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驚聞

第6章 驚聞

燈光暗啞,月色幽輕。父女兩個相對無言——地上有一堆撕成碎片的書頁。

還是她先打破了沉默:「爹,有什麼話,您直接說吧!」

萬萬沒料到,這送信的僕人去陸家時,會碰到前去弔唁的老爺。結果直接把包裹送到了她爹的手中過目。但當看到撕碎的《女誡》時,雲爹爹憑着當年談情說愛的直覺知曉了女兒此舉何意,氣得立即趕了回來抓來女兒審問。

於是尋龍縣衙的主薄,二甲舉子出生的雲守城瞪着自己的女兒:「怎麼,你不想嫁給陸海樓?」

她說:「爹,我就在家服侍你一輩子不好么。」

「雲家不需要吃閑飯的。你自己看看你自己,讀書不過中等,又沒個上進心。不如早早嫁了去!一來,為我老雲家誕下外孫。二來,你將來也有個靠山!」雲守城看着女兒,彷彿在看一個笑話:「這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若不是出生富家,你該在田間種地,為丈夫準備三餐。而不是在這裏耍你的小姐脾氣!」

雲纓低下頭,忸怩道:「爹,能不能換個對象啊。我真的對陸哥哥沒感覺。你知道的,我不喜歡墨守成規的男子…」

雲爹爹卻會錯了意:「你看中了陸海堂?!唔,那孩子雖不如海樓一表人才,但是個性挺大方的,有你父親我年輕時的風範。」

她撒嬌:「爹,我還不想嫁人……您要不等等。就這麼嫌棄我在家么?」

「也不是要你現在就嫁過去,不過人家陸家說了,你以後別去學堂了。」雲守城嘆息道:「畢竟你是個女孩子,拋頭露面,像什麼閨秀!」

她無語,聽自家爹爹開始嘮叨陸海堂的好。雲家無後,是爹爹的心病。這不,湊巧陸家生男,雲家有女,兩家人都商量起兒女親家了。聽了一會,她悄悄退出了房間。嫁娶一事上,現在擱哪家都願意,唯獨不想進陸家。

她想芊芊了。第二天她便去找了芊芊。

早些時候,她走後門進了陸家,熟門熟路走到了芊芊的房間裏面——低矮的偏房,簡陋的佈置。衣服都洗得褪色,卻乾淨得很。無論多少次來這裏,她都忍不住心疼這個婢女的無依無靠。

房中像樣的只有一張八仙桌,桌上堆滿了綉品。

綉品針腳細密,都是嶄新的。一盞熏得黑黢黢的煤油燈還尚且有餘溫。她點燃了煤油燈,細細打量之下,發覺這些綉品都是嫁娶的題材。什麼鴛鴦戲水,鯉魚傳書,紅蓮並蒂,石榴多籽……樣樣精美而小巧。

芊芊不久后回來了,告訴她這些都是趙姨娘囑咐她為大少爺準備的。

「是為了陸哥哥的文聘之禮。」雲纓心知肚明:「不過啊,芊芊,你說我怎麼面對陸家人呢?」

「雲纓,我也在這裏。我會一直陪着你。」

雲纓報以感激:「芊芊,謝謝你。這些話,除了你之外我都沒法對任何人說。你……」想到陸海樓溫柔的眼神,想到爹爹逼婚的架勢。心還是不自覺沒有了勇氣,小聲問道:「芊芊,你覺得,陸哥哥對你怎麼樣?」

芊芊只道是雲纓擔心陸家人欺負她,連忙道:「大少爺他是個好人。上次牒文的事情,他非但沒有怪我,還幫着二少爺替我向老爺說好話。」

雲纓點頭微笑,既然如此,那她也能放心了。轉眼注意到芊芊腰纏白布,忽然想到陸海煙的靈堂還在。來都來了,無論如何該去拜祭一下才是。

遂一掃胸中積垢塊壘,走向了陸府後花園。

陸海煙的屍體並沒有找到,所以靈堂上擺着的是一座衣冠冢。時值亥時,陸家上下都在前廳,後院只有兩個守靈的老婆子在。一個婆子一邊燒着紙錢,一邊念叨著:「真是可憐,我們家的小姐一等人的人才。以後若是進了宮,說不定能混個貴妃噹噹!哪裏知道這麼小的年紀就去了。以後的榮華富貴沒命享用了!」

另一個婆子道:「話不能這麼說,就小姐那個缺心眼兒。以後進了宮,指不定被誰算計了去。哎,要我說,趙姨娘房中的那個芊芊才是頂頂漂亮的美人兒。聽說是姨娘養在屋裏給大少爺做小妾的,將來還要為陸家開枝散葉。」

那婆子接着道:「那芊芊真是頂好的福氣!大公子參加童生試的墨卷,被評為案首。上呈京城之後,連翰林院的冷大人都讚不絕口。以後哪個姑娘嫁給我們家公子,一定是積了幾輩子的福氣!哎,我看那城東王家的二丫頭不錯……」

另一個婆子回道:「啐!你嚼什麼舌根子。聽說老爺已經給大少爺找好了媳婦,而且大少爺自己也很中意。聽趙姨娘房裏的那個紅兒說,大少爺是求着老爺趕緊幫他將這門婚事定下來。你說,平時大公子那麼規矩的一個人,他會看上哪家的姑娘呢?」

……

「芊芊,這裏風很大啊。」雲纓淡淡開口。

芊芊望着紋絲不動的白幡,疑惑道:「不,沒有起風啊。」

她堅持道:「不,風很大。什麼風言風語都出來了。對不對?」

芊芊嘆息一聲。

雲纓走進靈堂時,四周空無一人。芊芊替她把守在院子外,離子時不遠,她還有一段時間來拜祭陸海煙。觸目所及,周圍清一色的黑與白。大理石靈位坐南朝北安放,上書老宋體「愛女陸氏閨名海煙之靈」十個大字。

紅顏彈指一瞬,剎那芳華。這句話果然不錯。上個月,還是活生生的人。如今,變成一縷只能弔唁的魂。

她剋制住忐忑的心情,先給陸海煙上了一炷香。忽然,燒了一半的香熄滅了。白幡揚揚飛起,滿室的燭光燈花一朵接着一朵熄滅了。原來真的起風了。

不知怎麼,她有種錯覺:陸海煙回來了。

伸冤焉?報復焉?亦或是討命焉?不,來什麼她也不會怕的!垂了一下眼瞼,又睜開了眼,注視着靈位上新刻的陸海煙三個字,毅然道:「陸海煙,我並不想殺你。但我也不後悔殺了你!日後即使地下相見,我也敢面對你!」

半晌沒什麼動靜。她想我一定是瘋了。剛想拜一拜,門外遠處紛紛沓沓一陣腳步聲。芊芊跑了進來,連忙道:「雲纓,外面有人來了!是,是老爺領着三個人!已經走到大廳入口了!」

人已經快到滴水檐下,來不及逃出去了。芊芊在靈堂還好說,她可是半夜從家裏偷跑出來的。看了眼左右,急忙閃到靈堂的偏室中。房中堆滿了紙糊的假人,花轎。還放置了番、尼、道、禪四箱經文。她躲在箱子後面,只探出一隻眼睛看着門外。

庭院灑滿了水般的月光,陸承澤先走了進來。芊芊迎接了出去,福了福身子。陸承澤說:「你也別在這裏守着了,出去吧。」

芊芊出去之後不久,一位藍衣少年帶着兩個僕人走了進來。月光描繪出少年優美的側臉曲線,衣裳還是那般一塵不染,只是身後跟着的兩個僕人皆是風塵僕僕。雲纓認出這是尋龍坡大雨那晚,借給她傘和衣服的三個人。

陸伯伯則誠惶誠恐地站在這藍衣少年的身後。兩人不知說了什麼,陸伯伯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少年又移步到靈位前,這回雲纓能聽清他的話了:「陸縣令痛失愛女,實在令人惋惜。但陛下自十五年前丟失了愛女,也未嘗有一日能睡得安穩。陸縣令,你我作為陛下的臣子,總該早日找出長公主,替陛下分憂。」

陸承澤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蕭公子請移步寒舍多留幾日,下官一定儘力查明當年公主的去向!」

少年笑了笑,這笑有七分冷意,三分威嚴:「陸縣令,我問你當年長公主的奶娘孫輕雲的去向。你推推搡搡不肯作答,這是何故?」

陸承澤腦門上溢出汗,但面上仍舊光明磊落:「蕭公子請聽我說:那孫輕雲的確在我府上做過活計。但上元之亂后,朝廷下令各縣不準收留逆黨。我知那孫輕雲來歷不簡單,派人打發她走了。」

那蕭公子點了點頭,又道:「陸縣令你必須找出長公主。否則,讓陛下失望了,就算當朝邱大人,冷大人與你是同窗,也擔不住這個罪名。」

「下官一定儘力所為,為皇上排憂!」

「對了,這是先皇后的畫像。」說着,那蕭公子背後的女侍從走出來,展開一副美人圖。只一霎,空氣都凝住了。從雲纓這個角度看,好巧不巧能清楚看到先皇后那美麗絕倫的剪水雙眸,小巧精緻的耳鼻。

但是這美人的眼睛和鼻子怎麼看,怎麼都和陸海煙很是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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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女駙馬(獨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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