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527 大結局(下)

V527 大結局(下)

那一面寬大的電腦屏幕前,此刻映出一張五官妍麗,卻隱隱透出病態蒼白的臉。

電腦屏幕前,單薄的男孩無聲坐在一室黑暗裏,兜帽下一雙異色的眼眸一瞬不瞬落在女孩的容顏上。

她瘦了,也憔悴了,看着很不好。

她懷孕了,肚子已經很大了,她懷了霍城的孩子。。。

時隔大半年,再一次看見這張容顏,小E已經學會了將情緒全部隱藏在淡漠的外表下。

只是可能他修鍊得還不夠完美,雖然那張隱匿在暗處的容顏上看不出半點起伏,他擺放在桌沿邊的指尖卻是握緊了,緊得修剪得很短的指甲都深深嵌入了掌心裏,卻也麻木到沒有覺出疼。

安潯當然知道楚沐陽要她說什麼真心話。

是了,等待上這麼一個絕佳的時機,費這麼大精力將她和霍城都抓來,將他們陷入如此危急的時刻,又怎麼可能只是為了同她閑話家常?

在弄死她之前當然要盡情取樂了。

而這個所謂的真心話大冒險遊戲,恐怕只是今晚為他們備下的第一輪主題!

安潯靜靜凝望着身前的攝像頭。

她很清楚她一旦開口,即將面對的會是什麼。

只是此刻的她和他,還有第二個選擇么?

肚子裏的寶寶忽然重重的抽動了一下,也不知是老大還是老二;他們也在為了她和爸爸的處境擔憂么,想到的下一秒安潯忽而勾唇,露出一抹極淡的微笑。

那笑容入眼的下一秒小E低頭飛快操作鍵盤,打下一串運行字元。

這件事他已經做得相當熟練了,回車敲落的剎那身前的電腦屏幕上圖像就變了,從一個變成四個,從四個變成十六個,很快就以平方數遞增,變成了無數個再也看不清畫面的小方格,密密麻麻佔據了整個電腦屏幕,再在瞬息間一下發佈了出去!

這一晚本是最尋常的一晚。

夏風溫熱,酷暑難耐,晚上九點多的時間,大家窩在家裏的窩在家裏,出門閑逛的出門閑逛。

有人刷着手機看微博,有人拿着電腦打遊戲,有人正揚著聲音詢問電話那頭的朋友還有多久才到目的地,結果下一秒所有的手機和電腦屏都變成了黑色,無論是靜音還是震動的設備均是發出一串響亮鈴聲,之前所做的事全部被切斷!

這一幕似曾相識。

上千萬普通市民在這樣一個酷暑的夜晚,盯着眼前突然漆黑的屏幕目瞪口呆!

發獃的下一秒黑屏的設備上就跳出了一副清晰畫面,畫面上赫然出現了一個美麗的女孩。

蒼白的臉色,披散的長發,鏡頭照入了她的大半個身子,所有人都瞧出來了,這個女孩是個孕婦。

死死盯着手中突然又被操控了的屏幕,還有少部分人皺着眉猛然瞧出來了,這個女孩,是不是當初121綁架案里的一個啊!

全民都呆愣著,一時整座城的喧囂都似默了默。

驟然襲來的全城死寂中,所有人目不轉睛盯着手中屏幕,下一刻那一臉蒼白卻遮掩不住美麗的女孩開了口。

她聲音不大,卻無比清晰,靜靜的安然的她平視着前方,像是與此刻看着她的所有人對視上,然後那雙血色不足的唇瓣微微開啟,她緩緩開口道。

「鏡頭前的所有人,你們好,我叫安潯,臨江人,今年19歲;原就讀於臨江大學犯罪心理學系,現已退學。今天發佈這個視頻,是為公開一個秘密。」

「安安——!」

背景里,聽見遠方傳來的清淡女聲,對面密室里心急如焚卻是毫無辦法的男人焦急大聲叫出妻子的名字,這一聲卻被屏蔽了,根本無法傳遞到她那頭去!

下一刻畫面上安潯抬起頭來。

「大家還記得那個被稱之為判官的罪犯狩獵人NYX么?她的確是真實存在的。。。」

話落她朝着身側電子屏飛快瞥了一眼,回眸的時候忽然淡淡彎起嘴角來;

那一霎她那雙漆黑的眸子裏看不出半分的畏懼,人在被逼迫到極致的時候,或許心底餘下的只有破釜沉舟的勇氣同釋然!

這一輩子,活到如今,於她而言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她一直都知道。

從最初選擇踏上這條不歸路,自一路深陷無法回頭的如今,她必定要付出的代價是什麼,她同樣,一直都很清楚。

所以簡央,你以為我會害怕么,還是想從我臉上看出最無助的驚恐?

那麼抱歉,今晚是要讓你失望了。

不過是認下自己所做的事,換回自己最重要的東西,她又怎會不知如何是好?

若不是有面對一切的勇氣,她當初就不會選擇走上這條路,如今她用這樣的手段來考驗她,看輕到底是她,還是她自己?

笑着,淡然著,這一晚,這一刻,這個如今還讓大家感覺陌生,之後卻會被全國人民所熟知的漂亮姑娘,她用着最雲淡風輕的聲音,面對幾乎全城的老百姓,坦陳了一個秘密。

她說:「我就是NYX。」

「我就是那個殺了很多很多人,正在被全國警方全力通緝的犯罪狩獵人,NYX。」

。。。

一場瘋狂陷害,一腔恨意宣洩,一席大張旗鼓費盡心力備下的超級盛宴,卻是剛剛拉開了帷幕一角,就以這樣的形式突然謝幕,形式急轉直下,電子屏幕前,之前還壓抑著心中狂喜眸光閃亮的簡央忽然愣住,獃獃盯着屏幕上安潯輕柔的笑,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簡央一直是驕傲的。

她有才華有能力,有美貌也有家世,前途無量。

當年即便是誤入歧途也是她自己的選擇,她孤注一擲的瘋狂實則源於內心劇烈膨脹的自信和驕傲,永遠高人一等,永遠將他人踩在腳下,這是簡央生活的必需品,也是她自認為唾手可得的目標!

正是這樣的驕傲同能力,培養出了她平素淡然雍容的氣質。

這樣的氣質當年隨着她車禍致殘之後曾經消失過一段時間,直到後來她為自己招兵買馬構建出一組強大聯盟,她又重新找回了自我,恢復到了從前的狀態。

那樣的簡央是Kay所喜愛的。

是他發了誓要永遠守護的主人。

卻是在安潯出現之後,在意外撞上這個同當年的主人非常相像的女人之後,Kay逐漸察覺到了主人的不安。

她開始變得焦躁,開始過於關注對方,開始因為對方的一句話或者一個行為而憤怒。

她的情緒已經被那個女人完全牽引住了,漸漸失去之前的淡然,變得越來越不像她,而這樣的變化讓Kay感覺非常不好。

Kay對所謂的心理學一竅不通。

他並沒有察覺到簡央同安潯之間的暗流洶湧。

卻是在簡央眼中,安潯從最初起就踩了她的雷,她不僅是在很多方面都具備她所不喜的特質,她還特別喜歡挑戰她,特別喜歡譏諷她打壓她!

這一刻當屏幕上那張淺淺笑着的容顏入眼,簡央只覺無比刺目,那雙墨瞳里淡定的情緒反襯出了她的急躁,那紅唇邊輕揚的一抹囂張更讓簡央覺得受到了挑釁!

她為什麼不害怕,為什麼不緊張,為什麼這麼自如就把秘密公佈了出來?她是以為沒有證據就算說了也能翻盤么?

不,她已經給郁勇送去了資料,如果需要的話她還可以給很多很多人送去她的資料!

三人成虎,何況她自己公開承認了身份,之後她一定會被緊盯會被審訊,她就不信找不出她半點破綻來!

簡央自覺這一招很高,等同於毀掉了安潯如今擁有的平凡幸福的人生。

卻是不料人家表現得根本不在意,不僅大大方方公開承認了,還像是明裏暗裏給了她一個下馬威,嘲諷她她的小伎倆早已被她識破,而這樣的手段她根本看不上眼!

簡央最近也很瘋。

她已經死死鑽入了一個名叫安潯魔障的牛角尖里,不可自拔!

其實在尼克兄弟死後Kay就提議過離開臨江,重新找一個地方東山再起,卻是被簡央拒絕了。

她手下已經沒有可用之人,卻硬是要跟安潯死磕,其實當初穆雲初是她留下來做研究,希望通過他的研究幫助她更好的控制心理異常病患招兵買馬用的。

結果在得知穆雲初自己也是多重人格患者,還是當年敦煌飛天案的兇手之後,簡央就懷了異樣的心思。

她知道霍城同飛天案的淵源,判斷只要這個案子再次浮出水面就一定能勾到安潯,為此她不惜把穆雲初瘋狂的里人格楚沐陽放了出來,就算犧牲最後的王牌也要讓這個瘋子替她收拾掉安潯!

他們的計劃已經成功一半了。

安潯和霍城雙雙落網,而楚沐陽的表現也非常好,只不過是第一步沒有達到她預期的效果而已。

想到這裏簡央穩住情緒,心裏發狠,扯過耳麥沉聲下令:「楚沐陽,不要再跟安潯廢話,既然她已經曝光了NYX的身份我們就進行第二輪遊戲!」

話落她切換頻道,冷冷吩咐:「E,你做的很好,接下去第二輪遊戲開場,我要你繼續遠程控制那些監控設備,將之後發生的一切全部直播出去!」

兩道指令下達,密室里的楚沐陽笑了起來。

他對第一個遊戲本來就沒什麼興趣,第二個遊戲才是他迫不及待想要玩的,得到簡央的指令之後他興奮得臉都紅了,一把扯過攝像頭調整好角度,將兩間互通的密室同時拍了進去,然後轉身離開了密閉空間!

世界終於安靜了。

安潯甚至可以聽到自己微微紊亂的心跳聲。

「安安?你怎麼樣?」

對面傳來霍城關切的詢問,他看不到她所以更憂心,安潯連忙出聲安撫。

「我很好,沒事你放心。寶寶也很好,剛剛還踢我了,一切都很好。」

說來說去也只有反覆這兩句,沒有脫離險境哪裏有真正的好,無非是互相安慰罷了。

一句話剛剛說完,密室天花板上就傳來了陰測測的男聲,正是剛剛走出去的楚沐陽!

「現場的各位觀眾,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現在我們就要在大家的見證下,完成第二個遊戲了。」

「這次的遊戲難度加大更加刺激,大家可不要錯過啊,這個遊戲的名字就叫做心跳炸彈!」

炸彈炸彈,顧名思義就是要玩爆炸了,楚沐陽這時候已經遠遠避開兩個危險的密室。

他到了控制室里,此刻正對着大屏幕監視密室的情況,看見畫面上一男一女聽見方才他的話均是一僵,心底漫起無盡愉悅,奸笑着繼續解說下去。

「所謂心跳炸彈,簡單而言就是用一個人的心跳頻率,來控制另一個人炸彈爆炸時間的玩法。」

「大家可以看到,你們面前的這兩人是一對夫妻,丈夫現在身上裝着這個裝置就是測試心跳值的,裝置連接的另一頭,就是妻子身上的炸彈了。」

楚沐陽突然裝出一副緊張的聲音來!

「誒誒,這位丈夫您不要激動啊,怎麼還在介紹遊戲規則你的心跳指數已經在上升了?這可不好哦!因為一旦你的心跳超過了預設的限制,你妻子身上的炸彈可就會馬上爆炸哦!」

一句話卻到底不是真的緊張,說到最後竟是帶上了調侃的笑意!

視屏畫面里,只見一對男女被雙雙綁縛在椅子上,面對面坐着,女人就是剛剛發表了驚天言論的那個,男人則被矇著面,看不清臉,不過能看出兩人的面色都很慘白。

隨着背景里陰冷的男聲介紹遊戲規則,所有觀眾都眼睜睜的看着男人心口處貼著的一個黑色方形盒子上紅色數字正不斷跳躍飆升,從之前的30多,已經快要逼近40!

那一剎屏幕前幾乎所有人都跟着屏住了呼吸,不少人心裏還在懷疑視頻的真實性。

卻是經過121綁架案之後大家都有些草木皆兵,不會這一次又是什麼恐怖殺人秀吧,身為臨江市民怎麼這麼苦逼,動不動就被人控制手機強制觀看血腥視頻!

另一頭楚沐陽陰冷的解說還在繼續:「大家已經看到了,現在心跳測試儀上頭的數字是38,而我預設的爆炸域值是50。也就是說如果按照這個進度再飆升下去,還有12個點,懷孕的妻子就會被炸彈炸飛嘍!」

「之前可是妻子為了救丈夫公開承認了自己的身份,那現在就讓我們來看看丈夫對妻子究竟有多真心,能不能保護她的性命了。。。」

楚沐陽冷冷勾起嘴角:「大家不要擔心,這兩個人本來就是無惡不作的壞人死不足惜!那規則就說到這裏,我們的遊戲,正式開始了!」

安潯這一面是可以看見霍城身上的記錄器的。

那紅色的數字忽高忽低,此刻正徘徊在38左右,她沒有說話,這時候無論說什麼都可能引起霍城的情緒波動。

她只是靜靜的看着他,看他低着頭,沉默著,似也在努力調整,把心跳數值努力控制在一個數值上。

只是心跳這種東西可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住的,更何況旁邊還有一個大瘋子,絕對會想法設法刺激他們!

果然下一刻楚沐陽冰冷的聲線遠遠傳來!

「霍城,我想你可能已經不記得我了,但是我對你還是有些印象的,當初在名山療養院的時候你經常過來探望你嫂嫂吧,我也在名山待過哦,那個時候我經常看見你帶着你侄子過來探病呢。」

「說到你嫂嫂,就不得不提,她真是一個溫柔又漂亮的女人,只是可惜年紀輕輕就生了孩子。」

「我記得當時她在院子裏的時候,和一個十三四歲的小男孩關係最好,我曾經問過她原因,她說那是因為那個孩子跟你年紀差不多大,你是她帶大的,所以她很喜歡和你年齡接近的孩子呢~」

說到這裏楚沐陽嘴角噙上一抹惡意的笑。

他當然不會只說些不同不養的話,下一句就直奔主題!

「不過你知道么,正是因為如此才害了她!」

「正是因為她對那個小男孩自然流露出的沒有雜念的感情,才讓她光榮入選成敦煌飛天圖的一員!」

「我當時因為對她印象特別好,所以決定把最中心最好的那個位置留給她。不過那個位置的仙子姿態比較輕盈,為了能讓她擺出同樣的姿勢,我可是讓她比其他人多斷了三條肋骨哦!」

陰冷一句,話落霍城驟然抬起頭來!

倏然提及的往事,突然出現的兇手,每一個都是刺激情緒劇烈波動的元兇,抬頭的瞬間霍城心口上的記錄器飛快跳動到了40!

楚沐陽咧著嘴,在心裏哈哈大笑,邊笑邊扯過耳麥,更加惡毒的刺激道:「是,我就是你苦苦追查了十幾年的兇手,只是你已經沒有辦法再抓住我,因為我先佔領了先機!」

「今晚你們不僅沒有辦法抓住我,還會全部死在這裏!霍城,你知道么,其實那一晚莫錦心死前因為麻醉劑量下錯了,她在被解剖之前就醒了!」

「她眼睜睜的看着前面五個女孩被殺卻毫無辦法,逃也逃不出去,救也沒有人來救她,就和這時候你對面坐着的妻兒一樣!」

「直到輪到她的時候,她正蜷縮在病床底下瑟瑟發抖,她哀求過我放過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我當然沒有答應,加上麻醉劑用完了,我只好用手銬把她拷死在病床上,就這樣直接動了解剖手術!」

轟——!

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腦海中炸開了一樣,那一瞬霍城胸前的記錄器再次飆升,瞬間難以抑制的升到了43!

對面安潯死死咬着牙,臉色已經比白紙更加蒼白,她微微發抖,卻是一句話都不能說,她知道這樣的真相又多讓人難以接受,連她自己都感覺到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更何況是霍城!

記錄器上的數值很好的愉悅了楚沐陽,也讓另一頭目不轉睛觀察的情勢變化的簡央露出了最惡毒的笑!

怎麼樣,安潯,這第二輪遊戲,是不是比第一輪好玩太多了?

你們不是生死與共么,你們不是把自己的性命同對方的性命緊緊綁在一起的愛人么,那麼今天我就讓你們綁個夠,就讓你最愛的男人來決定你的生死!

看,安潯,那個數值已經到了43了。

還有不過7點,你身上的炸彈就要爆炸了!

只是多可惜多難堪啊,那個數值的攀升卻是為了另一個女人!

你現在是不是很痛苦,是不是很難過很傷心?

明明你和孩子的命都拴在他身上,你最愛的男人卻在為了另一個女人死前的傷痛而心跳加速!

哈,哈哈!他忍不住呢安潯,他忍不住!

你就快要死了你知道么,死在你丈夫為了另一個女人壓抑不住的傷痛中!

這樣死掉的你將是多麼的悲哀啊,等同於被丈夫背叛而死!

而你這樣的死狀將被直播給整個臨江的人看,讓所有人都看到你是怎樣懷着孩子屈辱的死掉的!

如果說第一輪遊戲簡央的重點在揭發安潯NYX的身份;

那麼這第二輪遊戲,她整顆扭曲的心都放在踐踏安潯的感情上!

像簡央這樣的女人,可能這輩子最不能接受的就是真摯的毫無保留的愛情,她自己從來沒有付出過也似乎沒有珍惜過,卻是不知為什麼別人得到了就讓她嫉妒艷羨成這樣,這也是她拉來楚沐陽做了這場演出的原因!

她知道安潯在意莫錦心。

所以意欲利用這層關係在死前好好給安潯添回堵,將安潯的心狠狠踩入塵埃里!

50的限制本來就不是一般人能夠守住的,只要稍微有一丁點刺激就會突破,卻是她偏要做出這種做派來,偏要安潯感覺到屈辱感覺到心傷然後死去!

這個世上還有比丈夫親手送妻兒去死更加悲慘的結局么?沒有!

這個世上還有比懷着孩子卻被丈夫親手害死更加慘烈的死法么?沒有!

所以這一次是她贏了,終於她贏了!

安潯,我就不信你這一次還能保持淡定,今晚你就帶着滿腔的怒火和怨恨下地獄去吧,哈哈哈!

心裏瘋狂想着,簡央閃爍著一雙大眼睛緊緊盯着顯示屏上的楚沐陽!

這個楚沐陽沒有大用,卻在這件事上發揮了最大功效,他是當年直接害死莫錦心的兇手,甚至他居然還留了一封當年莫錦心留給霍城的親筆信,這麼好的道具他此刻當然要用出來!

「這封信應該就是當時她從麻醉機中清醒過來,透過門上小窗發覺了兇殺案之後寫的。」

「那時候她已經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卻是在臨死前還想着給你寫信呢,霍城,你這位好姐姐好嫂嫂對你可真是相當不錯,只是可惜了,死得那樣早,死得,那麼慘!」

楚沐陽捏著嗓子,清清幽幽把那封霍城從來沒有見過的絕筆信當場念了出來!

「阿城,展信佳。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大概已經不在這個塵世上,不過這對於我來說是個解脫,所以我希望你能為我高興,不要為我難過。

我已經病了太久,難得有清醒的時候。

這時候能清醒的來跟你寫這封信,我已經感覺很滿足。

你大了,現在已經不需要我照顧,不知道從什麼開始變成你來照顧我了,讓我既欣慰,又覺得萬分的抱歉。

你哥哥霍岷不是個好人,你以後多提防他一些。

莫家可能有異心,我希望你不要太過信任我父親。

即便有我們的情義在,即便有凌風,我也希望你能不受干擾,看清他們的真心。

不過這些事可能遠不用我提醒,你一直比我聰明,明明比我小看問題卻比我長遠,我想如果不是當初我考慮問題太簡單,一切會不會就不用走到現在,當然後悔的話誰都會說,後悔的路,卻是沒有一個人能走。

我死後不想葬在霍家的陵里,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把骨灰撒到海里去。

不過如果太勉強就算了,你不用為此和長輩們起爭執。

我死後也你也不用去找方耀文來看我,這麼多年他對我的感情應該已經磨光了,我並沒有對不起他,他也沒有錯,我看清了,我們是緣分不夠。

我死後,阿城,你千萬不要為我報仇。

這一點你務必答應我。

人怎麼死不是死呢,我最難過的卻是無法避免讓你看到那些不該看的東西,我多希望你明天不要來,我不想我的死亡成為你的負擔。

阿城,你已經長大了,再也不用依靠任何人生活。

你一直比我堅強,所以我知道你一定能比我幸福。

我最大的遺憾是不能親眼看到你成家立業,看到你娶妻生子,看到你過上我們曾經設想過的那種幸福生活。

但是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得到這些,因為我們阿城是那麼好,將來會有一個很好的妻子,會有一個很好的家。

我希望那個姑娘能早點來,早一點點的來,今後一直陪在你身旁。

她會讓你快樂,讓你幸福,讓你不再像個小大人一樣把所有事都放在肚子裏,而是什麼都願意跟她說,也什麼都願意聽她講。

如果有一天你遇上了這個姑娘,你一定好好的留住她。

讓她快樂,讓她幸福,承諾過她的事都做到,一定不要辜負她。

屆時我會在天上看着,看着。。。

看你們幸福,為你們祝福。」

嘖嘖,真是好感人的一封信啊。

寫到後來字跡都有些潦草,還有些地方暈開了,是被眼淚打濕的吧!

無比悲傷又無比美好的一封絕筆信,當初卻是被雲若收了起來,直到如今才重見天日。

楚沐陽冷笑着,懷着一顆不屑的心洋洋洒洒把這封信讀下來,這樣美好的東西,反襯上信的主人那樣悲慘的死法,簡直是人世間最大的悲劇,那一句句溫情叮囑此刻都成了刀了吧,霍城,一刀刀捅在心口,是不是特別的疼!

難以抑制的,隨着一封信念完,那心跳記錄器上的數值已經攀升到了48!

霍城低着頭,喘息都變得微微急促,看得出來忍得非常辛苦。

不過心跳這樣的東西不是呼吸不是疼痛又哪是說忍就能忍得住的,對面安潯一直緊緊咬着牙關保持沉默,此刻蒼白著一張臉,終是緩緩闔上了眼睛。

是生無可戀了么?

還是認清了現實再無鬥志?

楚沐陽沒有久戰的耐心,挑眉下了最後的殺手鐧!

「霍城,你知道你現在身上的記錄是多少么?」

話落,霍城倏然抬頭,此刻他的任何一點情緒變化都可能讓心跳的數值直接突破50,楚沐陽這一句自然無疑火上澆油,眼看着那猩紅色數字差一點就有走到49,顫了一下,幽幽頓住。

楚沐陽無聲的笑了。

「霍城,是實話我還挺羨慕你這樣的男人的,家境好,權力大,金錢財富從來都不缺,你從小到大都么吃過什麼苦吧?如今還嬌妻在懷,肚子裏揣著兩個娃,只可惜這麼好的一副牌卻是被你打成這樣,你知道為什麼么,因為你心不靜,你心裏有太多感情牽扯,不純粹!」

「要我,我才會不會管一個瘋女人的死活!」

「而你,你卻偏偏長情,什麼都想要,就註定什麼都得不到!」

「你知道你身上的數值已經跳到多少了么,我告訴你,49,馬上就要爆了!」

「你不覺得你很對不起你老婆么,剛才她可是為了救你毅然決然就把自己最大的秘密賣了出去,可是你呢,你就是這樣回報她的!」

「霍城,她馬上就要死了,馬上就要死在你手裏了!是你的優柔寡斷害死了她,她為了你犧牲了一切,你為了她卻是連感情關都過不了!」

「你就是懦夫,她和她肚子裏的孩子,一屍三命哈哈哈!這三條命都會算在你頭上,是你的感情你的心,是你,親手害死了他們!」

轟——!

話音未落,伴隨着一聲巨響,整個監控屏的畫面被爆炸激出的熊熊烈焰充斥,兩個密室里的炸彈同時爆炸,通過衛星連同到外部各台手機電腦上的畫面倏然中斷!

渝州市郊的一棟大廈內,一時天搖地動,牢牢端坐在輪椅上,雙手死死扣住扶手,簡央盯着畫面上鮮血一樣噴湧出來的火焰渾身死死繃緊,隨後爆發出一陣尖利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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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熱,很燙,兩耳充斥劇烈嗡鳴,安潯感覺身處的整個建築都在劇烈晃動,讓她頭暈眼花,咽喉深處嘔吐的感覺越來越明顯。

下一刻卻是身後鐵門一瞬打開,快速走進一個人來,行至她身前飛快俯身蹲下,揚手就捧住她的臉!

墨黑的一身衣衫,眸若寒潭幽深,不是她的阿城又是誰?

他指尖微涼,在她臉上輕輕撫過就鬆開,低頭拽起她腳上的炸彈裝置翻轉過來。

「心跳裝置的接收器裝在你這裏,過來了才能拆除,我不敢跑快所以遲了。是不是不舒服?你等一下,很快就能拆掉了,不擔心,別怕。」

安潯聽着安撫,感覺到霍城微微不穩的氣息,低頭瞥見他胸前停留在45的記錄器,一手輕輕拂過肚子,一手伸去揉揉霍城的發。

「我沒事,你慢慢來。剛剛爆炸的時候晃太厲害了有點難受,現在已經好多了。」

爆炸並沒有在密室發生,而是爆在了距離密室下方很近的地方。垂直距離親測甚至不到幾米遠,很可能是炸在了下一層的天花板上,這一層也晃動得異常厲害。

安潯腳上的炸彈不複雜,霍城很快就找到藍線一把拽斷,炸彈和記錄器上的紅字同時消失,他攬住她的腰把人托起來。

「爆炸剛剛發生我身上的皮帶就鬆了,那邊似乎看到的畫面是密室整個爆了,大概已經判定我們死了。」他三言兩語將發生的一切說明。

安潯點點頭:「是E,他事先做了假畫面,真爆炸應該也是他做的。」

安潯搭著霍城的手:「我們趕緊離開,以E的作風這爆炸肯定不會只有一次,整棟樓估計都要被他毀了。。。」

想着安潯眼底閃過一道幽光,「我們往上走,去天台!好不容易老鼠從地洞裏冒了個頭,不打怎麼是我的風格?!」

。。。

簡央完全不符合形象的大笑,卻是在密室爆炸發生后沒多久就被狠狠打斷!

一連串不知道從哪裏來的爆炸突然發生,從大廈下方層層向上湧來,她甚至有一刻回不過神,隨後才驚醒忙叫Kay調出監控查探各處的情況!

這一查才發覺從大宅三層開始,不知何時埋下的炸彈正以幾秒一層的速度爆炸,一層層朝着頂層襲來,那炸藥劑量控制的無比精準,既不會炸斷大廈樑柱引起坍塌,又足夠強力幾乎將每一層的內部結構都摧毀殆盡;

調出監控之後簡央眼睜睜的看着大廈被一團團明火吞沒,那火團里不知加了什麼東西,尤為強悍,沾染上一點燒起一大片,很快半座大廈都沉入了熊熊火海!

「是E,他背叛了我們!」

在簡央吃驚望來的時候Kay沉顏下了結論,一把將輪椅上的簡央抱起來!

「此地不宜久留,請主人乘坐直升機快些離開!」

話落Kay抱着簡央轉身就走,步步生風!

他的金屬臂膀卡在背脊上,磕得簡央渾身疼痛,這樣的姿態只讓她覺得無比恥辱卻是毫無辦法,只能依附在Kay的身上任他帶走,走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什麼驚叫起來!

「E叛變了?你是說E是叛徒?!那安潯呢,她會不會還沒死?!」

簡央死死掐住Kay的手臂:「那炸彈真的爆炸了么,他會不會事先又給她準備了血?那個女人必須死,這次絕對不能讓安潯。。。!」

「活下來」三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下一個拐彎,當熾烈的火舌已經從樓梯口舔舐而上的時刻,簡央瞪圓了雙眼,眼睜睜的看着完好的安潯輕輕托著肚子,臉上帶着抹意味深長的笑,出現在了距離他們十米開外的正前方!

她毫髮無損,除了臉色有點白之外根本什麼問題都沒有!

不僅僅是安潯,她身邊的男人亦是如此!

那個剛才成為了安潯的恥辱,剛剛因為心跳過速引發了爆炸的男人,此刻竟是好端端的站在那頭,就站在安潯身側,一手輕輕護住她,抬眼朝他們望來的時候,眼底的殺意已經遮無可遮!

簡央驚呆了,剛剛從下層跑到他們身後的楚沐陽也驚呆了,他們誰也沒有想到爆炸竟然沒發生,他們親眼看見被烈焰撕裂的兩人竟然沒有死!

這一場戰役,對於雙方而言都是誘捕。

當你採取行動不下捕獸夾,陰笑着抬腳意欲奪去暗處守株待兔的時候,注意了,另一方也同樣在策劃如何捕殺你們,很可能他們已經早了一步抵達這裏,挖好了陷阱,只等着你們躲藏的時候一腳踏進去,被下頭的竹籤刺一個千瘡百孔!

簡央今次的計劃還算完美。

只是她千算萬算,最終算漏了一個小E!

不是沒有懷疑過不是沒有提防過,只是當他毫無問題的將安潯承認自己是NYX的第一段視頻傳輸出去之後,簡央的戒心降了下來。

卻是殊不知,其實安潯對身份的公開曝光對秘密的公開曝光根本毫不在意,而這一點無需通氣,小E竟是知道得十分清楚;

他毫不保留的完成了第一項任務,為的就是為第二項任務做好鋪墊!

第二項任務涉及密室爆炸,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不會有人殺得留在現場監督爆炸是否真的發生了,他們只會通過屏幕來監控密室的情況,而但凡通過電子設備設施的計劃,都有小E能操作的漏洞!

在這一項任務中,有三個致命關鍵點,最終導致了安潯的成功和簡央的失敗。

首先第一點,霍城身上的心跳記錄器和安潯身上炸彈的連接是真的。

這一項由Kay負責,小E根本沒有接觸過,因簡央對Kay的信任,從最初起她就沒有懷疑這個計劃本身會有問題。

只是無論是簡央還是楚沐陽都沒有料到霍城居然會那麼淡定。

或者可以說正是因為他們利用的莫錦心,反而讓霍城更加淡然。

經歷過血腥殺戮的人都有更強大心臟,更何況聽到莫錦心充滿溫情的信,字裏行間提到的都是他愛的女人,此刻為了救他的最愛的女人和孩子,他又怎會懦弱,輕易被打倒?

所以事實上在楚沐陽的整個演說中,霍城一直把心跳頻率維持在安全的40左右。

直到被小E釋放急着去找安潯,看到她之後心率波動,也沒有突破50!

第二點,在安潯和霍城被綁架之後,小E飛快剪切出他們的畫面,拼湊出一段虛假視頻放給楚沐陽和簡央看。

由於小E技術過硬,這段視頻幾乎是完全配合著楚沐陽的話來播放的,視頻里霍城的心跳記錄不斷攀升,而安潯更是變得越來越憔悴越來越頹廢,這些都是楚沐陽和簡央想看到的。

視頻中也出現過一些小瑕疵和連接不通暢的地方,但是都被簡央忽略的過去。

這是安潯他們成功的第三點,利用了簡央的求勝心切!

當時她安排的身份曝光以那樣打臉的形勢結束,簡央心裏正憋著一肚子火,眼看第二個遊戲能成功,調動出了簡央心裏極大的惡意。

因為心底最大的期望得到滿足,使得簡央的大腦自動弱化了某些細節,難以發現視頻的問題,最終被自己的慾望和狂喜所吞沒,徹底被假視頻騙了過去!

樓下一層層襲來的爆炸還在繼續,看來今晚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們被擺了一道,安潯他們顯然是要將他們趕盡殺絕永絕後患!

Kay咬牙,一鬆手把懷裏的簡央教到了身後的楚沐陽手中。

「你帶着主人先走,屋頂有直升機。」

Kay低聲交代一句,墨黑的一雙眼深深望入楚沐陽的眼:「直升機可以開啟自動駕駛系統,主人會教你怎麼用。」

這一句話落楚沐陽眼裏的遲疑才完全消去,一把接過簡央抱起來,頭也不回朝着頂層趕去。

原地Kay抬起頭,默默朝着兩人遠去的背影看了一眼,當然他從來沒有期望過前方那嬌小的身影會回頭看他,他只是凝望着微微偏淺的發色,看過之後轉身,冷冷對上身後兩人!

霍城抽手中半彎的鋼筋條,一瞬暴起急襲而上的時候,Kay拉開衣袖露出下方的金屬手臂,朝着霍城的方向迅猛射擊!

他的整條手臂都經過改造,就是一支威力十足的機關槍,他拖着手臂保持角度,槍林彈雨之間眼看着前方如同暗夜中一道遒勁黑風的男人掠過廢墟,攻到眼前!

兩人的實力相差太遠,Kay的子彈在霍城行徑路線上打出成排彈孔,卻甚至沒有一槍跟緊了他的腳後跟!

距離兩米的時候霍城急速暴起,手中鋼筋直插入Kay的左胸。

心臟的位置,入手觸感卻是無比堅硬,氣流撕裂衣衫,包裹着身體的模擬皮膚爆碎開來,Kay的左胸竟也幾乎有大半的身體都是金屬製造!

這樣一具金屬化到如此程度的身體對器官而言可是巨大的負擔,天知道他平時想要自如的行動以至於戰鬥,身體承受的是多大的痛苦!

霍城反手將鋼筋拔出,一個飛踢踹開Kay企圖抓握他的金屬巨爪,揚手一個直刺,鋼筋末端瞬間刺入Kay的左眼!

近距離觀察便可以看出,他的兩隻眼裏只有左邊的這個是真的。

鋼筋尖銳的斷口一瞬就刺入了眼窩深處,帶出一股黑血飛濺!

這一擊卻好像同樣是打在了金屬肢體上,整隻左眼被刺穿,男人竟是吭都沒有吭一聲,迅速轉動另一隻270度視角的機械眼,確定霍城的方位,從機械手上一瞬抽出把軟劍兜頭劈砍而來!

霍城神色冷冷瞬間將染血的鋼筋條抽出,空中一個翻轉避開軟劍,下落的過程中雙膝扣下,一墜穩穩落在了Kay的肩膀上!

他雙手扯住Kay的頭顱,長指一瞬從他脖頸同肩胛骨的縫隙中插入,旁邊安潯靜靜站在安全地帶觀戰,眼睜睜的看着霍城揚手從Kay的脖子裏抽出數根閃動着火光的電線,驚得眼睛都瞪圓了!

那條持劍的金屬手臂瞬間癱瘓,像是一瞬支撐不了金屬手臂的重量,Kay的整個身體都朝着右側傾斜而去!

不等他倒在地上,手中的軟劍已經被霍城劈手奪去,軟劍當然比鋼筋好用,霍城落地身體急速一旋,手中軟劍閃爍寒光,已是將Kay的整條機械手臂斬落,再是俯身一個橫刺,這一次將Kay的整條左腿切了下來!

那腿部的傷口處終於流出黑紅的血。

像一堵高高的牆,渾身透著寒光的男人失去最後支撐轟然倒地,跌落的聲音都是冷硬的,全身百分之75金屬覆蓋的身體,根本已經不能稱作一個人!

這一場打鬥持續時間很短,倒在血泊中的男人還掙扎過幾次似乎企圖站起來,最終卻如同一台失去了動力的老舊機器,徹底沉寂了下去。

最後的時刻,他轉動那隻機械眼,將焦距對準樓梯的方向,那裏熊熊火光已經燒了上來,只能看清一片血紅,看着看着,竟是讓他回憶起了多年前那一場加州公路連環車禍的現場,當時也有車起了火,也是這樣,映得半邊天都紅了。

那場車禍中,他作為首領最信賴的屬下,在最後的生死關頭從後車座拖出了簡央,當時首領的女人,將她抱到了旁邊的水泥地上。

他猜測當時首領以為他是先找了一個容易入手的地方,救出了簡央之後還會回去救他,因為當時他渾身是血被壓在底朝下的汽車內,還艱難回頭看了他一眼。

只是他卻沒有回去。

他沒有。

當時他坐在路邊,只用力抱緊懷中嬌弱的女人,他探她的鼻息,探她的心跳,確認她還活着,之後就緊緊抱住了她,他並沒有去管其他任何人,包括首領,直至他們之前乘坐的轎車郵箱爆炸,連同著首領一起吞入了烈火里!

他就是去救她了,只想救她一個。

當時他就非常清楚這一點!

此後他帶着她逃亡,在經歷了三天三夜的辛苦奔走之後他們遠離了事故和警察,還沒等他鬆一口氣,就得知她的腿壞了,再也沒了知覺。

當時簡央木然得像個失去了所有生氣的布娃娃。

他很焦慮很惶恐,安慰了她很久都沒有用,直到他探聽治癒殘疾的方法,得知俄羅斯有一種先進技術,可以將人體一部分同機械連接起來,且完全不會影響肢體行動,他把這個消息告訴她,她這才像活過來一樣,當晚他們就啟程去往了俄羅斯。

卻是到了那裏之後才知道並不是所有人都適合機械改造。

簡央做了檢查,結果是否定的,當晚她氣得砸壞了新買的輪椅!

他心疼她,想要照顧她,卻不知該如何入手,他不想讓她再繼續消沉下去,苦思冥想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他偷偷去了軍營,提交了檢查申請,結果通過了。

為了她,他把自己改造成了機械人。

為了能有最大的能力保護他,他接受了他的身體可以接受的最大機械化,把自己身體的百分之75都變成了冰冷的金屬。

之後他就成為了Kay,她最忠誠的奴僕。

他守護她,陪伴她,幫她招兵買馬,祝她建立帝國,看着她一天比一天更加自信更加快樂,他也一天比一天更加幸福,他做對了很多決定,如今回想起來卻是唯有一個錯了,他當時不該支持她來到臨江。。。

血液滲透進破碎的模擬皮膚,將那雙漸漸失去光亮的機械眼染成血紅。

最後的最後,他朝着那血紅的方向望去,腦海中浮出的,是那個永遠都不曾為他回頭的嬌小背影。

只是他再不濟,至少為她爭取了時間。

卻是這一次,沒有人再能陪伴她逃亡的路,他是多麼的擔憂,害怕再也沒有一個他這樣的人出現,能夠為她撐起之後的天空。。。

。。。

簡央被楚沐陽帶着,一路奔上了天台停機坪。

在簡央的指揮下,兩人迅速坐進直升機,裝備好一切,啟動自動駕駛同導航系統,發動了引擎。

大廈里的爆炸還在繼續,火光已經吞沒了三分之二的樓層,解決掉Kay,安潯跟着霍城再往上奔走了幾層,想到什麼,微微蹙起眉頭來。

「E應該還在下面的某個地方。」

她抬眼望上霍城,冷冷開口。

這個孩子的性格他熟悉,絕對是不到黃河心不死的個性。

他蟄伏在簡央身邊那麼久,只等這一次將對方一網打盡,看他所做的準備就知道了,他這是要大包大攬跟她顯示他有多強大多有能耐呢,便絕對不會在確保萬無一失之前離開,她擔心倔強的孩子還留在最危險的地方。

霍城即刻就讀懂了安潯的意思。

「那你自己上去,我下去找他。小心一點,看到簡央不要主動動手,就算讓他們跑了都好,你的安全才是第一位。」

安潯乖巧點頭,點過之後又遲疑拽住霍城的手腕,下方現在的情勢不知如何,她既擔心小E更擔心霍城,眉頭微微皺起來:「你下去隨便找找就好,不是一定要找到的。。。如果眼看情況不對你就跑,他死總比你死。。。」

他死總比你死好。

一句晦氣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霍城好笑的彎了彎嘴角,揉過安潯耳邊的發,低頭在她臉頰親一口。

「放心,我有分寸,等我上來找你。」

話落轉身朝着來時的路趕去。

另一頭,不出安潯所料,大廈十二層的控制室里,黑衣兜帽的少年還端坐在電腦桌前,十指飛快在鍵盤上操作,同時監控著各層炸彈爆炸的情。

抬眼的時候他看到天台那架徐徐起飛的直升機,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只是他看着淡定,內心卻不見得真的如此強大,當年他就是在富豪家的大火中倖存下來的,對烈火有着本能的畏懼,此刻感受到四周越來越熾熱的溫度,少年輕輕閉了下眼又睜開,眸光掃過監控上樓梯間里那徐徐上行的背影,墨色的瞳孔里又帶出一抹堅毅!

一路往上,很快安潯抵達天台,彼時那裏狂風呼嘯,載着楚沐陽和簡央的直升機已經騰空而起,離開地面十米有餘。

安潯在狂亂的風中抬眼,很快捕捉到了簡央的視線。

說來這是她們第二次在這樣的場合下見面了,上一次簡央搭乘直升飛機離開之前送了她一枚炸彈作為大禮,這一次她再次飛走,臨行前她卻似乎沒有什麼好東西能送她。

放眼整個天台連個能往上丟的東西都沒有,安潯冷冷檢索一圈再次抬頭,對上的是簡央冰冷戲謔的眼神。

一個從來沒有贏過她的女人,這一次再次輸得徹底,不僅沒有弄死她,還賠掉了她身邊唯一可以依賴的屬下,就這樣她還要擺出那張高高在上的得意表情么,安潯在風中冷笑。

那麼笑意入眼,刺痛了簡央的眼,她惡狠狠的瞪下去,用眼神表達着殺意,下一刻直升飛機一個偏轉,眼看着就要拐外離去,卻是不知為何在剛剛改變軌跡那一霎猛得搖晃了一下,噗的一聲,機翼的動力似乎出了問題!

機艙里簡央和楚沐陽都嚇了一大跳!

楚沐陽根本不會開飛機,簡央也不過略懂皮毛,她趕緊一把抓過手柄,調整了兩個按鈕企圖靠手動將飛機拉起來,一抬頭卻是眼看着儀錶盤上幾個重要數據迅速滑坡,瞬間將她嚇得手忙腳亂失去了方寸!

電腦桌前,雙眸映着背後火光,異瞳的少年緊緊盯着屏幕上突然開始劇烈擺動的直升機,露出愉悅笑容來,繼續全力干擾直升機自駕系統。

另一頭,眼看着直升機好像出了問題,安潯後退幾步躲到樓梯處安全的地方,再抬頭的時候,竟是眼睜睜的看着前方巨大的機翼一折,整價鐵籠子在半空中一歪,直直朝着天台墜落下來!

轟——!

一聲巨響,直升機墜毀在天台邊緣,掀起的熱浪幾乎灼傷人的肌膚,安潯一個側身躲到水泥牆后,避開了最初的浪潮!

飛機沒有起火,動力已經完全失去,機翼和機尾撞在天台上,已經完全斷裂,待到外頭平靜下來安潯繞出去,看到滿地殘骸,再往深處去,只見一地的碎玻璃碎鐵片之間掙扎著爬出一個染血的身影。

安潯緩緩走過去。

走近了,看見駕駛座上,一根天台斷開的鐵欄桿不偏不倚戳入機艙,正好貫穿了裏頭男人的胸膛,楚沐陽耷拉着腦袋歪在那裏,看來已經斷氣了。

此刻另一個艱難爬出機艙的當然是簡央,她傷得不算重,卻是因為雙腿無法行走顯得異常難堪,她努力從一地碎玻璃中爬出來,努力往前,這一刻倒是安潯直觀感受到了她的求生欲。

安潯站定,居高臨下的看着地上的簡央。

沒有抬頭看她一眼,簡央只顧在地上辛苦前行,兩人快要交錯而過的時候安潯轉了個身,雙手輕輕環在胸前,睨上簡央染血的半邊臉,輕輕笑了。

「怎麼,這是預備爬到哪裏去?反正你都這樣了,不覺得活着還是死了好?難不成你還想拖着兩條爛腿從火場一路爬出去?」

清冷一句,毫不客氣戳在簡央最痛的地方,她整個人都恨恨一怔!

怔過之後她沒有抬頭,繼續用兩條胳膊努力蹭着地面往前,一副身殘志堅不畏惡勢力的清傲模樣,讓一旁看着的安潯都不由愣了愣,對這位心思奇葩的姑娘匪夷所思的程度有了更深層的認識。

安潯心中冷冷一笑。

笑過她毫不客氣挑中地上一塊明顯還滾燙著的碎鐵皮,抬腳朝着簡央的手臂狠狠踹了過去!

那鐵皮不偏不倚角度刁鑽,重重砸在了簡央左手關節上!

高溫瞬間將她裸露在外的皮膚燙紅,鐵皮堅硬的稜角更是將她的骨頭撞上,讓簡央痛得一聲慘叫,捂著胳膊在地上翻過身,用那雙滿含恨意的眼睛死死瞪上了安潯的眼!

她所有的執著和冷靜在這一刻都撕碎了!

兼連她所有活下去的信念,都在這一刻徹底崩盤!

所有的憤怒不甘,怨毒詛咒,終於此刻爆發,簡央狠狠瞪着安潯,尖聲驚叫:「安潯,你不過是運氣比我好,你不過是運氣比我好!我不服,我沒有輸,要不是這次E臨時倒戈,你早就已經死了!」

「我唯一算錯的就是錯信了E,只是你又比我好多少?你每一次逃脫都是靠男人,每一次都是靠別人救你,那算什麼真本事?有本事你單獨跟我比一場,你敢么?你敢不依靠男人不依靠武力,單獨憑藉腦子憑藉犯罪心理學跟我比一次么?你敢不敢?!」

簡央憤怒的叫囂!

人在最絕望的時刻吼出來的絕對便是心裏話,是,她是自卑是扭曲,是因為安潯的健康和她的體質,對她存在深深的敵意,只是那又如何?

她不過是比她更幸運,不過是沒有遇到她所遭遇的磨難,她以為她就真的比她強么,不,在她所擅長的領域,在心理學領域她絕對不比她差,她不甘心,她只不過是沒有機會同她比一場,否則絕對能把她比下去,她絕對不會輸!

這樣的叫囂聽到耳朵里,就像是最賴皮的孩子輸了比賽之後令人討厭的哭鬧聲。

安潯冷冷皺眉。

更不說此刻簡央朝她望來的那個眼神,她不知道她都這副模樣了,還哪裏來的供她這樣驕傲肆意的資本,她只是運氣比她好?如果用心理學來對決她一定比不上她?呵呵,她這是殘疾太久了圈子太小,還是整天坐着視野太低,已經完全看不清外頭的世界了么?

想着,安潯挑眉,輕輕彎起一抹冷笑來。

「簡央,直到現在你還不懂么,不懂你之所以會輸的理由?」

居高臨下,說着安潯緩緩再朝着簡央的方向走出幾步,對上她怨毒的眼神,輕蔑的哼了一聲。

「你之所以會輸的第一個原因,是你根本沒有籠絡人心的力量,同時也沒有控制人心的自信,簡央,你看似驕傲其實卑微,你骨子裏其實連自己都瞧不上自己。」

「你以為E是今天才叛變的?你以為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是意外,我只是撿了個便宜?不,E當初就是我故意給你的,他從最初起,就是我的人!」

整件事最初的起源還要追溯到醫院那場爆炸案上。

當時因為E的背叛,她和霍城正面衝突,情急之下她甚至不惜斷腕自保,最後雖然被救走,但是損失慘重,這一切的論起來都要歸在E的叛變上,當時那樣的情形,誰也不會覺得她還可以容下他!

卻是那一次,明面上E只是一個為情所困背叛了她的小鬼,暗地裏卻是做了兩手準備。

這一點也是安潯之後才慢慢覺出味來的。

她猜測早在計劃醫院爆炸案的之前,E其實就已經查探到了簡央一方對他們的窺探,他檢測到了有一伙人正在調查她。

當時這個彆扭的少年做了兩手準備。

一方面他不想讓她和霍城和好,所以依照自己的本心自私自利的設計了醫院爆炸事件,想要當場揭露她的身份,就像他以前一直做的那樣,不遺餘力破壞她的愛情;

而另一方面他卻做好了前一個計劃失敗之後的打算,如果計劃失敗,他被懷疑,就不能再留在她身邊,他正好以此機會脫離組織,背上罵名成為敵人試探拉攏的對象,順利混到敵人那方去!

這就是小E。

如果真要比心理學的話,那麼只能說簡央從來沒有看透過他!

這個奇異的少年是一頭小狼,即張牙舞爪又無比忠誠,在太平的時候他因為私心不能接受她和霍城在一起,做過很多讓她不喜的事;

卻是到了關鍵時刻,當有人想要危害她的性命的時候,他卻會是第一個跳出去守護她的人,而且為了和霍城比較,他只會做得更認真更投入,做得比誰都好!

聽完這一切,簡央難以置信的瞪圓了眼睛!

她肯定無法相信,就在安潯斷手之後,就在她趕走小E之前,兩人在秘密基地鬧得最凶的那段視頻里,其實都在演戲!

當時安潯的決絕是真的,小E的憤怒卻是假的,他假借發泄怒氣弄掉了義眼,那可是他最寶貝的遮羞布,當時安潯就隱隱察覺出了異樣,撿起義眼后發現了那眼球後面刻的字。

眼球刻字,那是她和小E在倉田姐妹案中玩過的遊戲,是只屬於他們之間的秘密。

他掉落義眼,不惜把最醜惡最卑微的一面展現在她面前,不過只是為了向她證明他刻在眼球上的那四個字——我心永在!

他留下了他的眼,留下了他的心,留下了他的忠誠,離開她身邊。

可笑的是當初簡央找上他,想要將他收復成自己的屬下,第一個送他的禮物就是義眼,她當時甚至還清高又自作聰明的認為這份禮物就像是狗的項圈,接受了她的義眼,他就把她認作了新主人!

這是簡央第一次的失誤!

在有關E的判斷上,她的第二次失誤,是她沒有辦法相信,在被欺騙被坑害,被手下這條狼犬反咬過N次之後,安潯放了它出去,居然還真的敢信他,把如此重要的計劃寄托在他身上!

當初小E離開她之後,最初為了打好根基,他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同安潯聯繫。

直到121綁架案之後,安潯事先購買的接收器才第一次接收到了他那頭傳來的信號。

而為了掩人耳目不被探測出來,那信號還是單方面的,沒有溝通,沒有交流,不過只是一個閃爍的紅燈,告知她他一直都在而已。

卻偏偏只是這樣的維繫,此後在蒙古被坑害了一次,在海島上也沒有得到過任何消息同救助,這一次的綁架案中,他們卻最終配合得無比默契,一擊成功!

在郁勇出現在名山的時候安潯就猜測到了背後可能是簡央在推動,進而推斷出他們意欲動手的時機,多半就是在她的產子手術中。

將計就計,他們做好了兩手準備。

如果不出事就平安生下孩子,如果出事,那就以這一次為契機,正好把這個牛皮糖一樣甩不掉的敵人徹底剷除!

安潯是故意被抓的。

霍城也是!

他們兩人都是故意自投羅網,卻偏偏做得毫無痕迹。

真的被綁,真的公開身份,真的被安裝了心跳炸彈!

這一系列環節中只要有一個出錯他們就死無葬生之地,卻偏偏破釜沉舟險中求勝。

而今晚他們的成功所唯一仰仗的,竟然是那個之前背叛了她一次又一次,幾次三番差點害死她的叛徒小E!

越是出其不意越是讓人難以預料,便越是佔盡先機,只是這樣的思維便是到了此刻簡央都無法理解:「為什麼?為什麼?!」她瞪大了眼睛聲嘶力竭的叫出來!

所以她永遠都不會懂,什麼叫一日為主,終生為主。

她也永遠都不會懂,什麼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因為她自己從來都沒有那個魅力也沒有那個實力將人豢養到腳底下,結果在每一次挖掘到好的屬下,想要培養的時候,她能想到的唯一手段就是互惠共利的合作。

她給對方提供一個對方想要的東西,對方就幫她辦一件事。

從零四到夏晴,從尼克兄弟到楚沐陽,每一個都是這樣。

因為只有這樣的合作關係在簡央心裏才是穩定的牢靠的,卻殊不知,這個世上還有一種關係更穩定的關係叫做強權叫做主僕;

叫做我對你的好永遠都是施捨的寵,而我永遠只接受你的臣服;

虐了你,還能教你死心塌地永不背棄;

反之你若只是淘氣一兩次,作為你最寬容的主人,我永遠能為你敞開一扇門,接受你再度回頭,搖尾乞憐!

所以安潯是女王。

而簡央只是合作對象。

合作對象要多少有多少,女王的垂青卻是求都不一定能求到;

她所擁有的的永遠是她得不到的東西,她拿什麼同她爭?!

幽幽的,在簡央面前站定,垂眸望上她越來越蒼白的臉,安潯輕輕笑出聲。

笑着她開口,用最溫柔的聲音問她,說你還記得么,在蒙古地下城,當你把E拉出來跟我炫耀的時候,他曾經很大聲的告訴我,說在我心裏,他只是我養得一條狗。

「你一定沒養過狗對不對?所以直到現在你都不懂他話里的意思。」

美麗的姑娘在夜風中輕輕笑起來:「他那時是在跟我明志啊。」

「因為對於一條好狗狗,最重要的品質,就是忠誠吶。」

所以簡央,你註定會輸。

你會輸,不是因為你身體上的缺失,也不是因為你智力上的不足,更不是因為你運氣差,而是因為你渾身上下里裏外外,根本沒有任何一點,比得上我。

「你讀不懂他人的心,也籠絡不到死心塌地的奴僕,甚至你連正面和我對決的勇氣都沒有。」

「哪一次你不是躲在別人身後耍心機?每一次你都要拉個墊背出來。」

「是害怕萬一東窗事發被抓住么?還像是你的風格啊,畢竟你從最初的女巫獵殺案就在做這樣的事了。」

「找替身,找前鋒,找到替死鬼,你說你有哪一次是堂堂正正站到人前,承認這件漂亮的壞事,就是我乾的?」

一句接着一句,直至簡央臉上的血色完全褪去,所有無助慌亂卑微不安的情緒,爬滿了她又黑又大的瞳孔!

所以當年的天子嬌女簡央,不過只是一個只會躲在別人身後興風作浪的可憐蟲。

在進一步聯想到今晚安潯對着鏡頭,對着整個臨江上千萬的市民淡然承認自己就是NYX的畫面,最後一絲勇氣同生氣都從那雙黑沉的墨瞳里抽離!

她已經殺了她了。

從最根本地方一刀誅心,將她徹底殺死!

手中尖銳碎片直直從簡央咽喉處插入的時刻,睥睨視線的注視下,一道涼涼女聲自高處傳入心底。

她說簡央,很多人都說我們像,只是你知道我同你最大的不同在哪裏么?

「我們最大的不同就是我無論做了什麼都敢認,不管是面對別人,還是面對我自己。」

。。。

那一夜,又凶又忠的狼犬小E終於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向他一直仰視的姑娘證明了,他是強大的,他是厲害的,他是可以幫到她的,他同樣也是可以守護她的。

只是為了證明這一點,他或許付出了太多太多,以至於他年輕無畏的生命。

他一直堅守在電腦桌前,直至將飛走的直升機拽回,為此他錯過了逃離的機會,被隨後爆發的一場爆炸擊中,再也沒能從他心愛的電腦桌前離開。。。

當霍城找到E的時候,他已經沒有力氣再跟他一起走。

清清冷冷的瞥了情敵一眼,彆扭的少年終於在最後時刻放低姿態,讓他把桌上的通訊器給他拿下來,他還有最後一句話,想要找N說。

他一直固執的叫她N。

即便他們已經從當年的古希臘同好會裏走出了太遠太遠。

那一夜烈火熾熱的空氣中,時隔半年他們再次相見,隔着電腦屏幕,奄奄一息的少年將夜幕下姑娘的眉眼一寸寸細細勾勒,最後終於彎了彎嘴角。

他說N,你曾經跟我說過,對我笑的人,不一定就是真心喜歡我的人。。。

那麼,如果是為我哭了的人呢?

「N,你為我哭了,是不是說明,至少今晚,我終於成了。。。那個你真心喜歡的人?」

彌留之際,最後一句,定格在畫面上女孩含淚的笑容里。

當夜風襲來,悲傷彌散,烈火吞噬掉一切恩怨情仇與執念的愛,霍城轉身奔赴天台。

大火同那份公開視頻終於引來了警察。

紅藍色的車燈在大廈樓底密密排成縱橫的線,霍城趕到頂樓,尋到他摯愛的姑娘。

她站在夜風裏,察覺到動機,回頭對他露出柔柔的笑。

那一刻像是沒有悲傷也沒有喜悅,一切都平平淡淡,回歸最初的混沌與默然。

就在他為她牽起嘴角,緩緩朝她走去的時候,她臉上的笑意還在。

卻是下一刻,她整個人像是突然抽離了生氣,就這樣毫無徵兆悄無聲息的跌落了下去,還好沉沉跌入到他懷裏,卻又帶起一陣無端心慌,仿似便會這樣,再也醒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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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路上遇見了一個很可愛的小女孩。

她指着眼前大片的薰衣草田問媽媽,為什麼薰衣草是紫色的。

孩子媽媽被問住了,隨後給了一個在場的而大家都想到的答案,說因為那是薰衣草啊,薰衣草就是紫色的呢。

然而孩子卻並不滿意這個答案,又問,為什麼薰衣草就一定是紫色的?

孩子媽媽說,因為這是規定啊,比如說天就是藍色的,雲就是白色的,大家生來就是這樣的呀。

結果小丫頭認認真真的想了一下,突然說,那這樣大家不是都好可憐?

媽媽問她為什麼,她說因為大家都不能變,生來就是確定的,不像扭扭,今天可以穿紅裙子,明天可以穿白裙子,他們卻只能選一樣,這不是可憐是什麼?

總說孩子童言無忌,常常會說出一些關乎人生的大道理。

當時我就想,是啊,如果從有無選擇這一點來看,這世間不是大多數東西都很可憐么?從存在就寫好了過程,從最初就定好的結局,所謂命運,正是這樣一個充滿規則的世界永恆不變的真理,只能被遵守,從不能被挑戰呢。

就像草是是綠的,天是藍的,雲是白的,風是無影無蹤的。

就像山間流下的清泉,蜿蜒而過的總是那磐石泥沙事先勾勒好的路線;

就像每一天太陽一定會落下,夜晚一定會到來,白晝一定會交替,所有的人,都一定會老去。

這世上我們所不能選擇不能抗衡的東西有太多太多。

普羅旺斯的薰衣草的薰衣草很美。

而今天我們依舊漂泊在不可逆轉的命運洪流中。

——普羅旺斯游感(摘自安潯的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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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的臨江的冬季是個寒冬。

十一月的日子就飄起了小雪,直到三月了還寒風料峭,清晨枝頭掛着昨夜凝上的冰錐,路邊的水潭結著一層薄冰,枯黃的小草上染了白霜,拂開窗戶上凝結的水氣,一眼望去,雖沒下雪,室外依舊是白茫茫的一片。

距離「NYX身份大揭秘」視頻事件已經過了去整整大半年時間,整個事件從起初的熱議,到之後被媒體引導,最後慢慢消失在了公眾是夜。

這一年享譽海外的大影帝公佈婚訊,三年前風風光光嫁入豪門的體壇巨星離婚撕逼,有太多更好看更好玩的事件值得大家關注,又有誰會再追着一個沒頭沒尾再也沒有後續的揭秘不放?

整個事件熱炒后又淡去,直至這一年寒冷的春季,因為另一件備受矚目的事件,再次回歸公眾視野。

近日關注NYX事件的帖子又多了起來。

網上專門有人建立了NYX吧,對整件事有各種看法的網友都可以去吧里開貼回帖暢所欲言。

如今大家的態度總結起來一共三類,支持的,否定的,看好戲的,第三類佔了大多數。

支持派大多是年輕人,呼籲司法改革,認為NYX這樣的人物存在某種意義上能為如今太過安逸的司法制度敲響警鐘,也能一定程度上震懾想要犯罪的人。

否定派則年長者過多,想法正,趨於老舊,認為犯罪就是犯罪,只要是違背法律歸責的,不論背後的原因是多麼道貌岸然甚至合情合,違法的人就是罪犯,不得姑息。

畢竟這個世上大多人做大多事都是存了私心,即便之前沒有,卻難以保證之後沒有。

在社會上放置這樣一個危險人物,等同於放置了一個定時炸彈,還會將一部分年輕人的思想引入歧途。

倘若有一日這個為了一己私利開始作亂,屆時產生的影響定會比任何一個罪犯都更嚴重更深遠!

除去這兩派,剩下的看好戲一派則是人數最多,最良莠不齊的。

內里出現的言論最普遍的不外一下幾種,類似「犯罪分子都該死」,「法律只管窮人,是富人的保護傘」,「這一次警匪大戰就是場好戲,坐等看誰是最後大贏家」,「還有NYX能看到我的願望么,XXX是個大惡人,曾經怎樣怎樣過,最該死!你如果真是為人民服務的好判官就幫我殺了他(她),那我就支持你!」

而最近在NYX吧最火的帖子之一里,一名化名叫【世界都很醉大家醒一醒】的網友發表的一番評論更是引起熱議,天天被頂到首頁。

他在帖子裏寫下這樣一段話——

那些天天叫囂著NYX做的是為名除害替天行道,表示支持她,還到處許願希望她看到后幫你們去殺人的人,我就想問問你們了,既然你所知道的某某某這麼該死,為毛你們不去殺?為毛其他人不去殺?就指望着NYX去殺?

讓我來回答你們,因為你們都知道,殺人是犯法!

你們自己各個都遵循法律,卻又寄希望於一個違背法律的人,不覺得可笑么?

自己不敢做的事就推給別人做,不就是因為對方已經是個殺人犯,抓到了反正要槍斃,多殺一個少殺一個都無所謂么?

這世上最可悲的就是一面享受體制帶來的安定,一面誹謗體制束縛了手腳的人。

而NYX,誰真正了解過她的想法,調查過她的動機,關心過她的處境,在意她將來的結局?

她不會是誰的英雄,因為她從無真正的擁護。

歸根到底她不過是體制的犧牲品。

亦只是個可憐蟲而已。

帖子一處,引起強烈反響,下方支持的有,否定的有,藉此抒發自己觀點的有,一言不合就開口謾罵的更有,一時將帖子炒熱到了天上去,樓主也因為這一篇熱帖,被吧友們戲稱為「醒哥」,到處都看得到他舌戰群雄的身影。

。。。

網上如此熱鬧的這一年初春,整個祖國大地都籠罩在倒春寒的氛圍里。

三月的青城還飄着小雪,本就素雅的水鄉小縣城更顯了寂靜,煙霧深處,甚至透出隱隱蕭索的意味。

這一日清早縣上的小旅館就迎來了開門客人。

聽見引擎聲,前台打着哈欠抬頭張望後院停車場,等了半天卻老不見有人推開結了水汽的玻璃門進來。

都要以為自己聽錯了的時候,卻見那模糊的玻璃后終於閃過一個影子,下一刻一個黑衣的男人推開後門,帶進外頭的寒風和雨雪。

男人沒有進門,只在門邊問了一句:「有電梯么?」

前台微微有些愣住,搖了搖頭。

「還有一樓的房間么?」男人又問。

前台不明就裏,這一次倒是點了頭。

「幫我開一間一樓的房間,安靜一點的。」

男人撂下這一句,轉身又出去了,這一次沒多久就回來,手裏提了一個東西,進門后撐開來,竟是張摺疊輪椅。

還沒給身份證呢怎麼開房啊,前台在心裏腹誹,又被男人身冷冷的氣場震懾,一時沒有開口催促,好奇的盯着他忙碌。

放下輪椅之後男人再次轉身離開,下一次回來的時候懷裏多了一個穿着厚實棉衣戴着圍巾帽子的人。

看身形應該是個女人。

看衣着和身材,卻完全看不出年齡。

女人的臉包裹在厚厚的圍巾里,只露出眼部一小片肌膚,晃眼可以看出異常的白,男人把她放在輪椅上,俯身在她耳邊低語幾句,隨後再一次走了出去。

清早六點多的時間,根本沒什麼客人。

旅館小小的前廳里只有前台和女人兩個,前台偷偷打量,只看得到女人的側過的身子,她發覺她好瘦,兩條腿塞在褲管里,根本撐不起型。

男人第三次進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個籃子,很大很沉的模樣,上頭蓋着厚厚的防水布,更加看不到什麼。

這一次他終於不再跑來跑去,前台壓下好奇叫了男人來辦手續,拿到他身份證的時候微微頓了一下,偷偷向上飛快瞥了一眼,這才做了登記。

「身份證我們需要複印一下的。」

她開口,忽然聽見大廳角落裏傳來一聲很輕的咂嘴聲。

她抬頭一看,那裏放着大籃子。

「好了辦好了,你們的房間在101,右邊走廊最盡頭。旁邊是開水間,可以打開水。」

前台把身份證遞迴去,又聽見了一聲咂嘴聲,這一次更清楚。

那個籃子裏看來有個小娃娃?

清早投宿的客人,難的古怪女的也古怪,就連籃子疑似存在的小娃娃也透著古怪,幾人進屋之後在旁邊擦玻璃的小姑娘飛快衝到前台。

「誒,剛剛那幾個人什麼來頭啊,你看清沒啊,我瞥了一眼,那個男的好像超帥啊!」

小姑娘一早就發花痴,整個人勁勁兒的。

前台打了個哈欠:「看清了,長得是不錯,但是好像有殘疾,他一隻眼是蒙起來的。」

「啊?」小姑娘拖長尾音感嘆了一聲,不知是失望還是更好奇了,頓了頓又扒著枱面往前湊,「誒,還有那個女的,你看到了吧,那個女的好像有病誒。」

「嗯。」前台不願多說的應了一聲,瘦的皮包骨頭還坐着輪椅,一看不就是有病么。

小姑娘感覺前台不熱情,一想她估計沒明白她的意思。

「不是呀,我跟你說,我剛剛瞥到一眼,那個女的是真的有病,我看見她臉上這邊,有很大一塊紅色的斑誒!你說會不會是皮膚癌啊,傳不傳染的啊?。。。」

這邊前台和小姑娘湊在一起壓低聲音聊得正熱,另一頭拿着拖把拖大門的中年男人動作卻是越來越慢,微低着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最後索性乾脆挺了,愣著站了一會兒,把拖把往牆邊一放,掏出手機開門出去。

門外傳來男人壓低了通電話的聲音。

「喂老張么,我這邊剛剛進了兩個客人,有點古怪啊。。。對,就是看着很有點面熟。。。你記不記得前天你來我家打麻將,電視里正好播到法治專欄。。。」

。。。

可能是氣候潮濕的緣故,三月的青城感覺比十一月的瑞士還冷,一整天都陰陰沉沉,外頭白天飄着小雨,氣溫一低就轉成小雪,洋洋洒洒的從天際飄落,帶來的感覺清冷又孤寂,像是能把人心裏最深處的惆悵與凄然都勾出來,平添許多的哀愁。

這樣的天氣里安潯愈發嗜睡了,常常整日整夜的都昏昏沉沉不會醒。

她如今畏寒得厲害,去哪裏都要裹上一層厚厚的棉衣把自己整個包起來才行。

只是這樣卻還是不會太重,她體重變輕了許多,穿着厚衣服抱在懷裏的時候,甚至像是摸不到骨骼。

此刻蜷在懷裏,那偏涼的身子似乎比前幾日更加嬌小了,托在手上,教人感覺不到重量。

抱着懷裏的姑娘,霍城坐在臨湖的長椅上。

椅子被雨雪沾濕,滲透出絲絲涼意,他讓她坐在他腿上,將她的腦袋靠在他肩膀,不敢拉開她的圍巾,就這樣雙手圈着她,靜靜等她醒過來。

那一日他追查到隋炘隋煜的下落,趕過去,只為問隋炘一個問題。

安潯懷孕了,之前不說備受期待,至少也是他們甜蜜日子裏期許過的這個孩子,那時揣在她身子裏,卻像是個充滿未知數的炸彈一樣,讓他感到恐慌。

他找到隋炘,問他孩子能不能不要。

他問他,如果我們選擇不要這個孩子,能改變什麼?

結果得到的答案全是否定的。

隋炘回答他,說安潯如今最經受不起的就是變化。

能懷上孩子,至少說明這是身體正常的運作,同樣是變化,至少不像打胎那樣,絕對是個嚴重變故。

他建議他們不到萬不得已就留下這個孩子,他懷疑安潯的身體承受不了流產帶來的風險。

隋炘還說,安潯的身體,這整件事,走到如今並不是只同單單一件事有關。

懷孕只是其中一件事而已。

這件事無論變化與否,都難以扭轉全局。。。

。。。

其實很早的時候霍城就在想,為什麼安潯一直要瞞着他,一直死守着身份的秘密。

起初他覺得她是為了復仇,為了自由,為了不讓他知道她太多陰暗的方面,就像他不願意她知道他的病,只想在她面前展現出最好的一面一樣。

只是後來,經歷過蒙古那場生死訣別,她既然已經放棄復仇,既然已經不要自由,他們的感情既然已經那樣好,好到她可以坦然的相信無論發生任何事,無論她是誰,變成任何樣子,他都會喜歡她愛她,永遠不會離開她,那時候,為什麼她卻仍是不願坦誠她的秘密?

疑慮的種子應該在那時就埋下了,他一直懷疑她的身份之謎背後牽扯著更複雜更沉重的秘密。

而那個秘密,才是他真正無法承受的東西。。。

後來在海島上,他對抗「深海幽靈」,在三重幻境中一路走來,窺探到內心掩藏得最深的想法。

那時他識破第一重幻境是因為明確自己的感情;

衝破第二層,是因為他選擇了不再逃避;

而突破第三層,則是因為他看穿了偽裝成安潯的那個女人所說的謊言。

那時幻境裏的安潯說她有了身孕。

她說他們會一輩子幸福在一起,還會有很多很多的孩子。

那一刻,他心底最深處,最深最冷的地方,突然有一道冰涼的聲音躥出來,盤踞腦海,刺入心底,那個聲音告訴他,這樣的未來是假的!不會再有幸福,也不會再有孩子了。。。

那個聲音,來自他真正的內心。

那時候他就已經懷疑,懷疑她的身體懷疑她的健康,懷疑她之前許下的諾言。

再之後,在那條海島石縫中,他親眼見證了她的死亡到屍化,再從屍化到重生的全過程。

他心裏開始很清楚的明白,他的安安,再也不會是一個普通的姑娘;

她和他不一樣,和所有人都不一樣,他無法再懷着正常的期許,去期許一份平凡的將來。。。

那一天他還問了隋炘一個問題,他問她,安潯的生命,是不是有個時間期限。

隋炘張了張嘴,剛要回答的時候他卻又開口把他打斷,他突然不想聽了,他告訴他,他不用知道那個時間了。

那日臨走前隋炘叫住他,似有些為難,最後還是說出口,他說,撇開一切外部因素不談,他想安潯應該是想要這個孩子的。

她想要一個孩子,所以才會放任自己懷孕。

他說,顧全大局固然重要,但是有時候顧及感情也很重要,既然安潯想要一個孩子,那是不是就該考慮滿足她這個心愿呢?

畢竟她這樣的個性,這一世想要的東西本來就很少,能擁有的就更加少,孩子不是說有就能有的,能滿足她這個願望也是一件很好的事。

滿足安潯的心愿么?

她的心愿是為他生個孩子。

而她之前明明是不願意的。

所以究竟是什麼讓她改變了心意?

又是什麼讓一個這麼年輕的姑娘在還未成婚的時候,最大的心愿便是生下一個孩子?

那一日,離開的時候,他想,他是聽懂了隋炘背後的話。

。。。

他的安安,這一世,曾經同他許下過很多很多的承諾。

她說阿城,你給我我要的幸福,我給你你要的家。

她說阿城,你是我心裏最重要的人,我再不騙你。

她說阿城,我愛你,我願意嫁給你。

她說阿城,我們在一起,我們永遠不分離。。。

因為愛他,她選擇了這樣來走這一條路。

他的安安,這一生,從最初開始就沒有為自己活過一日。

起初她為了復仇而活,之後她為了感情而活,而如今,她為了給他一個完滿的人生而活。

所以才會有了那年的青城之行。

那時她已經看出他心中的焦慮了是不是,所以她帶他回青城,解開他的心結,坦誠她的心愿,讓他看到幸福的家庭是什麼樣子,她想讓他親眼看到,然後知道她想要如何走好之後的生命。

她希望他不再彷徨,不要再被心裏的不安和慌亂所傷。

她希望他能配合她,過上一段最幸福的時光,無論多長。

後來她給了他一個家,嫁他為妻,為他生子,她一直一直同他在一起。

後來他給她承諾的幸福,娶她為妻,生兒育女,他不再不安,他每天只想着如何讓她過得更開心。

她說阿城,我愛你。

她是真的愛他。

愛到把自己餘生所有的色彩都塗抹到他身上。

她說阿城,我再不騙你。

她的確沒騙他。

她只是沒有告訴他,她的永遠,已經不夠他的一生那樣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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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起料理了最後的敵人,她在去往俄國邊境的路上平安產下一雙兒女。

他們去看了普羅旺斯的薰衣草,去丹麥買了鬱金香。

他們在瑞士的雪山之巔躺在冰雪中共眠,他們乘坐巨大的游輪,航行在加勒比的碧海之間。

他們一起看過風雪交加,一起享受白沙藍天,覆雪的松林是世間最美的白色,陽光下的椰林樹影,散著異域迷情。

最後的最後,他們回到了這裏。

青城,她的家鄉。

綠湖,一切幸福開始的地方。

緩緩的,懷裏久眠的姑娘終於打了個哈欠,顫動着睫毛睜開眼來。

她如今每次醒來都要這樣迷濛上半刻,這一次待到看清了四周,她微微欣喜的仰起頭來望入他的眼睛,笑着說:「下雪了啊。」

。。。

三個月前,臨江武陵警局收到一封匿名包裹,收件人是刑偵隊隊長郁勇。

那封匿名包裹後來拆開,裏面是一張光碟,光碟里錄製的,是一份自首書。

那個美麗的靈動的,如今已經深深被刻錄在許多市民腦海中的女孩,披散的一頭柔順長發,嘴角帶着些微笑容,出現在了視頻畫面里,她用着最平靜的神態和語氣,將她這一生娓娓道盡。

「我是安潯,同時我也是NYX,我有雙重身份。

白天的時候我是公安大犯罪心理學系的學生,甚至參加了預備警員實訓,堂而皇之的出入警局,接觸公安機密;

晚上我就化身成犯罪狩獵人NYX,捕殺我判定的罪犯,用他們的鮮血來來洗滌他們犯下的罪孽。

我殺人最初的動機是為了替當年的雙子姦殺案受害人報仇。

我化身成NYX,提高公眾知名度,也是為了能將當年的案子再度曝光,徹底結案。

只是僅僅依靠法律的力量,僅僅將當年的罪犯繩之以法,無法滿足我的願望,所以我開始殺人,將當年雙子姦殺案的涉案人一個個除掉。

當年作偽證的出租司機王剛是我殺的,他的車禍是我一手設計。

當年涉案的嚴昊涵,他是強暴雙子中妹妹辛紫的兇手。那段凌辱視頻是真的,他也已經死了。

祝迎雪,原名祝曉青,是當年將嫌疑人引起出租屋的元兇。她已死。

關祺秦可兒,坐視犯罪知情不報。他們也已死。

霍凌風,姦殺雙子中妹妹辛紫的元兇。他死於意外。

鄭海蘭,知情不報但認錯態度良好。我斷了她一條手臂。

高子軒,他是當年案子的替罪羊。我放過了他。

以上就是當年雙子姦殺案的所有受害人。

辛藍辛紫姐妹的屍體是我移走的,如今埋在武陵市郊一座廢棄的化工廠,在三號倉庫後面的空地下,去那裏就能找到。

希望藉著這次NYX的案件曝光,當年的雙子姦殺案也能真相大白,以慰死者在天之靈。」

「此外,作為NYX,除去審判了當年雙子案的涉案人,我還殺了許多其他人。

陳偉,臨江視野科技會計師,貪污受賄做假賬。已死。

周旭,臨江礦業大學法學院後勤處處長,猥褻女學生。已死。

趙坤,程靜,在網絡售賣親生子,因看護不當導致一歲兒子死亡。已死。

馮祥林,無業,晨灣區長宏綠地公用廁所偷窺狂。已死。

。。。

一個個名字,一個個死人,用無比平敘的聲線娓娓道出,視頻上,那張清麗容顏上淡淡的笑容一直沒有褪去。

她羅列着手中一條條生命,羅列著肩上一樁樁血案,她的笑容讓人從心底發寒,她將這麼多死者一一記錄下來的做法,卻又讓在場所有警員無法置評。

。。。

夏家兄妹案中的妹妹夏晴,是我所殺。

當初我早已察覺夏晴有問題,卻為了將案子催大知情不報,導致兩名學生郝海和趙麗死亡。

此後我參與到圍捕夏晴的行動中,殺死了十二名特警隊成員。

。。。

平敘的女聲還在繼續,如果說最初當她提到雙子姦殺案的時候,帶給在場警員更多的驚異;

提到那些沒有觸犯重罪卻被判處死刑的市民,讓警員更多的感覺是否定的話;

那麼當她一句句提到之後的案子,提到那些案子裏死掉的無辜民眾和警員的時候,整個會議時里變得鴉雀無聲,臉上最初的震驚褪去后,許多人臉上都帶起了憤怒同不解的情緒。

他們憤怒這個女孩竟是個殺戮無辜的兇犯!

他們不解,如今的她在網上已經有相當知名度甚至有大量擁護者,他們原以為她是一個打着正義旗號行不義之事的罪犯,結果她卻自己把這些污點曝光了出來。

會議室長桌盡頭,郁勇和唐少辰毗鄰而坐,遠遠看着大屏幕上的畫面,兩人均有些走神。

屏幕上淺笑的姑娘還在說,一樁樁,一件件,她像如數家珍一樣有條不紊的將所有與她相關的案子述說出來,光是這一部分就花去了整整大半個小時的時間,末了她彎出一抹沉靜的笑,最後總結。

「網上有人說,我是救世主,我是犯罪剋星,我是嫉惡如仇為名除害的民間英雄,但是可惜我並不是。

我所有的殺戮,復仇也好,懲治罪犯也好,目的初衷都是為了我自己,我根本沒有將為名除害當成一個義務放在心上。

網上還有人說,我是個罪犯,是陰謀家,嘩眾取寵提高知名度,為了達到隨心所欲殺人的目的,將自己包裝成英雄,其實不過是以殺人為了的瘋子,這一點我也無法苟同。

我殺人,但是並不以殺人為樂,那些所謂的知名度,在我心裏也完全不是重要。

我之所以將NYX的身份推到公眾面前,不過是為了給當年的雙子案回歸做鋪墊。

如今當年的涉案人已經幾乎死光了,同NYX的身份綁在一起,雙子案也算水漲船高,郁隊長,這一次算是我給你賣了人情,康庄大道我已經給你鋪好,你可不要再讓我失望了~」

女孩在屏幕上輕快的眨了眨眼睛。

「所以我既不是所謂的救世主,也不是所謂的陰謀家,如果要我給自己下一個定義的話,我想,我只是一個普通的罪犯罷了。

是的,我是一個罪犯,從我第一次殺人,第一次選擇走上這條路開始,我就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份。

當初我會選擇替雙子案的受害人復仇,就是因為我覺得這個案子沒有得到公正對待,而評判一個案子是否公正的標準,實則就是我所不屑的法律。

我們都生存在法律的條框下,我也一樣。

我既然認為雙子案的兇手違法了,卻沒有得到法律制裁。

那麼反之,同樣殺了人,同樣殺害了無辜之人的我,同樣也違法了,而我也同樣沒有得到法律的制裁。

所以我心裏很清楚,只要我做了這些事,我和當年的雙子案的那些兇手就再無不同。

只是我還是做了。

要問我為什麼,我想或許一句話,就能很好的詮釋所有。

大家有聽過尼採的那條經典言論么?

『當你凝望深淵足夠久,深淵也在回望你。』

『當你同魔鬼搏鬥時,當心,別讓自己也變成魔鬼。』

我這一生,凝望深淵已經太久,久到我自己也跌到了深淵裏。

當與魔鬼搏鬥的時候,或許有人會選擇成為正義的騎士,而我卻選擇成為另一隻魔鬼。

我不屑用刀劍削下魔鬼的頭顱,我想要的,是用自己的爪牙抓啃下魔鬼的血肉,將它們拆吃入腹!

所以這是我的選擇,每一個人都會經歷的選擇,我只是這樣選了而已。

我知道自己身上的一切罪孽,我也知道自己早已墮落深淵,但是我坦然面對,我從不以自己的模樣為恥,我也從未後悔過當初的決定。

身為罪犯,卻要懲治罪犯,當我給那些該死之人帶去死亡的時候,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解脫,也從未想過,自己能獨活。」

這是一個生時就想定了死局的女孩。

她從最初就走上了一條通往死亡的路。

她這一生,運籌帷幄,什麼都掌控在自己手中。

她殺人,她違法,她遊走在光明和黑暗的中間地帶,她那麼陰冷又黑暗,卻又那樣閃耀而奪目。

她的能力這世間鮮少有人能及,她的心性這世間更是鮮少有人能體會,她是惡的,卻是最讓人難以定義的惡,她是可憐的,卻從來不需要任何的同情與憐憫。

她早已用一己之肩,扛下了所有罪與孽的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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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細碎的雪花飄落在臉上,冰涼的觸感終於將安潯從睡夢中喚醒。

她微微偏頭,凝望着眼前的景緻,灰白色的湖水,細細白雪覆蓋的草坪,遠處成排的杉樹衛兵一樣立在雪霧之間,天空雲層很厚,灰濛濛的壓得很低。

這恐怕是她這半年多來看過的最尋常的景色了,卻處處透著最美好的安寧,他們又回到了綠湖之濱。

一陣涼風襲來的時候,因為寒冷她望下縮了縮,動靜引著上方那青黑墨瞳望下,落在她雪白的容顏上,那裏,右臉頰顴骨下,一塊紅斑刺目,很像雪地間一隻盈盈欲飛的蝶,當清淡眸光落在上頭,她伸手輕輕握上丈夫的之間。

「我現在是不是很醜?。。。那塊印子好像更深了。」

她輕聲開口,換來他搖頭否定,但是她知道一定是的。

她如今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丑了。

戴着帽子,是因為她的頭髮已經掉了很多,乾燥枯黃不能見人。

圍着圍巾,是因為她臉上的屍斑已經無法小區,除了臉上身上也全是。

她瘦了很多很多,下巴削減了,顯得一雙眼睛特別大,幾乎佔據三分之一的臉,看着怪異。

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飲血已經沒有用,她的皮膚一天天變得蒼白,她的指甲失去了血色,她動起來的時候,關節之間摩擦,會發出詭異的咔咔聲。

她的整個身體都像老損的機器一般衰竭下去,她睡着的時候都會感覺到身體深處內臟翻攪的疼痛。

她真切體會到油盡燈枯這個詞。

她想,她那麼聰明,她的阿城那麼厲害,他們在一起,能戰勝這個世上大多數人大多數事,只是他們再強再厲害,也終有敵不過的東西,比如說時間,比如說,命運。

她輕輕執起他的手來。

如果可以,她最想避免的就是讓如今這副風燭殘年的樣子映入到那隻始終清潤的墨瞳里。

她已經那麼丑了,他卻還是那樣好看,她甚至都要覺得自卑了,他卻是在下一刻輕輕俯身下來,吻過她臉上的紅斑,在低頭,唇瓣映在她冰涼的嘴角上。

這個吻給了她無盡勇氣。

她拉着他的手問他,如果今天就是最後了,怎麼辦?

她說阿城,如果今天就是最後了,我覺得我一定會努力想辦法再回來。

「我會努力回來,就像當初藉著安潯的身體回來一樣,如果是那樣,你還能找得到我嗎?」

他垂眸,眸光落在她臉上,片刻輕應着點頭。

「只是我不見得能再這麼好運氣,再撞上這麼一副美艷的身體啊,阿城,萬一我回來但是變醜了,你還要我么?」

「要。」他淡淡開口,他總是能無限配合她所有的話。

她笑起來。

「那要是我不僅是變醜了,還變成了一個老婆婆呢,你要麼?」

「要。」

「要是我連老婆婆都不是,我變成男的了呢,你要麼?」

「要。」

「那阿城,如果實在太重口,我變成了老公公呢,你。。。」

她說着,自己都說不下去了,一句百轉千回的你,下一刻他指尖曲起,輕輕捏在她已經沒有什麼肉的小臉上。

她望着他,眉眼裏都是他清淡又好看的樣子,望着她又說,那阿城,萬一我回來了,但是我不記得你了,怎麼辦?

「那我會去找你。」他幫她接下去。

「是么,」她笑笑,「那我真幸福啊。」

笑着,她偏頭望上遠方的湖。

「那你一定要來找我啊。」

「你找到我,我看到你,就一定會喜歡你的,因為你多好看啊。。。」

「如果我沒有,那你就叫我名字。。。」

「你叫我安安,我就一定會記起來,因為這個世上,只有你一個人。。。會這麼叫。。。」

「如果還是不行,那你就抱抱我,我一定不拒絕。。。」

「如果這些這些都不行,那你就親我一下吧。。。」

「你親我一下,我一定會喜歡你,或許我會因為不好意思而擺出拒絕的樣子,但是我心裏一定會歡喜的。。。」

因為阿城,阿城。。。

我是那麼喜歡你。。。

「我那麼喜歡你,無論我是誰,無論變成什麼樣子,無論還有沒有來世,再見你,我一定。。。一定。。。再次愛上你。。。」

那一盤事先寄出的錄像帶,錄製了一個傳奇的姑娘短暫的一生。

卻是還有一盤錄像帶,在那同一日寄出,寄往已經多日沒有人居住的霍家老宅,能否被看到或許已經不重要。

在那盤錄像帶的最後,披着柔順長發,穿着一身白裙的姑娘還是那樣的輕柔漂亮,她對着鏡頭淺淺的笑,這一次的笑容里,透著羞澀與美好。

她說我這一世,做過的所有事都在計劃之中,卻唯有一樣超出預期太多太多。

她說我這一世,做過的所有事都未曾後悔過,卻唯有一人,是我獨獨辜負的。

「我這一生自問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唯有對不住的,是我最愛之人。

我愛他,卻不能伴着他,我最愛他,卻唯獨給不了他所想。

我盡了最大的努力,想把一切做到最好,只是最後我求到的完滿,終究不是最好的完滿。

阿城,這一生雖短,但是我很快樂。

我說是一切為你,其實我到底還是自私了一回,明知自己的身體還要死死纏着你,我嫁給你,死後便是你亡妻,我生下你的孩子,便與你有了最深的血緣維繫。

只是最後我卻還是辜負你,我沒能陪你到永遠。

最後我還是留下你一人,作為先一步逃脫將所有傷痛留給你的人,我不敢再提任何諾言。

我只是會想,我只是會想。。。如果有來世,阿城,如果有來世,我們會是什麼樣?

那一世里,會不會再也沒有這一世的紛擾,我們之間不會再有糾葛,不會再有仇恨,你不會再有孤單的童年,而我也不會再經歷一次失去親人的痛苦。

我們都會好好的,都會好好的。

於是當我遇見你的時候,你是最好的你,我也是最好的我,我們相遇,能夠有綿長的一生,來供奉我們的愛情。

我們會有一個幸福的家。

我們還會有一雙可愛的兒女。

我們的孩子,最好兒子像你,女兒也像你,那樣我一定會更喜歡。

每一天早餐我們都一同醒來,每一日夜裏我們都一同入睡,我們永遠在一起。

當春暖花開,當陽光滿溢,當落楓繽紛,當冰雪融融,我會一直都在,在我們的家裏等着你,等着你為我和寶寶忙碌了一天回來。

我會做好飯菜,站在你一抬頭的就看得到的地方,輕輕的道一句你回來了,再給一個大大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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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的白日總是來得遲一些,當天際第一縷晨曦穿透雲層,從窗口滲透的時候才剛剛七點過。

青城市郊,一棟陳舊的居民樓內,炊煙剛剛漫起,丈夫剛往鍋里下了一把麵條,外頭豎着耳朵趴在大門上的婦人突然張了張嘴,誇張叫起來。

「老辛,外面有孩子哭!」

王慧芬已經在門口趴了好一陣了,明明心智不全卻偏偏耳聰目明,那一聲聲輕微的嬰兒啼哭隔着扇門根本微乎其微,辛永德拿着勺子從廚房出來,努力分辨卻什麼都沒聽見,差一點就要回去看面,被妻子一把拽回來!

「開門,寶寶在外面!」萬慧芬大叫。

拗不過妻子,辛永德嘆了口氣解開保險,開鎖拉開房門,本來只為讓妻子看上一眼知道錯了了事就好,卻是在大門拉開的瞬間驚在了原處!

家門的水泥地還是那個簡陋的水泥地。

樓道里的陽光落下,照在牆上斑駁的霉印上。

那些所有最普通的畫面中央,擺着一個最不普通的黑色籃子,籃子有兩人寬,上頭並排躺着兩個白嫩嫩的小娃娃,一樣的五官,一樣的眉眼,身上的小毯子被拽下,露出兩人肉呼呼的脖子。

兩個孩子都沒有哭。

其中一個的手臂伸到了另一個的腦袋旁,乾淨小臉上的神情甚至稱得上嚴肅,正睜著一雙大眼盯着兩老望。

還有一個,眼角掛着點點淚花,小鼻子微微抽泣,正捧著伸到嘴邊的小手,閉眼吮著一隻小小食指吃得正香!

辛永德完全驚呆了。

還是身後的萬慧芬先反應過來,驚喜叫道:「是寶寶啊,藍藍和小紫,是藍藍和小紫回來了!」

。。。

今年的綠湖,雖冷湖水卻沒能結成冰。

雖然沒有結冰,遠遠望去也如冰封般沉寂,上頭倒映出厚密烏雲和遠方沉沉的樹影,湖邊男人低頭,俯身的時候,將懷裏沉靜的姑娘緩緩摟緊。

在最瘋狂最執意的那段時光里,她曾許下過很一個最扭曲的願望。

她期望他沒有朋友,沒有兄弟,沒有父母,沒有子女,只有她一個。

她想他丟下義信,丟下霍家,丟下藤本建司,丟下身邊所有人,甚至永遠不會有自己的孩子,永遠,只守着她一個。

如今,他守着她,他已經不再是「魑」的首領,也不再是義信當家,他已經很久沒有回去過霍家老宅,藤本家更是早已覆滅,就連霍凌風,也早已被他放逐深海,兩個孩子,如今也託付到了最安心的地方。

所以他做到了。

這一世他終沒有兄弟,沒有父母,沒有子女,只有她一個。

到最後,丟下義信,丟下霍家,丟下孩子,丟下身邊所有人,唯獨,守住了她一個。

即便是扭曲至此執念至深的一個願望,他也為她做到了。

甚至不用她親口求。

只因這一世,她曾經同他許下過許許多多的承諾,而他只同她許下過那一個。

言少而情重,一諾是千金,他很早很早就承諾過的,承諾她,此生為她一人,生死不負。

冰冷無人的綠湖邊,微風吹過的時候,已經許久沒人說過話。

俯身的時候,溫熱的晶瑩的,一滴滴比血更熱的液體墜落而下,打落在姑娘眉眼輕闔的容顏上,順着雪白的肌膚滑落,一滴滴滲透到頸項深處,她一直睡着,就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樣,那麼沉靜,那麼安寧。

天際飄落絨絨雪花。

自高空俯看而下,那雪花飄渺落向的地方,白茫茫的草地灰濛濛的霧水,清冷的像是仙境一樣。

接到報警即刻出動的警員們各個全服武裝趕至綠湖,從三個方向包抄而來,接近的時候忽聽一聲槍響!

幽然冬湖,雪花飄零,四周靜得無聲,遠方如霧的杉樹林間一片寒鴉驚起,呱噪著,飛向遠方。

——全文終——

------題外話------

媚禍是BE。

接受這個結局的可忽略番外篇,不接受的結局也也已是定局。

具體解釋白後面會在完結公告裏講一下,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的和喜歡,三鞠躬表達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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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千金媚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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