起,他心中那原有的失落、沮喪與怨恨,卻都在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此刻站在輕顰面前的,是一個在愛情里輸的一塌糊塗,只剩下了軟弱與苦楚,無力的舉起了白旗的男人。

「我來還你這個。」久久的對視過後,狼野從手上扯下了那方絲帕,遞到輕顰面前。

輕顰回過神來,見那帕子已被雨水浸透,且又沾著血跡,便未伸手去接。只無奈道:「我說過了,不必還了。」

狼野並不答言,只獃獃望著她,揚手舉著帕子,如石雕一般。

輕顰見此情形,不想再與他多言,便伸出手去接那帕子。

誰料,狼野「嗖」的一下,又將那帕子抽了回去。他微垂下眼帘,喃喃道:「這帕子臟污了,我洗乾淨了再還你。」

說著,他便轉身朝門口走去。走至門口,又停了下來,微微側過頭,背對著輕顰道:「明日午後,我還在山間等你。」說完,他便疾步走出了門。

輕顰聽的一頭霧水,便不解的望向凌雪。

凌雪獃獃站在門旁,望著地上那兩串清晰的水腳印出神。她是有城府的,如今狼野的心思,她早已猜出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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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鎖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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