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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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多時辰?喬英淇愣愣地望著越行越遠的主僕二人,臉上俱是不可置信。

這樣的天氣泡在河裡一個多時辰,人可受得住?她也不過泡了一刻多鐘都覺得身子快要被凍僵了,要是泡一個多時辰……

趙瀚霆心思縝密,行事幾乎可稱得上是算無遺漏,又怎會做出如此的糊塗事來?就算他以為自己不會水,想著跳下去救自己一命,久尋不見之後難道不會上岸叫人?就那般一個人在河裡如無頭蒼蠅一般四處尋?

眼神漸漸變得複雜,跳下去的那一刻她並沒有想得太多,只是單純想表達自己不願再嫁他的決心。況且,前世的喬英淇確是不熟水性,可今生的她卻不同,早在發現自己重活一世后,她便偷偷地學會了鳧水,也正因為此,她才有恃無恐地跳下去。

來之不易的生命,她又怎可能不好好珍惜?她還要留著性命看著家中每一個人幸福和樂地度過未來的日子,看著崢兒長大成人,娶親生子,圓她前世的遺憾。

而她自己,未來也想過一些不再是喬皇后的平凡日子。

「小姐,怎在外頭站著也不進門?」流螢疑惑不解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她垂著眼眸片刻,這才轉過身進了喬府大門。

「方才小公子還嚷嚷著怎不見姐姐,可巧小姐就回來了。」流螢緊跟在她身後碎語,不過片刻又『呀』的下驚叫出聲,「小姐,你頭上那根梅花簪呢?怎不見了?」

喬英淇應聲停了腳步,伸手往發上一摸,終也想起方才在凈慈庵梳頭時並不見那根梅花簪,想必是掉落在河裡了。

「大概不知掉在了何處,罷了罷了,不過一根尋常簪子,不見便不見了,也算不了什麼。」她不以為然地搖搖頭。

「噢……」流螢有些可惜,不過見她不在意,也只能惋惜幾句便又跟了上去。

而另一邊,趙府的下人見自家主子渾身濕漉漉地回來,均是嚇得不輕,葛昆可沒空理會這些,一面大聲吩咐著人準備熱水和薑湯,一面動作麻利地翻出乾淨的大綿巾為趙瀚霆擦拭著發上、身上的水珠。

趙瀚霆一動不動地任由他動作,臉上不見半點血色,雙唇更是凍得青紫,可身上的寒意仍是不敵心中那股徹骨的冰冷。

『要我再嫁你,我寧願葬身此河!』

『要我再嫁你,我寧願葬身此河!』

……

喬英淇那句冰冷無情的話不斷在他耳邊迴響,一聲又一聲,像是有人拿著鋒利的刀刃,一下又一下地往他心上扎,直扎得鮮血淋漓,痛不欲生。

他知道此生想再將她留在身邊絕非易事,可卻萬萬想不到她會如此的剛烈,寧願死也不願再嫁他。可是,他沒辦法,她也不會知道,挽不回她,他同樣寧願死去。

可是,現在該怎麼辦?放棄,他做不到;堅持,他又怕逼得她太急。若今日之事再發生多一回,他怕自己早晚有一日心臟經受不住會倒下去。

「今、今日之、之事莫、莫要告訴、告訴父親母親,就、就只、只說我、我不小心掉、掉進了河、河裡。」良久之後,他哆哆嗦嗦地叮囑葛昆。

葛昆憤恨地道,「二公子,她分明是戲弄於你,如此你仍要為她……」

一言未了便對上趙瀚霆冷然的眼神,他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將未盡之語咽了回去,低低地應道,「屬下知道了,絕不敢多嘴。」

見他應了下來,趙瀚霆才鬆了口氣,無論如何,他都不希望父母對英淇有不好的看法,況且今日此番變故也是因他而起,他更不可能讓她來承擔旁人種種的不滿。

前生她與母親相處極好,今生他自也會想方設法維繫這樣的一份好。

大手緩緩地探入懷中,將藏在裡頭的梅花簪掏出緊緊地握在手中,他認得出這是今日她戴的簪子,在河裡尋著這根簪子那一刻,他幾乎心神俱裂。

幸而一切都好好的,她安然無恙……

從下人口中得知兒子歸來時的狼狽,趙夫人訝然,知子莫若母,自己這個兒子,無論在外頭經歷怎樣的事,也必會將自己收拾妥當了方回到家中來,像今日這般,確是罕見。

「馬上著人去請大夫!」她根本無暇追究當中緣由,也是深信能讓兒子如此反常之事,他必不會如實相告,既明知得到的會是謊言,她又何必急著去詢問。

青芍自是連聲應允,急急命人前去請大夫過府。

***

「方才聽晉延說起,說瀚霆身子抱恙,這可真是天下奇聞,一向健壯如山的趙二公子居然也會生病,嘖嘖,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好不容易從父親喬磊的魔爪下逃出生天的喬晉遠,一溜煙跑到喬英淇處,見桌上擺著一碟糕點,順手抓過一塊捏成一小塊一小塊拋到半空中,再張著嘴接住,嚼了幾下后隨口道。

「病了?」喬英淇詫異。

沒人會比她更清楚趙瀚霆的身子情況,前世與他相識數十年,除了在戰場上受的傷,她從來不曾見他生過病。這回,難道是昨日在河裡泡得太久,以致風寒入體病倒在床?

想到這,她不由得生出些許歉疚來,只很快地便又理直氣壯起來,誰會知道前世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居然會犯起了蠢,白白地將自己泡在冰冷的河水裡一個多時辰。

對,就是這樣,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若不是他攔自己的路,若不是他向自己說些異想天開莫名奇妙的話,她又怎會氣得跳下河裡去!

在心裡給自己打好了建設,她努力忽略那絲絲縷縷的不安,若無其事地拿起一塊溫熱的糕點輕輕咬了一口。

「可不是,居然病了!風寒入體、憂思過慮,嘖,小爺倒想不到趙二公子居然心中也會有『憂思』,奇聞、奇聞,真真是天下奇聞!」

「小爺小爺,誰是小爺,在我面前你也敢自稱小爺?」喬英淇順手一巴掌往他後腦勺招呼過去,直打得喬晉遠哇哇大叫起來。

「姑姑,你這般狠,將來哪家敢娶?」

「還敢胡言亂語?我看你就是欠收拾!等著,今日我非要教訓教訓你不可。」喬英淇瞪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又是一掌劈過去,這一回喬晉遠有了防備,『咚』的一下蹦出老遠,一面往門外沖,一面鬼哭狼嚎般叫道,「姑姑欺負人,姑姑欺負人,以大欺小,天理何在?這日子沒法過了!」

「沒法過了,沒法過了!」話音剛落,又聽一把稚嫩的孩童聲學舌般大叫。

喬英淇一怔,抬眸望去,見不知何時跑了過來的喬崢拍著小手跳著笑著學起舌來。

「小叔叔,嗚嗚,就知道小叔叔最好了!」喬晉遠誇張地大叫一聲,朝著喬崢衝過去,來到他面前止了腳步,半蹲著抱著小傢伙,將大腦袋搭到他小小的肩膀上直蹭,癢得小傢伙逸出一串串歡快的笑聲。

見人高馬大的侄兒居然向小娃娃長輩撒嬌,喬英淇『噗嗤』一下便笑出聲來。

兩個侄兒,大侄兒晉延沉穩,二侄兒晉遠跳脫,這二人雖輩份比她低,可卻是與她一同長大,比起年紀小了她一大截的喬崢,這兩個更像是她的弟弟。

想到他們前世年紀輕輕便戰死沙場,甚至連親都未娶,她心中又是一痛,笑容也凝在了臉上。

雖然喬家未來的命運如何她再不得而知,可她必會傾盡全力去護親人周全,假若天不遂人願,她也必要與他們一起,生生死死再不分離。

前世那種眾親盡去、獨留己身的孤寂絕望,她再不想經受一次。

喬夫人是下了決心要將女兒的親事定下來的,這段日子更是頻繁地與城中有適齡男兒的各府夫人接觸,心中漸漸也有了幾個人選,本想著在看中的這幾家中再細細斟酌斟酌,從中挑個最好的。

哪想到這兩日陸陸續續有看中的人家上門來委婉地表示已為家中孩子定了親,喬夫人心中惱怒,可也知道親事講求你情我願,是以只能揚著得體的笑容送走了來人。

「豈有此理,如此言而無信,簡直、簡直……」當晚喬正林歸來,喬夫人終忍不住大發雷霆。

喬正林脖子一縮,細聽才明白自家夫人並不是在罵自己,這才佯咳一聲,義憤填膺地附和道,「可不是,人無信則不立,男兒立世自當一言九鼎!」

「我倒不信了,這錦城中還有比我的英淇更出色的閨女。」喬夫人憤憤不平。

喬正林一愣,這怎的就扯到女兒處去了?待聽了妻子的抱怨,他不以為然地擺擺手道,「這些文質彬彬,手不能抬肩不能挑的公子哥兒,英淇必是瞧不上眼。況且,文人世家自來規矩多,如今正逢亂世,為求生存自不會計較媳婦閨中如何如何,待天下太平之時,那些老掉牙的規矩禮節便會冒頭。」

「英淇以女子之身投入軍營,他日最是容易被這些人非議,何苦來哉?倒不如從軍中挑個人品上佳的來配。」

喬夫人細想了想也覺有理,如今錦城除了趙府便是喬府勢頭大,沖著喬家在軍中地位,那些世家就算不喜女兒常往軍中去,也會希望成就兩家親事。

可一旦將來天下太平……自古文臣武將矛盾多,到了那時候,各種禮法規矩重被拾起,頭一個被非議的只怕就是如女兒這般的女子。

「那你給我仔細留意著,務必挑個最好的!」既想明白,喬夫人一錘定音地吩咐道。

「嗯,我曉得了。」喬正林隨手拿過一卷書冊翻閱。

「你這叫什麼態度?莫是要隨便敷衍我?」喬夫人不樂意了,用力從他手中抽走書冊,板著臉道。

喬正林嘀咕了幾句,見夫人臉色又是一沉,連忙正襟危坐,一臉誠懇認真地道,「夫人放心,為夫都記在心上,必選個最好的,就如夫人當初選中為夫那般……」

「呸,誰當初選中你了?還不是你死皮賴臉地纏到人家家裡去。」喬夫人啐了他一口。

喬正林哈哈大笑,一拂衣袍起了身,用力將妻子打橫抱起,驚得喬夫人差點叫出聲來。

「要死呢,一把老骨頭了還沒個正形,趕緊地把我放下,讓孩子們瞧了笑話。」沒好氣地捶了夫君一下,喬夫人嗔怪道。

「不放,當年就說過了……」說到此,喬正林微頓,片刻之後微微笑道,「姑娘若再亂動,小爺把你綁回去當壓寨夫人,反正小爺瞧中的人總也逃不掉。」

喬夫人一愣,不過一會便笑出聲來,臉上更是漸漸浮現如閨中姑娘般的羞澀紅雲。

「土匪,還說是官家子弟呢!」

喬正林又是一陣大笑,一面笑一面抱著妻子徑自進了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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