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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關門聲響起,趙瀚霆方靠在椅背上,目視窗外怔怔出神。

上一世,是他領著燕伯成等將領,率大軍追擊餘孽,耗時兩年之久,方肅清了中原各方反對勢力,連帶著重創北狄、南疆主力,生生將這兩國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不得已雙雙奉上降書,徹底震懾周邊小國,自此為大齊打下了穩定的邊疆環境。

喬晉延兄弟領兵,他早已想到這個可能,也早做了準備,如今活躍在東南一帶的各方勢力,與前世此時的大同小異,他只需向喬晉延稍加提點,以他的聰明,想要取得最終的勝利並不成問題。

可如今卻多了變數,一是正元帝安排的萬騰等將領;二是喬英淇的出征。若僅有前者倒也罷了,可偏偏多了一個他放心不下的喬英淇。

當年在塔犁沙漠,她渾身血跡一動不動地躺在熱沙上的那一幕,至今仍是他的惡夢,他無法想像,假若她再遭遇此等不測,萬一他趕不及前去相救……

對她,他永遠也做不到真真正正的放心。他只希望,她能在他的力所能及的保護之內恣意地過著自己想要過的生活,哪怕她的未來不會再有自己,哪怕他永遠也不能出現在她的眼前,僅此而已。

***

「東西可都已經收拾妥當了?」喬英淇將手上的書擺回原處,餘光見到推門而入的流螢,隨口便問。

「都收拾好了。」流螢脆聲應道。

喬英淇『嗯』了一聲,又繼續低著頭整理書冊,身後突然響起侍女的問安聲,她抬頭回身一望,便見喬夫人邁進了屋裡。

「娘,你怎的來了?」她連忙停下手中動作,起身朝著喬夫人走去,攙扶著她在長榻上坐下。

喬夫人輕嘆一聲,輕撫著她的臉龐,目光柔和,不過半晌,眼眶漸漸變得濕潤。

「還以為自此以後便可以過些安穩日子,娘可以為你擇一門好親事,將你風風光光嫁出去,也算是了了娘一樁心事,沒想到……」說到此處,她的喉嚨一哽,卻是再說不下去。

喬英淇心中有些許難過,偎依著她故作輕鬆地撒嬌道:「女兒要一輩子陪在娘身邊,才不想嫁人呢!」

「傻孩子,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喬夫人抹了抹眼中淚花,摟著她愛憐地道。

喬英淇更深地往她懷裡鑽去,悶悶的聲音透出來:「就是不想嫁……」

喬夫人笑嘆著輕撫她的長發,她的女兒,無論在外頭是怎樣的堅強,在她的面前,總是那個軟軟嫩嫩,會抱著她撒嬌討好的小丫頭。

她不懂夫君與兒子們為何不放心兩個孫兒領兵,卻偏偏對身為女兒家的英淇這般信任,對她來說,孫兒也好,女兒也罷,都是她的心頭寶,如今一下子便要……

心裡像是被巨石壓著一般,沉甸甸得厲害,本以為大齊立國后,一家人便能過些尋常人家安安穩穩的日子,再不用擔驚受怕,哪想到安穩日子竟是這般的短暫。

強忍著心酸叮囑了女兒幾句,喬夫人才拖著沉重的腳步回了正院,見夫君正歪著床榻上,手中的書卷竟是倒了方向。

她無奈地上前,拿過書卷放到一邊,嗔怪著道:「若累了便躺一陣子,怎像崢兒一般不安份。」

喬正林沖她笑了笑,聽到她提及幼子,笑意漸斂,片刻之後,拉著她的手在身邊坐下,柔聲道:「有件事想與你商量一下,我想讓崢兒拜寧先生為師,讓他跟著寧先生念書寫字,順帶著修習醫道,你意下如何?」

喬夫人有些意外,寧溪總慫恿幼子拜他為師,她不是不知道,可也如夫君及兒女一般,她也只在旁笑著看熱鬧,任由幼子自己決定,並不多作干涉。

如今夫君這番話,可謂是不顧幼子的意願了。

「咱們喬家,將領已經夠多了,再不需要會行軍打仗之人……」嘆息般的低語在她耳畔響著,她心中一沉,望著神色黯然的夫君,半晌,一言不發地側過身去摟著他,無聲安慰。

喬正林反抱著她,將腦袋擱在她的頸窩處,喃喃地道:「還好,無論發生什麼事,你總會在我的身邊。」

喬夫人呼吸稍頓,摟著他的力度漸漸收緊。

饒得是喬正林等人再怎麼放心不下,大軍出發的時間終也是到了。一大早喬英淇便帶著喬晉延喬晉遠兄弟二人,跪別親人,在父母兄長憂心不舍的目光下離開了鎮國公府,踏上了往東南的征途。

京郊的某處山崗上,披著玄色披風的男子迎風而立,目光落到遠處整齊有序的隊伍上,眼神之專註,彷彿是要從那密密麻麻的聳動人群中,尋找出魂牽夢縈的那道身影。

葛昆靜靜地站在他的身後,直到遠處的隊伍越行越遠,最終在視野里消失,他才聽到主子低沉的聲音:「走吧!」

他應了一聲,隨即抬腳跟了上去。

岳州城臨海,是中原南面最大的一座城池,也是大齊轄內官府衙門被流寇餘孽衝擊得最頻繁的一處。

喬英淇滿身疲累地靠在椅背上,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的追擊戰,已經讓她的體力撐到了極致,如今的她只想痛痛快快地洗一個澡,將身上的血跡、汗跡徹底洗去,然後好好地睡一覺。

一切確是如她早前擔心的那般,萬騰、梁衛鋒等年長的將領,根本不服喬氏姑侄,雖不至於明目張胆違抗軍令,但陽奉陰違之事做的並不少。

此次追擊鄧氏餘孽,若非梁定鋒的拖拉不作為,她何需打得這般辛苦。

眸光漸漸變得有幾分冰冷,倚老賣老並不算什麼,只要彼此都是為著大齊、為著百姓,有些難聽之話她也可以不在意,不同的意見,只要是有利於齊軍的,她也會接受。

可是,她無法忍受他們純是私心作祟,又或是為著顏面,為反對而反對,一而再再而三拖累作戰。

這一回本是兵分兩路夾擊鄧氏軍隊,她領著一隊人馬從西面偷襲,而梁定鋒則帶著麾下軍隊從東面包抄,一切明明計劃得好好的,可就因為梁定鋒一時意氣,行軍拖拉,以致誤了商議好的時辰,讓她不得不獨自面對鄧軍,苦苦支撐了兩個時辰,方等來梁定鋒的人馬。

這三個月以來,類似之事數不勝數,雖每一回都能取得最後的勝利,但傷亡人數、耗費精力已是遠遠超出預期。她不敢想,再這般下去,待到餘孽肅清時,最終還能剩下多少人馬能平安返京。

「副帥,大事不好!」門帘『嗖』的一下便被人從外頭掀了開來,緊接著一個年輕的兵士便沖了進來。

喬英淇心頭一震,陡然起身:「出什麼事了?」

「由萬少將軍率領的三千將士,在岳山山腳下全部陣亡,萬少將軍拚死衝出重圍,如今正在萬將軍帳中療傷。」

喬英淇大吃失色,不可置信地盯著他:「在岳山腳下全部陣亡?為何會是在岳山?我明明命萬硯辰領著人往庚玉河方向去支援喬將軍的。」

庚玉河與岳山一北一南,分明是完全相反的方向!喬晉遠帶著軍隊正與李氏軍隊惡戰,五日前她已撥了人馬,著萬騰之子萬硯辰領兵前去支援。

「萬、萬少將軍……」兵士結結巴巴的也不敢說,喬英淇臉色鐵青,憤怒地一掌拍在書案上:「萬硯辰竟敢違抗軍令!」

岳山有什麼?有當年呂摯天手下的將領劉鴻方,呂摯天身死後,萬騰父子降齊,劉鴻方則是領兵出走,大齊立國后在岳州一帶作亂,如今便是隱藏於岳山山中。

萬硯辰本應去支援喬晉遠,可偏偏往了相反方向去攻劉鴻方,反中了對方埋伏,以致全軍覆沒。

喬英淇眼神森冷,如利刀一般盯著跪在下首請罪的萬硯辰,耳邊儘是為子狡辯的萬騰的聲音,可她始終一言不發,直到萬騰察覺不對勁收了聲,她才緩緩地抽出令箭,猛地厲聲道:「萬硯辰違抗軍令,連累我三千將士性命,按律當斬!」

「得令!」話音剛落,便有兩名威武的兵士出列,二話不說架起跪在地上的萬硯辰,就要拖出帳外。

「喬英淇,你敢?!」萬騰先是一驚,繼而大怒,幾步上前殺氣騰騰的怒瞪著喬英淇。

喬英淇冷笑一聲,並不去理會他,沖著停了腳步不知該不該繼續的行令兵厲喝道:「還不拖下去!」

那兩人一聽,再不猶豫,一左一右強硬架著拚命掙扎著讓『爹救我』的萬硯辰,將他拖了出去。

萬騰見她竟然絲毫不顧及自己,又驚又怒,手指指著她顫抖不止,待聽到兒子凄厲的叫喊時,臉色大變,再不敢逗留,回身邁開腳步飛快出了營帳就要去救。

「軍令如山,本帥不管你們是久經沙場的老將,還是初出茅廬的兵卒,凡是敢無視軍令,延誤軍情的,一律從嚴處理!」喬英淇並不去理會他,眸光冰冷地逐一掃視下首眾將,聲音不疾不徐。

「啊!」一聲悲憤的哭叫聲從帳外傳進來,帳內眾將臉色一變,均聽出這是萬騰的聲音。不一會的功夫,又有行令兵進帳復命。

眾將神色各異,根本想不到眼前這年紀輕輕的女子竟然出手這般利落,絲毫不留情面便斬殺了萬硯辰,一時間,均心有戚戚。

喬英淇並不理會他們的想法,更不在意帳外失了兒子的萬騰的怒罵,冷靜地將軍務分派下去。剛見證過她的冷酷的眾人,包括一向不滿喬氏姑侄的梁衛鋒,此時也老老實實地領了命,再無二話。

***

「喬英淇,喬英淇,喬英淇,你好,你好!」夜幕下,仿若一下子老了幾歲的男子,那陰狠憤恨的低沉聲音如蘸毒一般,讓人聞之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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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難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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