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乖乖聽話,不要再挑戰我的耐心,若是再像上回那樣,我便讓你瞧瞧真正的惡鬼是何種模樣,嗯?」一大早便採取強硬手段制住了瘋瘋癲癲的含碧,曹定昭更是親自動手將她強行送到馬車中,又扔下這樣一番恐嚇的話。

見她又再哆哆嗦嗦地縮到一角去,曾經如秋水般清澈動人的雙眸,如今滿是茫然的恐懼。他強壓下心中的煩亂,用力甩下手中的馬車帘子,行至自己那匹高馬前,一個翻身上了馬,沉聲喝道,「出發!」

轆轆前行的馬車帶著倦縮著一動也不動的女子,跟在前方的戎裝男子身後,向龔州方向駛去。

出了京州城門,沿著官道走了一個多時辰,便是崎嶇難走的山路,放眼望去,是延綿不絕的崇山峻岭、樹木叢林,一眼望不到盡頭。

曹定昭抬頭望望高掛的艷陽,暗暗思忖著還是再加快些,或能到下一個落腳點歇息一陣再走,可當他不經意地側頭望了望身後的馬車,眉頭不自覺地皺了皺。

山路崎嶇不平難走,若是策馬快行,坐在馬車上的人可不會好受。心思一動,手已經下意識地勒了勒韁繩,讓馬匹漸漸減了速度。

「主公,日頭漸高,要不加速前行到前方鎮上稍事歇息?」副將黃文沛一夾馬匹來到他身側,沉聲建議道。

「不急,小心駛得萬年船,山路難走,還是慢慢來。」曹定昭搖搖頭表示拒絕。

黃文沛想了想也覺有理,遂勒住韁繩回過身去沖身後人馬大聲道,「大家打起精神……」話音未落,卻聽『嗖』的一下凌厲破空聲,緊接著便是馬匹的長嘶及兵士的驚呼,未等他回過神來,隊伍當中一匹高大的馬像發瘋了一般撒蹄便跑,差點將馬上的年輕將領掀落下地。

原來那馬屁股上竟是插著一枝羽箭!

「有埋伏,大家小心!」

很快地,原本整齊有序的隊伍便混亂起來,將士的喝止聲、馬匹的嘶叫聲等響徹山間,驚起了林間歇息著的飛鳥。

曹定昭亦被這突然的變故驚了一跳,只很快便鎮定了下來,大聲指揮著眾將士控制住受驚的馬,又命人高度戒備,以防敵人突襲。

突然,又是『嗖嗖嗖』幾聲破空聲,眾人連忙將兵器拿到手中,只待一聲令下便殺上前去,卻見兩股濃煙分別從隊伍前後襲來。

「不好,敵人放火!」有兵士率先大喊出聲。

「小心絆馬索!」

……

曹定昭也被濃煙嗆得連連咳嗽,只是卻並不像旁人那般慌亂,此處並不適宜火攻,除了相隔數丈遠的那處許是潛藏著敵人的山林,其餘各方均是山山石石,火攻並不是什麼好主意。

正因為心中有此定論,對這突然冒出的濃煙,他並不怎麼擔心,只是一時猜不透來者何人,意欲為何。

「你們是什麼人?!」一陣厲聲質問傳入他耳中,他心中暗道不好,不過瞬間,周圍已是響起兵器交接的打鬥聲,他用力扯下衣裳上的一角捂住口鼻,提劍往身後載著含碧的那駕馬車殺去。

哪知他才策馬走出幾步,又是一陣濃煙朝他迎面撲來,滾滾的濃煙嗆得他不得不低頭捂住眼睛,待感覺煙霧散去,他再次睜開眼睛時,那輛馬車已是翻倒在地。

他心中大驚,一下從馬上跳了下來,朝著那馬車飛奔而去,「玉兒!」

他瘋狂地將馬車布簾扯得粉碎,直把這青布馬車扯得只剩車架子,可原本好好坐在裡頭的含碧卻已是不見了蹤影……

***

「你醒了?來,喝口水潤潤嗓子。」含碧幽幽轉醒,便見一名勁裝打扮的女子一臉驚喜地望著自己。

她只是定定地望著對方,也不伸手去接她手上的碗。

喬英淇見狀,心中更是篤定她其實並沒有瘋,她緩緩地將裝著清水的碗放到一旁的大石頭上,這才輕聲道,「含碧,我知道你一直很清醒,清醒地知道發生在你身上的所有事。」

良久,含碧才嘲諷地輕笑出聲,「是啊,我一直很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當年是如何引狼入室,清醒地知道我的父兄是怎樣被我的夫君所殺。」

她緩緩地扶著洞中石壁站了起來,輕輕撩了撩垂落頰畔的髮絲,「你們也是為了我代王府那批隱藏的財寶而來的吧?放心,我必是會如你們所願的。其實說來,今日哪怕不是你們,而是曹定昭任何一個敵人前來,我都會將這些東西雙手奉上。」

代王府的財寶?喬英淇一愣,下意識便望向站在一旁不作聲的趙瀚霆,卻見趙瀚霆臉上亦是意外。

「曹定昭能留著瘋瘋癲癲的含碧郡主性命,不過也是為了這批財寶,所以,哪怕他恨到欲將我殺之而後快,卻依然得好吃好喝地供著我。我唯有一願,你們得到這些東西后,能替我殺了曹定昭!」說到最後,含碧是滿臉滔天的恨意。

「我們……含碧,你可還認得我?當年在京城曾陪著你四處遊玩的喬英淇,你瞧,這還是當年你送給我的玉佩。」喬英淇本想澄清他們並非為了代王府財物而來,轉念一想卻又掏出當年含碧贈與她的那塊玉佩,一臉期盼地問。

誰料含碧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那玉佩,「什麼玉佩?我不認得,也從來不認識什麼喬英淇。」

喬英淇呼吸一頓,竟是料不到她會如此否認,含碧卻再不看她,從懷中掏出一塊錦帕,再拔下發上插著的金簪,挽起左手衣袖,金簪對著手臂原本的傷口用力一刺,在喬英淇輕呼中以金簪為筆,鮮血作墨,在錦帕上畫下彎彎曲曲的路線圖來。

世間無人得知,京州代王府的含碧郡主,原是個過目不忘的奇女子!

「按著圖上所畫路線到離京州城數十里的代山上尋,你們便會尋得到那些財寶。」落下最後一道紅線,含碧這才將這觸目驚心的錦帕遞到趙瀚霆跟前。

趙瀚霆頓了片刻,這才雙手接過,低聲道,「多謝!」

齊軍這幾年日漸壯大,可相對的便是財糧的日漸緊張,是以無論含碧是出於何意,這批意外之財他也是希望能得到的。

喬英淇連忙取出隨身攜帶著的金創葯,正要為她敷藥,卻被她輕輕推開,「曹定昭快要尋來了,你們走吧!」

「含碧,跟我們走吧,報仇之事,日後咱們再從長計議可好?你不能再留在他的身邊。」喬英淇也知道僅憑自己那些小手段是斷斷騙不了曹定昭多久的,而她目前所帶的人手也是根本抵擋不住曹定照的攻勢。

「不,我要留在他身邊,等著他死在我眼前的那一刻!」極輕極柔,卻又極陰森的一句話,一下子便將她再要出口的勸說之語給堵了回去。

「小姐,曹定昭帶著人正往咱們這邊來!」正僵持間,流螢急匆匆地走了進來稟道。

「英淇,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還是趕緊離開吧!」趙瀚霆心中一凜,上前一步抓著她的手低聲道。

喬英淇望了望一臉決絕的含碧,心中一時半刻的也勸不住她,只是今日若是放她回去,只怕日後再難相見。

見她臉上儘是不忍與猶豫,含碧猛地走過來,將那支仍泛著血跡的金簪抵著脖頸,「要讓我跟你們走,我寧願死在此處!」

「你!」喬英淇咬著牙狠狠地瞪著她,片刻之後深深地吸了口氣,一狠心背轉過身去,大步出了洞口再不看她。

知道她這是同意了,含碧輕吁口氣,而後闔上眼眸,將那金簪用力一扔,只聽一聲細碎落地聲,金簪沒入亂石堆再不見蹤跡。

她又彎下身撿起一塊細石,闔上眼睛把心一橫,用力往受傷的左臂一劃……

趙瀚霆呼吸一滯,下意識便要上前制止,只一會便明白她此舉用意。

她這是怕曹定昭起疑心啊!

他垂眸不忍再看,到底是有多深的恨,才能使這身嬌肉貴的天之驕女竟能忍得下這般痛楚!

「這位公子,接下來便要勞煩你們了。」直到覺得手上的傷足以掩飾,含碧才止了動作,她強忍身上那一陣陣的劇痛,仰著蒼白的臉輕聲道。

「放心!」趙瀚霆緩緩地點頭,鄭重地應許。

「你喜歡英淇!」含碧露出一個放心的虛弱笑容,不過須臾又低低地肯定道。

趙瀚霆一愣,隨後坦然地道,「不,我不是喜歡她,我是愛她!」

她怔了怔,不過一會又壓下手上痛楚極低地道,「若是愛,那便請你好好待她,千萬莫要做出傷她心之事來,身上的傷口可以痊癒,可心中的傷卻是永不能磨滅……」

趙瀚霆胸口一震,嘴巴張了張正欲再說,卻聽外頭突然響起打鬥之聲,他也來不及再想,提劍急往洞外奔去……

望著他急奔離去的身影,她緩緩地綻開一絲淺淺的笑容。真好,這世間還是會有情深的男子吧?被人放在心中愛著在乎著,總是會比苦心追逐奢求別人的憐惜好……

意識漸漸變得迷糊,洞外更是隱隱傳來那個讓她曾經愛入骨髓,如今卻恨之入骨的男子聲音,久遠的記憶漸在腦海中浮現——

「曹定昭,我想了想,雖然你說你不喜歡我,可我喜歡你啊!所以我還是要跟著你。」

「你怎麼這般厚臉皮?!」

「你再親親,再親親我可好?」

「你……厚臉皮……」伴著那氣結又無奈的聲音落下的,還有男子輕柔憐愛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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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難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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