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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為,改變了前世趙瀚楠被俘的命運,今生他與楊佩芝便能過得更好,至少會比前世的他們更加要好。可是,如今她卻再不敢那般篤定。

心煩意亂之際,又聽這幾日府里府外都在議論著萬騰獻女一事,她更覺煩躁,這日乾脆便躲到了凈慈庵去,只盼著佛門的清凈能拂去她內心的焦躁難安。

孤月師太知她心中有事,但見她不欲說,也不多問,靜坐一旁含笑品茗。

許是孤月師太渾身上下散發出的那股恬淡氣息安撫了她,又或是屋內特有的淺淺檀香味兼具了寧神靜氣之功,喬英淇漸漸覺得心中那股浮躁憂慮消散了不少。

她長長地吁了口氣,端過孤月師太為她倒的茶小小地抿了一口,這才喟嘆般道,「每回到師太此處來,都能讓英淇暫時忘卻所有煩憂事。」

孤月師太輕笑,「否則貧尼又怎說施主有佛緣呢?施主果真不考慮入我凈慈庵?」

喬英淇忍不住也笑了起來,「英淇乃紅塵中人,渾身上下,由里至外均沾染了塵世俗氣,著實不敢玷污佛門凈土。」

孤月師太也不過隨口這般一說,倒也不是真心要勸她遁入空門,聞言也只是笑了笑,又拿起茶壺為她倒上了茶。

兩人閑聊了半晌,便有小尼姑進門來請師傅前去講經,孤月師太點點頭,又對喬英淇道了句『失陪』便帶著小尼姑出門去了。

喬英淇又獨自坐了一陣子,見窗外揚揚洒洒飄著點點雪花,乾脆便披上斗蓬,打算在附近走走,權當散散心。

走至庵外的小樹林中,見不遠處有個頗為熟悉的身影以樹枝為劍正舞動著,她疑惑地走上前去,認出那個練著『劍法』的人竟是柳祥均。

天寒地凍的,還下著雪,而他身上的傷又未完全痊癒,居然也敢做這些大動作?

「柳祥均!」突然響起的一聲嬌喝一下便讓正舞得起勁的柳祥均停下了動作,待回過頭一看,嚇得一把將手上的樹枝扔得遠遠的,整個人站得畢直,結結巴巴地道,「小、小、小姐。」

「你身上的傷可全好了?大夫說過你可以做這些大動作了?」喬英淇板著臉,嚴肅地盯著他。

「好、好,沒沒、好……」柳祥均更慌了,舌頭更像是打結了一般,羞愧得話都說不利索,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小,腦袋都快垂到胸口去了。

喬英淇本是惱他如此不愛惜身子,可見他這副恨不得以死謝罪的模樣,活脫脫犯了錯被娘親教訓的小喬崢,一時覺得有些好笑。

偷偷抬眸打量她的柳祥均察覺她的笑意,心中一松,抬起頭沖她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

「笑什麼笑!犯了錯事還打算以傻笑矇混過關?讓你在家裡好生養傷,你偏要到處亂跑,還敢在冰天雪地里舞起劍來,你是嫌自己傷得不夠重是不是!」喬英淇又再板起臉。

柳祥均立即便斂起了笑容,老老實實低頭垂手站好,「不敢,屬、屬下是陪家母到庵里還願,因等得有些悶,又怕長久不運動以致荒廢了武藝,故、故才、才……」

「噢,原來如此,只不過,沒有大夫的允許,你還是不能隨意大動作,萬一傷上加傷,令堂豈不是更要擔心?」喬英淇又道。

柳祥均聽出她的關懷之意,心裡又是甜蜜又是歡喜,對她的話又怎會不遵從,連連點頭保證道,「屬下知錯了,絕不敢有下次!」

提著籃子從庵里出來尋兒子的雲氏,遠遠便見兒子與一位姑娘在說著話,她心中好奇,忙加快腳步走上前去,待細聽兩人的對話,一時有些詫異。

良久,一絲笑意漸漸暈開在她的唇畔。

「娘!」眼尖的柳祥均發現了她,邁開大步朝她走了過來。

喬英淇順著他的動作回頭一望,見一名著藍色粗布裙的中年女子手挽著個竹籃子,正沖著自己微微笑著。風雪中,女子眸光柔和,笑容和善,舉止落落大方,正由柳祥均攙扶著向她走過來。

「民婦見過喬小姐。」行至她的跟前,雲氏微微曲膝見禮,嚇得她連忙側身避過。

「夫人如此可真是要折煞英淇了。」

雲氏也不再多禮,斜睨了一眼仍是一臉憨笑的兒子,心中好笑,這個傻小子在喜歡的姑娘面前原來竟是這般模樣,真真是,愣得可以!

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兒子心上人,見她身披著靛藍的緞面斗蓬,明眸皓齒,眉宇間有著尋常女子所沒有的一縷英氣,望向自已的眼神並無半分大戶人家的優越感。

是個好姑娘,她的兒子眼光倒也不錯。

「民婦萬萬不敢當小姐這聲『夫人』,民婦母子能有個安身之處,全蒙喬將軍不棄,民婦感激不盡。」

「夫人言重了,若論感激,這次若不是柳校尉出手相救,英淇只怕小命休矣。」喬英淇忙道。

雲氏又是一愣,下意識便望向身邊的兒子,難道這次兒子受傷,是為了救眼前的姑娘?

柳祥均尷尬地輕輕扯了扯她的袖口,小小聲地喚,「娘……」

雲氏暗暗嘆了口氣,重又揚著笑容朝喬英淇道,「職責所在,喬小姐何需記掛在心。」

若兒子真是為了救她才傷得如此重,更可見他用情已深,至於瞞著自己實情,無非是怕她因此而對喬家小姐心生不滿。

真真是個傻小子!

三人又再閑話了一陣,因早前從柳祥均口中得知眼前女子的堅強與不易,喬英淇心中欽佩,言談當中更是恭敬有禮,絲毫不自持身份,如此一來,倒愈發讓雲氏滿意了,便是心中因兒子的傷而對她的那丁點不悅也消去了。

柳祥均始終漾著歡喜的笑容,他此生最愛的兩名女子都在身邊,並且相處融洽,這一幕,他幻想了無數次,如今終於化為了現實,讓他生出一絲不真實的幸福感來。

假若她們的身份再變上那麼一變,此生他便再無遺憾了!

***

萬妤梅是被一座小轎抬著從側門進了趙府的,因她身份特殊,趙重鵬為了表示對呂氏降將的看重,也命人擺了小小的宴席。

從萬騰獻女到萬妤梅進府,中間相隔不過短短的七日,這七日里,喬英淇一直想尋個機會去見見楊佩芝,可得到的回信均是『府里忙,暫不得空』。

她努力回想前世趙瀚楠納安蓮欣時楊佩芝的反應,可年代久遠,加之那時她被趙瀚霆纏得緊,又憂心出征的父兄侄兒,一時半會的也顧不上她,待她抽了空想去瞧瞧她時,戰場上便傳來父兄陣亡的消息。

後來又發生了一連串的不幸事,喬崢失蹤、娘親逝去,再到趙瀚楠被俘虜……

她嘆息一聲,心中的忐忑不安隨著萬氏的進門愈發強烈。

布置得有幾分喜氣的屋子,著一身粉色衣裙的萬妤梅緊張地絞著袖口,趙瀚楠雖是她所選,可畢竟兩人也只是見過兩面,說過的話加起來不到五句,印象中他是一名謙謙君子,可到底也是一名陌生男子,要說不緊張那是假的。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本應出現在屋內的那個人始終不見影,她有些不安起來。

此時的趙瀚楠正坐在書房裡苦惱地嘆氣不止。

自得知萬家姑娘會進門后,妻子雖表面瞧來並無不妥,可待他卻再不像早些日子那般溫柔體貼,他知道她心中不好受,可他又何嘗好過?

出征前,因了那位蓮姑娘,她便已經有了不滿,可他雖覺得自己被冷待得很無辜,但也只以為她不喜蓮姑娘,自己不過是被牽累了。為了能再回到成親時的恩愛,他已經到了見到蓮姑娘便扭頭走的地步。

如今這位萬姑娘,哪怕他再不願意,也已經將她納進了門,她也成了他名正言順的妾室,成了他的責任之一,他無論如何都做不到視她如無物。

「唉!」他重重地嘆了口氣,煩惱地將桌上倒滿的酒一飲而盡。

『吱呀』的一下開門聲,隨即便是詫異的男子聲,「你果真在此,我還以為看花了眼,大好日子,大哥不在新房裡摟新人,一個人獨自在此飲酒做甚?」

趙瀚楠抬眸,見是弟弟,苦笑一聲道,「你莫要取笑為兄了,為兄心中苦悶得很,你又不是不知,納妾非我所願。」

趙瀚霆嘆了口氣,兄長這樣的和軟性子,最易沾染麻煩,家中有一個寄住的莫名奇妙的『蓮姑娘』,如今又惹來一個莫名奇妙的『萬姑娘』。

「你是不願納萬姑娘,還是不願納妾?假若將來有一個不錯的女子,對你又是傾心相許,你可會將她納進門?」無奈地奪過趙瀚楠手上的酒杯,他才問道。

趙瀚楠愣了片刻,有些糊塗地道,「納萬姑娘與納妾有何區別?至於你說的『不錯的女子』……我已經有你大嫂了啊!」

趙瀚霆沉默地望了他片刻,「如今萬氏已進門,你打算怎辦?」

「……我不知道。」趙瀚楠苦惱地又再灌了一杯酒。

趙瀚霆直想嘆氣,這就是有無名份的差別了,待安蓮欣,他只不過提醒了一句大嫂不喜歡,他便果真如他所說的那般,避安蓮欣如洪水猛獸。可已成了他的妾室的萬氏,讓他將她置之不理,以兄長的性子,只怕難了。

「今日既是萬氏進門,那你便到她那處去,有何好想的?去吧去吧!」他直接將奪下趙瀚楠的酒杯,將他又扯又拉地推著出了房門。

「不不不,不行不行,佩芝會不高興的。」趙瀚楠嚇得又是擺手又是搖頭。

趙瀚霆等的就是他這句話,緩緩地鬆開了手,趙瀚楠連忙跳離他幾步之遠,滿目警覺地瞪著他,似是怕他又會將他推往萬氏的院子。

「大哥,既然你無法做出決定,不如便聽聽你的心的意思,嗯?」

「心的意思?」趙瀚楠狐疑。

「來,閉上眼睛,東邊是大嫂,西邊是萬氏,你想要哪個,便往哪個方向轉過去。」趙瀚霆聲音又輕又柔,似是帶著一絲盅惑。

趙瀚楠被他固定在原處,半晌,緩緩地順著他的意思闔上眼眸……

「大嫂在你東邊,萬氏在你西邊,只能要一個,大哥,你要哪個?」

話音剛落,便見趙瀚楠毫不遲疑地轉向了東邊,並且抬腳跨出了幾步,不過一會便又停了下來,緩緩地望向鼓勵地沖他點頭的趙瀚霆。

「大哥,世間難有兩全其美,你要認清自己的心,認清自己最想要的到底是什麼,人的心、人的感情是極其脆弱,經不得半點傷害,就算是有後悔葯,也難將傷痕徹底抹去。放心去吧,大嫂肯定在等著你,至於其餘的,你莫要擔心,一切有我!」

趙瀚楠喉嚨一哽,猛地大步向他走來,用力抱了抱他,啞聲道,「好兄弟,多謝!」說罷,再不遲疑,朝著東邊方向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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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難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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