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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對方跌倒在地一動也不動,萬騰將手中大刀抓得更緊,眼中閃現著歃血的光,獰笑著加快腳步,直朝著遠處倒在地上的喬英淇飛奔而去。

突然,身後響起一陣又一陣的慘叫聲,緊接著便是『撲通撲通』的倒地聲,他心中一驚,餘光瞄到本是跟在他身後的一名兵士轟然倒在了地上,後背赫然插著一支利箭。

他大驚失色,正要回頭查看是何人偷襲,左腿與右手相繼一陣劇痛,他痛呼出聲,『轟』的一下一頭栽到了地上,手上的大刀也『當』的一聲掉了下去。

他痛得臉色發白,額冒冷汗,看著左腿與右手分別插著的羽箭,以及地上躺著的那一具具均是被一箭奪命的兵士屍體,心中又驚又怒。

「誰?是誰?誰在背後偷……」驚恐的質問還未說完,忽然,一道黑影朝他疾馳而來,他滿臉的駭然,瞳孔猛地漲大。

「啊!」慘叫聲響徹夜空,噴洒而出的鮮血滴落地上,緩緩滲入泥土中,不遠處的草叢上,赫然砸著一隻斷臂。

萬騰痛得在地上直打滾,左臂被人活生生砍斷的痛楚,已然掩蓋掉右手與左腿的箭傷,他『嗷嗷』地慘聲大叫,身體所滾過之處,是一片鮮紅。

來人手法之利落,手段之狠辣遠遠出乎他的意料。

「殿下,可要直接殺了他?」陰狠的詢問聲響起。

被喚為『殿下』的男子卻不回答他,將手上的長劍扔到一邊,一步一步往不遠處昏迷著的喬英淇走去。

詢問之人得不到回應,稍想了想,一個箭步上前揪住在地上翻滾的萬騰,將手中一粒藥丸強行塞進他的嘴裡,再一個手刃劈向他的後頸,慘叫聲嘎然而止。

夜幕下的山間,又恢復了它原本的寧靜。

趙瀚霆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躺在地上的喬英淇,一直來到她的身邊,單膝跪下,大手緩緩探過去,探出不過幾寸之遠便又停住了。

身子不住地顫抖,大手握成拳頭又再鬆開,如此反覆數回,身後的葛昆看著不解,輕聲喚道:「殿下?」

趙瀚霆垂眸深深吸了口氣,這才抖著手輕輕撫上喬英淇的臉龐,觸手微涼。心口像是被針扎了一下,臉色有幾分發白,他咬著牙關,抑住顫慄不止的身子,無比溫柔地小心翼翼將她攬入懷中。

月光下的女子,呼吸輕淺,幾縷汗濕的鬢髮黏在額上,那雙明亮若星的眼眸緊緊闔著,丹唇微抿,乍一看,像是睡著了一般。

大手輕柔地為她捊了捊鬢髮,眼中情意繾綣,也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將她摟入懷中,才能不再掩飾心中滿溢的情絲。

懷中的女子比之上一回他見到時又清減了不少,心,不可抑制地痛起來,她出身富貴,本應如同世間上每一位貴族小姐那般,過著平和安穩的日子,那也是她心之所向,可偏偏命運卻一次又一次地將她推向男兒的沙場。

「殿下,時候不多了。」見他只是一動也不動地抱著喬英淇,葛昆不由得輕聲提醒。

趙瀚霆回過神來,目光仍是緊緊地鎖著懷中嬌顏,聞言只是低低地『嗯』了一聲,並無動作。

再等等,再讓他多抱一會,或許,這是此生他最後一次這般抱她,甚至,也是最後一次觸碰到她。也許下一次,下一次他再見到這張容顏時,她的身邊已經伴著另一名男子,另一名能名正言順地擁抱她的男子。

大手溫柔地描繪著她臉上的輪廓,一下又一下,是不舍,是愛憐,更是絕望……

「殿下……」發覺遠處像是隱隱響著腳步聲,葛昆大急,忍不住催促道。

趙瀚霆低低地嘆息一聲,單手抱著喬英淇,另一隻手從懷中掏出一個小藥瓶,葛昆見狀忙接過,拔開瓶塞,從裡頭倒出一粒藥丸放到他的掌中。

趙瀚霆深深地望了懷中人一眼,這才緩緩將藥丸送進她的嘴裡……

「咳咳咳……」喬英淇是被嗆醒的,迷迷朦朦睜開眼睛那一瞬間,她似是看到一道身影飛掠而去,待回過神來欲細看,四周除了她自己,再無一人。

她伸出手抹了抹下頜,一片水漬,嘴角處亦然,像是有人趁她昏迷時喂她喝過水一般。

眉頭不由得蹙了起來,她明明記得昏迷前被萬騰追殺的,為何如今她還好好地躺在此處,萬騰,對了,萬騰呢?

她驀然驚醒,掙扎著站了起來,正要抬腳去尋,便聽遠處有人在喚著自己,她細一聽,認出當中一把聲音正是流螢。

流螢還活著?她心中一喜,再無暇他想,朝著聲音響起去飛跑而去。

「小姐!」正領著士兵焦急地尋找著不見蹤跡的流螢率先便發現了她,又驚又喜地迎上來。

見她安危無恙,喬英淇亦是驚喜交加:「大家可都還好?」

「都好,已經吩咐人檢查過了,並無傷亡。」流螢歡喜地回道。

「並無傷亡?」喬英淇先是大喜,繼而不解地自言自語。

「是,雖無傷亡,可咱們四周都堆滿了柴火,幸好梁將軍及時帶著人前來相救,否則,咱們估計要被人活活燒死!」說到此處,流螢咬牙切齒。

喬英淇眉頭皺得更緊:「梁將軍來救了我們?哪位梁將軍?」

「末將梁衛鋒見過副帥,副帥可安好?」正疑惑間,渾厚的嗓音乍然響起,梁衛鋒恭恭敬敬地朝她行禮道。

喬英淇微怔,竟是他救了眾人?

探究的目光落到梁衛鋒身上,見他舉止有禮恭謹,臉上更是帶著顯而易見的關切,與往日明裡客氣,實則不屑的神態截然不同,喬英淇心中疑惑更甚,只也知道此時此刻並不是細問的時候,故而問道:「萬騰呢?」

「萬騰勾結劉鴻方,偷偷在水裡下藥,欲將我齊軍將士活活燒死此處,末將得到消息起來相救,現已將萬騰活抓,等候元帥處置。」

喬英淇雖仍有許多不明之處,可也無暇細問,又聽梁衛鋒繼續道:「劉氏軍中內訌,劉鴻方被手下大將圍攻於霞洛村數十裡外的山腳下,現今正陷入苦戰,喬元帥親率人馬趕往,只待敵軍殺得你死我活之際再一舉殲滅,元帥有令,著副帥領軍前去支援,以便前後夾攻。」

說罷,他還取出喬晉延的令箭遞給喬英淇,喬英淇接過細瞧,認出確是喬晉延的令箭,又看看梁衛鋒帶來的人馬,當中大部分均是喬晉遠麾下將士,這才相信了他的說辭。

經過方才萬騰的反叛,又聯想梁衛鋒自出征后私底下耍的小手段,她不得不留個心眼,亦重新劃分『自己人』的範圍。

一切確如梁衛鋒所說,喬晉延果真帶著人在霞洛村數十裡外的山腳下伏擊劉氏軍,劉鴻方拚死叛變的手下大將首級,還未來得及喘口氣,便被突然衝出來的齊軍打了個措手不及。

也許是被劉鴻方如耍猴子般耍了一段日子,齊軍上上下下均憋了一肚子的氣,如今好不容易能當面打一場,自然不會放過此等好機會。

本就死傷甚多的劉氏軍又如何敵得過士氣正高的齊軍,被打得毫無招架之力,很快的,響徹山間的喊殺聲、打鬥聲便漸漸停了下來。

劉鴻方軍隊被全殲,齊軍再次取得了勝利,可喬英淇卻並無半分喜悅,始終對自己差點被萬騰所殺一事存有懷疑。

按梁衛鋒的說法,他是受了元帥喬晉延的命令前去相救,而喬晉延是因派出去的探子探到了劉鴻方率兵前往霞洛村並非只是為了搶奪糧食,而是另有所圖,又察覺萬騰行為有異,抽絲剝繭,遂知喬英淇有難,故而派人趕去相救。

同一時間,派往岳山的齊軍將領也發現岳山上的劉氏軍並無對戰之意,心中起疑,著人細探,竟發現對方偷偷派了人沿著劉鴻方離開的路線前往霞洛山。

總的說來,齊軍這邊是出了一個叛變的萬騰,而劉鴻方自以為得了萬騰的接應,可以裡外夾擊對付喬英淇所率人馬,哪想到叛變的並非只有一個萬騰,還有他自己麾下的大將。

這些說辭乍聽起來倒也合情合理,可喬英淇卻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一切著實太過於巧合了。而她,從來便不信巧合。

營帳外是眾將士得勝后的歡呼聲,她靜靜地靠坐在椅上,右手輕輕地摩挲著下頜,彷彿這樣就能感覺到是誰在她昏迷的時候喂她喝過水。

也不知坐了多久,她才低低地嘆了口氣,甩甩腦袋將這些想不透的問題全都拋開,起身離了座,徑自進了裡間,除去外裳鞋襪,將自己砸向床榻上。

自出征以來,喬英淇睡得便淺,加之今日又經過一番驚險,頗為後怕,亦是心有所思,更是難以深睡,神志處於半睡半醒間,只覺似是有人在她耳邊柔情滿滿地喚著她的名字,臉上更像是被溫厚的大掌來回輕撫。她極力想睜開眼睛細看對方容貌,可卻只看到一片朦朧的黑,那黑影緩緩向她伏下身,帶有几絲涼意的柔軟觸感落到她的額上……

她驟然清醒。

『噼啪』的一下細響,是燈心炸響的聲音,她睜著眼眸,定定地望著帳頂。良久,手臂輕抬,手掌緩緩地覆上額頭,眼中一片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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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難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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