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第065章

「這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昨日不還好好的嗎?」

皇后望著那輪椅,只覺得眼睛疼。她蹙眉問蘇墨弦,目光又瞥過了傾城。

蘇墨弦道:「昨日大婚,兒臣心中高興,多喝了些酒,牽動了傷勢,並無大礙。」

皇后抿了抿唇,深深看著蘇墨弦的眼睛。想要給他警示,又不能給他警示。

按林淑兒的說法,蘇墨弦中了下凡聽君的毒,緊接著第二日他的腿就受了傷,這其中絕對脫不了干係。

武帝雖沒有多說什麼,皇后心中卻已明白,今日這是鴻門宴。蘇墨弦走在一線之間,一線生死,一個不慎……

皇后絞緊了手中的帕子。

武帝靜靜看了蘇墨弦的腿片刻,揚聲道:「宣御醫。」

不久,兩名御醫便上來了,依著帝后的意思,輪流為蘇墨弦探脈。之後,兩名御醫相視一眼,其中一人回稟道:「皇上,娘娘,睿王殿下身體並無大礙,只是腿上舊傷已經發作,更需小心調養,不可沾染濕邪之氣,不可用辛烈之物,不可過於操勞疲累,切不可再度複發,否則,必定傷筋動骨,後患多矣。」

武帝神色平靜,今日這兩名御醫全是他自己的心腹,此刻既同時診斷為外傷,那麼就是再診下去也不會診出別的來。然而,他深深注視著蘇墨弦和傾城,心中的懷疑卻沒有絲毫稍減,反而越來越深,越來越多。

林淑兒這個人不足信,但她今日的話,一字一句,全說到武帝心底里,激起了他最深最重的懷疑,且那懷疑瞬間已成長為參天大樹一般,屹立不倒。

傾城聽了御醫的話,卻是直直盯著蘇墨弦,一雙清澈美麗的眼睛里含著笑,待蘇墨弦往她看來,她又是一副「我這麼英明你要更加寵愛我」的表情。

某人出門的時候還不想要輪椅呢,現在聽到了吧,不可過於操勞疲憊。明明腿受了傷,還要忍著疼走路,這就是最大的操勞疲憊。

蘇墨弦,「……」

武帝揮退了御醫,因著蘇墨弦這輪椅出來的插曲便算結束,兩名宮女端了茶上來,進入今日的正題。

其實奉茶這禮儀還是在普通的大家族中比較受重視,皇家反而是可有可無。這個可有可無的標準以前朝看來就是,得寵的皇子可有,不得寵的皇子可無。否則皇家子嗣眾多,若是個個皇子大婚後都要進宮來見一見,皇上不一定有那個時間還在其次,重點是未必有那個心情。要知道,皇室中多的是父子成仇,相看兩相厭的,能少看一回也是皆大歡喜了。

到武帝這裡,其實就更是可有可無了。他統共也就四個兒子,睿王又是皇后嫡子,從這一層面而言是可有的;但武帝作為帝王,擺一擺皇室的冷漠也是可以,更別說他本身並不太注重這些繁文縟節。所以其實蘇墨弦一早根本沒打算入宮,好在他的心思武帝也懂得,這才在見了林淑兒以後特意派人去傳了口諭。

蘇墨弦從輪椅上站起來的時候,傾城連忙去扶他,殷勤伺候的模樣儼然一個小媳婦。

皇后看著傾城這模樣,心中五味雜陳。若是沒有早上林淑兒那一出,她此刻看到這畫面應該別提有多欣慰了。這可是那囂張的南詔公主啊,她的母妃是南詔王的第一寵妃,手中捏著國庫的鑰匙,這樣一個霸道的公主卻被自己的兒子化成了繞指柔。而自己的兒子顯然也喜歡她,兩人眼神相交,他無奈里全是滿滿的寵溺,他那樣的男人,竟然真的肯示弱地將自己的手放到她手中,任她扶著。郎情妾意,夫妻恩愛,為人母如何能不欣慰?

但想到林淑兒那些話……

此刻,皇后真是怎麼看傾城怎麼覺得她眼熟了,心中欣慰是沒有的,坐立難安倒是有許多。

想想當年的傾城可不就是這個樣子?嬌氣高貴的公主,心裡就只有一個蘇墨弦。

歷史真是驚人的相似。

「母后,請喝茶。」

傾城跪落在她腳邊,笑容裡帶著一絲羞赧,雙手奉茶。

皇后神色複雜地盯著她的臉瞧,想起今晨武帝問下凡的話,「這世間可有方法徹底改變一個人的容貌?不用易容,不用毒術,讓人察覺不出。」

下凡回道:「有,削骨易容。」

皇后的心跳得又亂又厲害,只見傾城還雙手奉著茶,滿懷期待又有些不解地望著她,這才草草伸出手去接過。

偏偏她此刻心不在焉,手上一滑,茶杯便掉了下去。

皇后愣住,傾城驚呼了一聲,然而極快,眼前一晃,茶杯卻是穩穩落在了一雙手中。

沒有預期的破碎摔裂,甚至茶水,也未濺出一滴。

蘇墨弦將茶杯放回到傾城手中,凝著她道:「小心些。」

傾城其實想說,不怪我……

蘇墨弦又叮囑道:「我們的婚禮,每一個細節都不能辜負,知道嗎?」

傾城望著他幽黑深邃的眼睛,心跳的節律忽地亂了好幾拍,她垂下眸子,避開她的目光,重新向皇后奉茶。

皇后神色複雜地看了蘇墨弦一眼。他明著是在說傾城,其實他的話是說給自己聽的,每一個細節都不能辜負么,是在告訴她,不論這個媳婦她是否滿意,他自己都是喜歡的,否則又怎麼在意這細枝末節?

這一次,皇后再沒有手滑,相反,手心有些緊,有些冷。

奉茶后,便是設宴了。按著武帝的意思,皇後設宴,留睿王和睿王妃在長樂宮中用膳,武帝自然是在的。

皇家的宴,美酒佳肴,沒有一樣不是精美。菜色繁複,色香已足夠讓人心曠神怡。

內侍將最後一道鳳尾群翅擺上,傾城目光微動,桌子底下,手指悄悄往旁邊男人的腿上碰了碰。

手指隨即一緊,卻是被他緊緊捏了捏,又迅速放開。

這樣桌子底下的小動作帝后自然看不到,身後伺候的下人看到了也只當看不到,畢竟主子夫妻恩愛,吃個飯也要先調個情,做下人的首先就要講一個非禮勿視。

傾城被蘇墨弦那不輕不重的一捏警告了,默默收回手,其實她是想要誇他一下。

想起進宮前蘇墨弦和她說的幾樣事情之一,「母后今日必定會設宴,屆時你只需記住,一定要吃含有花生的菜,但也不宜多、不宜少,切記平常待之。」

那個時候,傾城只覺好笑,笑嘻嘻地蹭到他懷裡,眨著眼睛問他:「要是沒有花生呢?我可以點菜嗎?可是宮宴點菜會不會給你母親留下不好的印象?若是她因此不喜歡我,要棒打鴛鴦可要如何是好?」

蘇墨弦食指點了點她嬌俏的唇,眼睛里全是寵溺又偏偏強作正經,「這個你無須擔心,你只需將我的話記牢了就是。」

傾城望著他的模樣,笑倒在他懷中。

此刻,傾城放眼望去,數不清的菜肴里,數十道帶花生的卻是尤其明顯。其實花生早生貴子的意思自古在婚禮之中備受追捧,但在宮宴之中卻是極為少見,即便是有,也是輔料,哪裡想得到在武帝這裡它這麼受青睞。

傾城不得不佩服蘇墨弦的高瞻遠矚。

想著蘇墨弦那句「一定要吃,不宜多、不宜少,平常待之」,傾城泰然自若地吃了幾粒花生,而她每次吃花生時,皇后都要看她一眼,那眼中的神情複雜極了,似乎有驚、恐,其後看她淡定吃完,又有些僥倖。

武帝卻是全程淡然自若,並不放在眼裡一般。

宴后,蘇墨弦便應當攜著傾城離開了,武帝卻像是忽地憶起一事一般,對蘇墨弦道:「隨朕去御書房,西北的事,朕想要聽一聽你的意見。」

天子話出,下凡立刻恭敬走到蘇墨弦的輪椅旁邊來,傾城有些不情不願地退開了一步。

蘇墨弦含笑對她道:「你在母后這裡等一等我,我一會兒來接你。」

傾城望著他,點點頭,心中想的卻是蘇墨弦今晨對她叮囑的第二個事。

「皇上若是將我叫去,你要在母後宮中等我,但要小心,切記不要將衣服弄髒或是弄濕。」

那時傾城是如何反應的呢?

她笑道:「你將我當成什麼了?小孩子嗎?」

蘇墨弦非常正經地望著她,「將你當成我的妻子。」

「……那你就該知道,我已經足夠大,曉得出門不能把衣服弄髒了,不用你來教。」

「足夠大我是知道的,」蘇墨弦若有所思地凝著她,「傾城已經大到可以做我的妻子了,我怎會再將你當成孩子?重點是衣服。」

「衣服怎麼了?」

「不要換衣服,身子不可以給任何人看到。」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除了我。」

傾城的臉瞬間紅得俏生生的。

討厭啊,大清早的不要這樣啊,調戲沒完沒了!

然而,當傾城坐在皇後宮中,竟有前後兩個宮女「不小心」要往她身上灑茶水以後,傾城再也不覺得蘇墨弦那是在調戲她了。

若不是蘇墨弦臨出門前還逼著她將他的話全背一遍,她簡直是記得刻骨銘心了,這才下意識防著要弄髒她衣服的人,否則,恐怕她已經可以在長樂宮中換兩回衣服了。

身子不能讓任何人看到么?

傾城想了想自己身上的特徵,左胸上有一顆紅痣。

想到這裡,左胸那裡立刻就有些熱熱的。憶起蘇墨弦抱著她,唇舌流連在那個地方久久不去的模樣。

「傾城,真美……」

哎呀,她這個時候在想什麼?傾城簡直想捂臉。

收斂心思,傾城就要打起精神繼續防著第三個「不小心」的宮女,皇后卻忽地望了望外面的天色,感慨道:「今日天朗氣清的,可真是個好日子。坐在宮中嫌悶,小七,陪本宮去御花園走一走吧。」

皇后自然不是在問她意見,傾城笑著應下,連忙上前去扶過。

果然不出傾城所料,長樂宮往御花園去的路上,有一片湖。

其實也不用走到湖邊,但是皇後偏偏就走到了湖邊去。傾城扶著他,殷切地提醒了一聲,「娘娘小心些。」

皇后望了她一眼,「公主畏水?」

傾城……不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畏水不畏水,她只知道,她此刻保護自己這身衣服真是保護得好生艱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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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妃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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