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你大還是法大
豆廠長最近的眼皮老是跳個不停，樹倒猢猻散，廠里那些個對自己唯命是從，跟前跟後的幾個象孫子一樣的人看見廠里已是昨日黃花，都跑的連影子都看不到了，心裡著實有些鬱悶，自己在接這個廠的時候也是一個發展鄉鎮企業的初涉期，都是摸著石頭過河，自己除了一番雄心大志外什麼也沒有，看不到前面的路到底是不是個懸崖，也不知道前面是不是有座金山在等待自己去採伐。自己也是憑著年輕人的衝勁兒接手的。這幾年的風起雲湧，他也凸顯出一些商業天份，將原來單一的冰糖點心開發成雲城牌蜜餞、五仁、豆沙、棗泥等數十個系列產品，還利用原有設備，開發出禮盒裝的年糕、米線、糍粑等等系列化產品，遠銷到西北和粵東地區，每天十六個生產車間連軸轉，卻實也為縣財政出了一把力。還曾獲得了湘南省食品協會金獎，市、縣的獎牌更是有厚厚的一摞。
可是近兩年，一些現代化管理的食品公司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促銷手斷多種多樣，更是在電視台廣告不斷。這種現代的營銷手斷是傳統廠家無法比擬的。再加上人們的飲食習慣有了很大的改變，更趨於乾淨敞亮的現做現賣的健康食品。桌上常備的點心茶水，已逐漸被巧克力咖啡所代替。傳統食品成了老人們茶餘飯後的閑聊話題。看著日益下降的產量，和那些聽不到昔日轟鳴的機器，豆廠長也想盡了一切辦法，可誰又能阻擋市場需求的洪流呢。豆廠長也只能生產一些孩子喜歡吃的小東西賺點兒小錢，堅難的支持著這個和倒閉沒什麼兩樣的廠子。
豆廠長心裡明白商業局對這個企業已經是不抱什麼希望了，但只要廠子還有一條線運轉著，自己也能落個吃喝不愁。自己也是四十多歲的人了，要是沒了這個廠子，真想不到自己能幹什麼。
外面響起了咚咚的敲門聲。毛小蘭和一個留著時下比較流行的郭富城頭型的三十來歲的男子走了進來，向金局長等幾個人介紹說：「這是我們廠的車間主任小劉」
「歡迎，歡迎金局長來我廠視查工作。」和在場的商業局的幾個人都握了握手。掏出一包紅塔山牌的香煙來給所有抽煙的人都讓了一支。
金局長說：「既然人來齊了，那我們就開始吧。」金局長宣讀了關於成立《雲城縣商業局下屬雲城工藝美術品廠、天元食品廠、洮河造紙廠等三家企業改制領導小組》的通知，又宣讀了《雲城縣商業局下屬工藝美術品、天元食品廠、洮河造紙廠等三家企業改制方案》。說：「豆廠長，我們按照常局長的指示，從今天起我們工作小組的成員要進駐你們廠，就在你們廠進行駐廠辦公，什麼時候完成任務，什麼時候撤離，老孫的主要工作為固定資產審核，董峻為經營狀況調查和進出庫單據審核，龍峰為資金運營和賬目審核。現在我宣布，一切財務相關報表、票據、進出口單據都由董峻和龍峰接管。請豆廠長予以配合。豆廠長，我要說的就是這些，你們還有問題嗎？」
聽到主個消息的豆廠長如五雷轟頂，雖然自己前些日子已經聽說了縣上定商業局為企業改制試點單位，可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自己兢兢業奮鬥多年的基業一瞬間土崩瓦解。
「不行、絕對不行，你們不能這麼做，」豆廠長激動的喊到：「廠子沒有了，我們這幾十口子人吃什麼？你們吃國家的，拿國家的，我們呢？我們以後怎麼辦？」
毛小蘭警惕的退到保險箱前說：「金局長，你們站著說話不腰痛，廠子沒有了，你們是吃喝不愁，可我們上有老下有小的，以後你養我們啊？這麼大個廠，你說拆就拆啊，我到縣政府告你們去。」
劉海擠到金局長向前怒目而視，做出一幅拚死也要保護自身利益不受侵犯的架勢。一時間談判形成僵局。
龍峰啪的一下站了起來說：「劉海，你想幹什麼？」老孫往後躲了躲，一句話也沒有說，
董峻趕忙勸阻到：「都別急，有話好好說，座下，快座下說。」
金局長的身型依然挺直，義正言辭的說：「豆廠長，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既然接手這份工作，也就不會怕什麼，企業改制是我們商業局乃至全省市做出的決定，前幾天在商業局專門召開了企業改制的專題大會，縣委張書記也親自到場做了重要指示，你以為就你們這幾個人擺擺架勢，全縣的企業改制就停頓不做了嗎？如果你再這麼一意孤行，我就向上級彙報，通過法律手段解決。你自己掂量掂量，你大還是法大？」
豆廠長也知道改制是全縣乃至全省的大事，自己這麼做只不過是螳臂當車，他也不是真正想著廠子沒有了，廠里的職工怎麼辦，是想以後的自己應該幹什麼。廠里就這麼幾個人，能擋得了嗎？
看到豆廠長不說話，金局長又說：「豆廠長，我也理解你們的心情，廠子是你們辛辛苦苦才建立起來的，這就象自己的孩子，誰都會心痛的，我來商業局不是很久，但我也知道你們曾是雲城縣的納稅大戶。也曾被上級領導表彰過，得到過無數的鮮花和掌聲的人。不是你們不想把廠子搞好，而是現在市場變了，人們的需求變了，社會不斷進步，誰又能阻止改革洪流呢？你們的去向問題，局裡已經認真的商量了，一部分人會走上新的工作崗位，其它人想做生意的由局裡負責發給補助，縣裡也會出台相應的優惠政策，食品廠的下馬，不是只針對你的，是為了讓更多的人過上更好的日子。豆廠長，希望你能理解。」
豆廠長低著頭，使勁兒抓著自己的頭髮，「為了讓更多的人過上更好的日子，我沒那麼高尚的情操，我以後該怎麼辦呢？可這場轟轟烈烈的即將在全縣範圍實施的改制洪流，自己能改變嗎？」……
豆廠長慢慢抬起頭來說：「我也當了一場廠長，看到自己辛辛苦苦培育的企業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也痛心呢，我對不起廠里的職工啊，金局長，我只有一個請求，你和局裡想點辦法讓剩下的這些人再乾乾別的吧。小毛，交給金局長他們吧。」
「嗚……嗚……」毛小蘭捂著嘴也哭了起來，連剛才虎視眈眈的劉海眼圈裡也滲出了淚水。一言不發的轉身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