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章 為伊消得人憔悴(中)

070章 為伊消得人憔悴(中)

又是長長的沉默……

狼野忽道:「我知道,這裡的人,傷了你……」他頓了頓,自責道:「不錯,我也曾傷過你。」

他滿眼溫柔的望著她,又急切道:「可是,你若肯留下來,日後我再不會欺負你,也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我會用我的性命來護著你,只要你肯留下來。」

「你護著我?」輕顰聞言一驚,疑惑的看著他,問道:「你為何要護著我?」

狼野見問,自覺有些尷尬,便支吾著回道:「我……義父於我有恩……」

他因一時心急,便胡亂編了個借口。可這個借口,恰是輕顰最忌諱的。狼野的話一說出,他自己也覺失言,便趕忙將後面的話咽了回去。

誰料,輕顰還是沉下了臉,她冷冷道:「你這份孝心,還是給你義父留著吧。不必急著認我做你乾娘。」

狼野被她的話噎得生疼,一時羞愧惱怒,便質問道:「你就這麼急著回那種地方?」

輕顰聞言,登時火起。她不願再與他理論,便徹底將身子扭了過去,背對他道:「我要去何處,都與你不相干。日後,我若再有難處,也再無需你多管閑事。生死有命,我的事,與你無關。」

每一次與輕顰接觸,狼野都是百般小心。他害怕看見她那種冷漠的模樣。可越是小心翼翼、戰戰兢兢,便越發慌亂、越發會出岔子。到最後,兩個人總是要落個不歡而散的下場。

他本只想留住她,卻又無計可施,一時心急,便隨口激怒了她。他氣惱自己這火爆、急躁的脾氣,只覺心裡煩亂的很。

他見輕顰背對著他,蜷在角落裡,腦袋靠在牆壁上,靜默不語。他也沒有說話,只在原地打起轉來。

忽的,只聽「嘎巴」一聲脆響,輕顰心裡一驚,趕忙轉過頭去看。只見,隔在二人之間的一排木柵欄中,有一根已從中斷開了。

再看狼野的手,本就有傷,現如今一拳下去,傷口瞬間撕裂,湧出的鮮血,早已將那條纏在手上的那條布帶子浸透了。遠遠看上去,一片殷紅。

狼野用另一隻手攥住了那隻傷手的手腕,但這種撕裂之痛,很快便蔓延到了他的全身。他極力忍耐著,卻依舊發出了低沉的呻吟聲。

輕顰看著他,不由回想起他攥住刀刃的一幕。那一刻,他死死攥住那把刀,眼見著那冰冷的刀刃割裂了皮肉,那該是怎樣一種刻骨錐心之痛啊。可他卻始終都未曾眨過一下眼睛。

此刻,他卻疼的蜷縮成了一團。輕顰雖不解,狼野卻清楚。相較當初,此刻,他的痛,才是真正痛到了心裡。

狼野扯下手上那條纏住傷口的布帶子,又從懷裡掏出了一小紙包葯。不知何故,他的手顫抖的厲害,如何也打不開那紙包。他一時煩亂,索性一把將那紙包撇了出去。直落到了輕顰腳下。

輕顰伸手撿起那紙包,站起身,輕聲問道:「可是傷到了骨頭?」她望著狼野,言語柔和。

狼野聞言,滿肚的怒氣登時便煙消雲散了。「皮外傷。」他低聲回道。

輕顰垂下眼瞼,淡淡道:「若當真疼得厲害,便把門外的守衛喊進來吧。」

狼野蹲在地上,訕訕的望著她,道:「不必,還死不了。」

輕顰緩緩走到隔欄處,打開那藥包,輕聲命令道:「把手遞過來。」

狼野聞言,竟一時蒙住了,半晌才緩過神來。他站起身,將手穿過隔欄遞到輕顰面前,慢慢張開了手掌。

見到他那個手掌時,輕顰不自覺的倒吸了一口冷氣,身子也向後退了兩步。狼野的五個手指都經已血肉模糊了,隱約中彷彿能見到雪白的骨頭。且他手掌處的那道口子尤其深長,正往外滲著血。

輕顰的心頭登時便彷彿墜上了一塊大石頭,她幾乎驚的暈厥過去。

她深吸了一口氣,又定了定神,才壯起膽,勉強將那些止血藥粉,輕輕撒在了他的傷口上。又從自己身上扯下了一條布,重新給他包紮了起來。輕顰蹙著眉頭,滿心愧疚。

狼野目不轉睛的盯著她,滿心歡喜。柔聲道:「多謝!」

輕顰只專註的垂首包紮著,並不抬頭。只淡淡回道:「你是為了救我才受的傷,我如何還擔得起你這一聲謝呢?」

狼野不知該如何作答,只靜靜看著她。他忽然意識到,不知從何時起,彷彿自己的心緒,早已依附在眼前這個女人身上了。她的一顰一笑,都會牽動自己的心緒,或是煩躁、或是癲狂、或是歡喜,總是起伏難定。

「離開這裡,你才會安樂嗎?」狼野盯著她,輕聲問道。

輕顰聞言,怔了片刻。忽凄然一笑道:「我想離開,卻不知何謂安樂。」

狼野盯著她,又怯怯問道:「你想回哪裡?是……」他頓住,避諱的轉移了目光。

輕顰抬眼看了看他,復又垂下眼瞼,接著裹那傷口。

兩個人都清楚,狼野想說的是暢春樓。只是狼野再不敢輕易提起那個地方,怕惹她不悅。他想知道輕顰的去向,可他更擔心她還會回到那種任人追歡買笑的地方,為人魚肉。

他心裡雖擔心,可他卻不知該怎樣說,怎樣問,更不知該為她做些什麼。

輕顰將狼野的傷口包紮好,便憂鬱的轉過了身子,長嘆一聲道:「我想去哪裡?我究竟該去哪裡?」

輕顰想著這段日子以來的種種,任人擺弄,卻毫無回擊之力。誰能告訴她,這段時日到底發生了什麼?朱允炆、朱棣、青-樓、水月山,這一切,恍如在夢中。

不知不覺間,輕顰越想越覺悲戚不已,竟一頭栽到地上,不省人事。

輕顰醒過來時,已躺在了軟榻上。侍女見她醒了過來,便趕忙稟報給了山爺。

山爺與郭神醫快步來到床榻旁。狼野、凌雪、凌霜、高玉等人尾隨其後,與床榻隔了一段距離,便停住了腳步,只遠遠望著。

郭神醫又為輕顰把了脈,他道:「山爺,輕顰姑娘是因疲乏過度、驚懼不安,才一時昏厥過去的,並無大礙。只消多多休養便可。」他說著,便回到桌旁,開起了藥方。

狼野聞言,也暗暗放下心來。

山爺站在床榻旁,對輕顰道:「原想著,關你們一夜,以堵住眾人的悠悠之口,明早便把你們放出來。沒成想,你的身子竟如此不濟,在暗室里不過待了一個時辰,便厥了過去。」

他長舒了一口氣道:「好在並無大礙!」

輕顰望著他,並不言語。

山爺見她睜著大眼,卻不作聲,便道:「想必你當真是受驚不小,如今還未回過神兒來呢。天既快亮了,你也不必再挪地方了。就先在我這裡休息。等天亮了,我再讓人給你收拾出一個房間來。」

他說著,便又用眼睛瞟著郭神醫道:「她身子既已好了,日後也不必再住在後山了,省得又多出許多是非來。」

郭神醫會意,點頭道:「山爺思慮周全,那老夫也不便再留姑娘了。」

輕顰聞言,趕忙翻身下床,跪到山爺跟前。哀求道:「山爺,您大慈大悲,放我走吧……」

她話未說完,山爺便沉下臉,轉過身。

山爺環視眾人,打斷她,尷尬道:「我一早便與你說過了,不要再提下山之事。我會擇個吉日,熱熱鬧鬧的把你娶過來,擔保不會委屈了你。日後,你只管安心待在山寨,再不必想著,回到那種煙花之所。」

「我不願意!」輕顰憤憤急道:「我不願與你成親!也不想留在這裡!我只求你能高抬貴手,放我走。」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

「敢情你們這大半夜的,把大夥都驚動起來,是讓我們來看你唱大戲的。」山爺還沒開口,凌霜便搶先挖苦起來。

「賤人!」凌霜冷笑道:「你何苦又在此惺惺作態、故弄玄虛?一個風塵女子,倒裝起貞潔烈女來了。當真可笑!」

「霜兒!」山爺指著輕顰,厲聲呵斥道:「日後,她便是你三娘,你不得無禮。」

「我有娘!」凌霜分辯道:「我斷不會認這個賤女人做娘!」她一面說,一面垂下淚來。

凌霜斜著眼,恨恨的盯著輕顰,質問道:「爹,您是不是有了她,便當真把我娘忘得一乾二淨了?你們男人,都這般喜新厭舊、不念舊情嗎?」

山爺聞言,火冒三丈。上前兩步,「啪」的一記耳光,扇在了凌霜的臉上。他怒吼道:「別在我面前提那個賤人!」

凌霜雖不知分寸,可她當眾被扇耳光,還是頭一次。她自覺羞憤不已,便捂著臉,死死盯著山爺。

山爺被輕顰當眾回絕,已是惱羞成怒。要怪,只能怪凌霜不會察言觀色,才白白挨了這一記耳光。

山爺見凌霜一臉的桀驁不馴,恍惚間,彷彿在她身上,看到了她母親的影子,不由更是火起,喝道:「滾!」

凌霜又羞又氣,捂著臉,風一樣跑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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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鎖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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