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七七章 離校出走
蘇小嵐每天重複著忍受疼痛.努力不讓人發現她有多痛.努力追趕她怎麼也趕不上的作業與筆記的生活.
看著模擬考排在班上倒數十名的英語成績和數學成績.她的心在滴血.儘管這個成績在年級排下來不是很糟.但與她之前的優秀相比.已經差了很多.
要是曾經她沒有優秀過.此刻的她也許不會這麼難受.她沒有非要考第一.但她接受不了倒數.
她明明已經這麼努力了.為什麼高考卻不肯給她喘息的機會.
疼痛又鋪天蓋地地襲來.未完成的筆記一本一本地累積.空白的試卷一點一點地長高.她沒有靈巧的手指去完成它們.甚至連思維都是混沌的.
她不知道這樣的自己還能在這場戰鬥里堅持多久.她只知道此刻的她很累很累.疼痛的她想到一個看不見高考的地方喘口氣.她不想讓自己的心死在這一堆堆的「未完成」中.
她去找老師請假了.但老師見她請的假實在太多.高考又已經臨近.正是衝刺的好時候.堅決地對她說：「不準.」
老師嚴肅的面孔將她一直偽裝很強大的內心擊垮了.她忍得住疼痛.卻忍不住一陣陣的窒息.她痛恨這樣力不從心的感覺.
她的手痛得握不住筆.頭也痛得視線模糊.如果繼續看著空白的紙張和印刷的字跡攪在一起.變成一片朦朧的灰色在她眼前蔓延.她會瘋掉.
她不想當逃兵.卻一步步被逼著往逃跑的路上走.
下一節是什麼課.她不管了.
還有多少筆記沒補.她不管了.
還有多少空白的試卷沒做.她也不管了.
不是她不想管.而是她管不了……
她模糊著雙眼寫下一封「自白書」放在課桌上義無反顧地走出了學校.「自白書」上其實只寫了一句話：「我的心丟了.我要去把它找回來.」
但走出學校的她並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裡.不能回家.怕爸爸媽媽生氣；不能去爺爺奶奶那裡.怕他們擔心；也不想去網吧.那裡太過烏煙瘴氣……
她漫無目的地走著.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孤魂野鬼.每走一步.都像是用穿著帶鋼釘鞋子的腳尖走在自己心上.
她知道.她在與夢想背道而馳.
與夢背道而馳是最痛苦的離別.這句話一直在她的心裡縈繞.沒有經歷過有著堅定的夢想卻不得不離開的人永遠也不會知道這句話裡面的「痛苦」有多麼濃烈.
她真的很想離開.再也不回來了.但她不想成為一個「經受不住高考壓力而自殺」的弱者.
她不是弱者.她要證明她的強大.她要勇敢地活下去.
那麼.她只有離家出走.用行動證明「高考」是一個多麼可笑的戰場.多麼可笑的表演.儘管她覺得一點也不好笑.但還是笑了.笑得眼淚瞬間就流了出來.
不知道怎麼了.她拿出手機.很想聯繫紀帆.流淚的她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總是做一些衝動到自己都驚訝的舉動.她給紀帆發簡訊道：「哥.我離校出走了.很想離家出走.」
紀帆收到簡訊后很吃驚蘇小嵐怎麼會在這高考的緊要關頭離開學校.他擔心地問道：「你怎麼了啊.快點回學校.」
蘇小嵐開始後悔給紀帆發了簡訊.但她又不想說謊.於是說道：「我沒事.只是不想回去.」
「那你至少也回家吧.不要讓家裡人擔心.」紀帆無奈地說.
「我不想回去.我沒事.你不用擔心.」蘇小嵐也知道這樣矛盾的話語在誰看來會認為真的沒事的可能性很低.但他既不想欺騙自己的心.又真的不想紀帆擔心.她只希望紀帆沒有那麼在乎她.這樣就不會影響到紀帆學習了.
紀帆看著蘇小嵐前後矛盾的話語.更加擔心地問：「你不回去晚上你住哪裡.」
「我就一直走在大街上也沒關係.」蘇小嵐只知道自己是離家出走了.以為自己真的沒有地方可去了.那麼.也許她真的可以試試露宿大街的感覺.
天已經快黑了.她越來越孤獨.
她一直拿著手機.並沒有關機.從早上出來到現在.老師沒有打過電話來.爸爸媽媽也沒有打過電話來.是老師一點也不在意她的離開嗎.還是老師根本就沒有發現她離校出走了.
這樣也好.她如願以償地得到了她想得到的安靜.她只想這樣走著.走著.能走幾天是幾天.
紀帆卻很不放心蘇小嵐.一個柔弱的女孩子居然說自己要離家出走.她出走了能去做什麼.靠什麼養活自己.靠什麼保護自己.他不安地說道：「你怎麼這麼傻.你現在在哪裡.」
「我還在縣城裡.」蘇小嵐如實地說.
「那你打算去哪裡.」
「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蘇小嵐還是如實地說.
「你在縣城等著.哪也先別去.我來找你.」紀帆著急地說.他真的不知道蘇小嵐會去哪裡.要是她真的離家出走.也許就很難回頭了.
「你不用來找我.我真的沒事.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她真的不想耽誤紀帆的學習時間.
「我一定會來找你.你必須在縣城等著.」紀帆堅定地說.
蘇小嵐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她知道她拗不過紀帆.她很希望紀帆只是說說而已.卻又有些隱隱地希望紀帆會來.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在這樣的時刻那麼想見到紀帆.紀帆真的來了.她還是去車站的汽車進站口等紀帆.
她沒想到紀帆真的會來.這能證明紀帆是在乎她的嗎.還是.就算她只是他的一個普通朋友.他也會義無反顧地從學校趕到縣城來.
她接到紀帆以後.他們又一步一步靜靜地走了起來.他們都心事重重.腳步輕易地泄露出他們的漫無目的.
紀帆說：「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談談吧.」
蘇小嵐也不知道能去哪.卻想到了以前請假后經常去的廣場.
她沒想到的是白天鮮有人影的廣場上此刻卻聚集了很多跳廣場舞的隊伍.音響的聲音此起彼伏.
紀帆看著喧鬧的人群說：「這裡太吵了.換個地方吧.」
蘇小嵐帶著紀帆往廣場上方的烈士陵園走去.那裡離廣場已經有一段距離.而且很少有人到那上面去.
他們在上面找了個台階坐了下來.打算來一次真正的促膝長談.
紀帆嚴肅地說：「說說看.你為什麼不想呆在學校.」
「沒有為什麼啊.就是不想呆了.感覺呆在學校里壓力很大.又沒辦法靜下心來學習還不如不呆在學校.」蘇小嵐躲閃著說.她不想告訴紀帆她的身體是多麼不舒服.因為就算她說出來.紀帆既不能感同身受.也不會以身相代.不如不給紀帆徒添煩惱.
「你不去學校能去哪裡.你真打算放棄高考了嗎.」紀帆擔憂而無奈地問道.
看著紀帆無奈的表情.蘇小嵐莫名地難受起來.她低下頭小聲地說：「我也不想放棄高考.」她的心裡在難過地吶喊：「是高考它放棄了我.」但她不想告訴紀帆.
「在臨近高考的時候每個人都是有壓力的.你自己要學會調節.不要自己把自己壓垮了.學校的話還是盡量回去.這段時間老師通常都會講一些考試的重點.你不在學校會很吃虧.」紀帆語重心長地說.他從來就不覺得蘇小嵐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可此刻卻覺得她任性又不懂事.
蘇小嵐聽著紀帆所說的話.她不是不知道這些道理.她也想努力去記住老師所說的重點.可是他做不到.她什麼都做不到.她只深深地感覺到自己就像一個廢人一樣苟延殘喘著.
但不想讓紀帆擔心的她囁嚅著說：「我也知道.」
「那你為什麼還不想呆在學校.是不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你可以跟我說說.我看看能不能幫你解決.」紀帆奇怪了.
「也沒什麼.就是感覺跟不上老師和同學的步伐.」她微微地透露著.把這當成讓紀帆寬慰的借口.
紀帆輕輕笑了笑說：「只要呆在學校里.能學一點是一點.跟不上就慢點跟.這又沒什麼.」
蘇小嵐無奈地抬抬嘴角假裝自己在笑說：「我知道.」
「既然都知道.明天就回學校去吧.」紀帆用堅定的眼神看著蘇小嵐.
蘇小嵐看了幾秒紀帆.驀地把眼睛躲閃開說：「我還是不想去.」這既是她內心的真實想法.也有想再多聽紀帆說幾句話的原因在裡面吧.她本來都想為了不讓紀帆擔心答應紀帆回學校了.
紀帆用滿是挫敗的語氣說：「說了這麼半天.都白說了.」
蘇小嵐無奈地低著頭.她真的不知道該不該對紀帆說出實情.她輕輕用門牙咬著下唇.就怕一不小心那些她不想讓紀帆擔心的事情自己從嘴巴里跑出來.
最終她還是沒有說出來.她想.只要紀帆再勸一勸她.她就「欣然」地答應紀帆回學校去.
她老早就後悔告訴紀帆她離校出走的事了.她不能讓他白跑一趟.更不能讓他繼續擔心.
夜已經深了.輕輕吹來了微涼的風.紀帆卻一粒粒解起了襯衫的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