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低迷的情緒

九、低迷的情緒

夜已經很深,大鼻十一躺在床上還沒入睡,腦海里盡想着白天救臘秀的一幕幕情境。從那一幕幕情境又聯想到小時與她在白龍山麓草垛裏手拉着手、臉貼著臉睡在一起的情境,那場天真無邪的遊戲雖以切斷兩家關係而告終,但卻化成了一縷悠悠情思,無影無形地在他心靈深處魂牽夢繞多年,以致銀沙沖所有女人在他眼裏都顯得暗淡無光,以致他爹媽三番五次請人說媒都遭到他拒絕。又由於他那種強烈的妒嫉心作怪,曾一度打了不少與臘秀接近的男孩,害得沒人敢到臘秀家門上提親,這狀況一直持續了好些年。在這段時間裏,菊英對大鼻十一可以說是恨之入骨,她的這種態度大鼻十一明顯體會得到。他曾悄悄觀察過,即使她正在街上和別的男人女人談笑風生,只要瞟見大鼻十一,便立即會朝他狠狠瞪一眼,然後再翻一翻白眼,塌一塌眼皮,其憤恨和蔑視之情溢於言表。使菊英最苦惱的是她對他窩著一肚子火,但卻找不到發泄的對象。去找那些男方家,說你們為什麼怕這「挨千刀的」?這未免荒唐可笑。去找大鼻十一么,人家打的是別人,又沒罵過你家哪個一句,也沒傷着你家哪個一指頭,你憑什麼找人家的麻煩?這煩惱困繞了菊英好長時期,直到最近幾年大鼻十一似懂事了,領悟到自己的行為有些荒唐可笑而收斂起來,才使得菊英緊張的情緒得以放鬆。為此,到她家向臘秀提親的人也漸漸有了,菊英掂量女兒的價位也有了較大的升值空間。

兩家人的成見,只是菊英還有些耿耿於懷,時不時提到他時,仍會用那「挨千刀的」來稱呼;對於臘秀她爹來說,早已經煙消雲散,特別是大鼻十一在放牛坪那番勇敢的表現,他甚至還對他懷有幾分欽佩。每當菊英踏屑大鼻十一時,他不僅不會隨聲附和,還會說幾句話來和老婆唱反調。其實,菊英也從心底里改變了過去很多年來對大鼻十一的看法,並且由衷地陰在心裏感謝他冒着生命危險救了她姪女,只不過礙於面子,不好當着別人的面來否定自己。不過,對大鼻十一看法的改變並不能代表可以調和一切,菊英仍是經常提醒臘秀,不准她同大鼻十一那家人有任何瓜葛。

一覺醒來,已是中午時分,大鼻十一吃完午飯,咂了一袋煙,出門看了看天氣,見太陽有些火辣,懶得下地,回身進了屋,倒到床上又睡著了。

惠芝身着一件已洗得泛白的藍布婦母裝,頭髮梳得光生生的,攏到腦後挽成一個圓圓的髺,顯得很精神。一跨進家,見堂屋空蕩蕩的,曉得兒子還沒起床,便朝他的房門邊走去,打算把他喊醒。

最近一段時間,大鼻十一情緒有些不好,常朝她身上發脾氣。當媽的心裏明白,都二十來歲的漢子了,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許多男人,大多數不是結了婚就是訂了親,有的甚至連娃娃都有了。像地蠻子,論月份,比他還小,兩年前就與彩鳳結了婚。俗話說,矮子矮,一包崽。那彩鳳個子本來就不高,又長得胖嘟嘟的,很做兒,結婚才兩年,就為地蠻子生了兩個娃娃,最近又把第三個懷上了。而大鼻十一呢,至今連黃瓜都還沒起蒂蒂。因此,儘管她對兒子的一些生活習慣很不滿,但考慮到他人大了,要給他留面子,只好將就他點。

還沒走到他的房間門邊,就聽到裏面傳來一陣陣鼾聲。她推開房門,將腦殼探進去。屋子很黑,幾乎沒有光線,土牆上唯一的那個小窗都用深色布遮擋着,裏面看得不甚清楚,便擠進半邊身子喊道:「太陽快落坡了,該起床啦!」

大鼻十一「嗯」了一聲又睡過去了。

惠芝遲疑了一下退出門,在堂屋踟躕一會,忍不住又走到他的房門邊,對着裏面大聲嚷道:「太陽都快落坡啦,還不起床么!」

大鼻十一被他媽的喊聲逼醒,迷盹盹地眨了眨眼,咕噥了幾聲,拖聲搖氣地打了個長長的呵欠,鼓足勁將兩條手臂從肩上斜伸出個八字,屋子裏頓時發出咯嚓咯嚓的聲響。呵欠打足,懶腰伸完,他立刻感到渾身骨頭關節一陣酥鬆,血管里停滯的血液也開始流動。他撐起身子坐在床上,叉開十個指頭從前額到腦後颳了刮那顆光頭,下了床,低垂著腦袋,揉着睡脹了的眼泡子走出房間,出了大門,拐到牛檻旁的茅坑裏屙了泡屎尿,又慢吞吞地折回屋子,進入灶房。由於這房子建築年代很久,灶房的壁笆、屋頂全被柴火煙熏得黑浸浸的,密密麻麻懸吊著許多揚皴。他舀水到木盆里抹了帕臉,又喝了半葫蘆瓢涼水,來到灶門前,在旁邊拾起掏火棍,伸進灶洞裏,小心翼翼地將中間隆起的柴灰扒開。未燃燼的火炭立刻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火花,閃紅閃紅地映在他臉上。當灶洞裏幾個焐熟透了的紅薯出現在他的眼前時,他那兩隻眼珠立刻變得滾圓起來,泛起了銳利的紅光,十分精神,剛睡醒的那種沉鬱和憋悶也隨之消失。他刨出一個紅薯放在灶頭上,順手在旁邊拿了一塊乾柴塞進灰窩裏,立起身子,兩個巴掌噼哩啪啦地拍了幾個響亮,便在灶頭上拿起紅薯,左手換右手,右手換左手地拍掉沾在紅薯身上的柴灰,又湊到嘴邊唬唬地吹了幾下,將皮剝開,灶房裏頓時散發出一股甜滋滋的氣息,他吃着紅薯走出了灶房。

房前是一塊不大的院壩,院壩周圍用毛石砌成齊腰的圍牆,東面是一棵李子樹,樹上結滿了碧青碧青的果實。樹下有一道用荊條做成的小木門,小木門的一邊用竹篾繩捆縛在李子樹上,松垮松垮的。院壩的西面是一籠斑竹,竹干朝茅屋方向彎著腰,繁密的枝葉已經伸到屋頂上。從李子樹下的小門拐出去,沿着圍牆根是一條窄窄的、懶斜懶斜的泥巴小路,走出小路便是一條牛車道。這裏不是寨子的中心位置,周圍的人家住得稀稀朗朗的,使這竹樹蔭蔽的茅屋顯得有些幽深和落寞。

大鼻十一來到大門口,順勢蹲在門邊的石礅上。偏西的陽光透過斑竹的枝葉間隙斜照在他的半邊身子上,把他一分為二,一半是一色的灰暗,一半顯得斑斑駁駁。他把紅薯送到嘴邊,機械地咀嚼著,像一頭木納的動物。從他現在的精神狀態來看,當年那個在寨子裏叱吒風雲,令遠近許多人談「鬼」色變的形像,已隨着歲月的流逝漸漸從人們的記憶里淡出,沒有留下多少印記。

夕陽把它最後那道彎彎的、亮亮的紅線沉到了山崗背後,用神奇的彩筆把天空塗成了一片斑斕。慶福扛着犁頭,牽着黃牛進了院壩。他從肩上把犁頭褪下來放到屋檐下,又把黃牛牽進牛檻,回身在門邊的木盆里洗手。

大鼻十一仍蹲在石礅上,凝望着他爹綳著的臉。

「你爹都回來了,你還蹲在這裏做哪樣?」惠芝走到門坎邊對兒子說。

大鼻十一聽到他媽的聲音,一隻腳從石礅上滑下來,他趕緊把力使到腳上支撐著身體,待身體恢復平衡后,又慢慢把踩到地上的那隻腳縮回來蹲在石礅上,歪著頭看了他媽一眼,才慢吞吞地下了石礅。

天已經黑下來,陳舊的木柜上,桐油燈忽閃忽閃地亮着。慶福坐在屋角的凳子上,把手中那根磨得油亮的水煙筒吸得通天響。吸進去的煙霧在肺里打一個骨碌,又被他唿的一聲噴出。噴出的煙霧在油燈的照耀下,變成了縷縷的昏黃,慢慢在堂屋裏瀰漫開來,在空間里冷卻后,一部分又隨着他的呼吸回收進入肺里,嗆得他發出幾聲咳嗽。

他已上了些年紀,斑白的頭髮顯得有些凌亂。儘管燈光有些暗淡,但還是隱隱約約地看到他額頭上的八卦紋已深深嵌進肉里,眼角的扇形紋也呈放射狀向面頰清晰地延展開來。他一言不發,靜靜地等待着菜飯上桌。

惠芝把菜飯擺到桌上,一家三口圍着桌子吃飯,誰也沒說話,氣氛顯得有些沉悶。

「今天六福媳婦來過了。」還是惠芝首先打破了沉悶。

「來做什麼?」慶福把綳起的臉放鬆些后問了一句,然後將嘴湊到碗邊刨了一大口飯,又伸出筷子到桌上的碗裏夾菜,仍是那麼皺着眉,沒有抬頭,也沒有抬眼。

「老祭師家那孫女丑妹,都十九歲了還沒人提過親。六福媳婦說她打算去給大鼻十一牽個線,來聽聽我們的口氣。」惠芝說完,抬眼瞟了慶福一眼,似探一下他的態度。

慶福仍沒抬眼,也沒吱聲,照舊大口大口地刨著碗裏的飯。到是大鼻十一開口了:「我的事你們就別管了。那丑妹我又不是不認得,光聽這名字就夠我倒三天的胃口!」大鼻十一說這話時,語氣顯得有些急促,像是不立馬拒絕,誰就會將一場天災**轉嫁到他頭上。

丑妹個子不高,長得身形滾圓,頭臉滾圓。與此相反的是在滾圓的臉頰下方卻長著一張櫻桃小口;臉頰上方長著一對窄縫眼,笑起來眯成一條線,連眼珠子都看不見。就她身體的各個部位單獨挑出來看,也並不像大鼻十一說的那麼誇張,但組合在一起,那身形、臉形、眼睛、鼻子、嘴巴像是錯了位,很不協調。她這名字其實不是正二八經起的,而是寨子裏的人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給喊出來的,他的真名反倒被人們忘卻了。

慶福聽了大鼻十一的話,綳起臉沉默了一會,突然哼了聲鼻音說:「別性子高!就你那德性,老母狗見了都還不一定會搖一下尾巴呢!明白人誰會嫁給你!」

大鼻十一剛把一夾菜送進嘴裏還來不及咀嚼,聽了他爹的話,愣了愣,咕碌一聲將菜送進食道,噎得太陽穴鼓出了一片青筋,半晌回不過氣來。他按捺住心頭的一股火氣,將手中的碗筷重重地往桌上一撂,瞪了他爹一眼,又塌下眼皮嘀咕說:「你踏屑人也踏屑得有些過了頭!我再不是人,也是你的兒子!」

筷子撞擊桌子的聲響和抵觸的話語,逼得慶福抬起頭來正視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又埋起腦殼往嘴裏刨飯。

大鼻十一還剩下的那半碗飯也不想吃了,他站起身,離開桌子,兩隻手插進衣袋裏,憋著一肚子氣踱出了家門。

惠芝見他飯沒吃完就出了門,心中有幾分不忍,急忙放下手中的碗筷,瞪了慶福一眼,跟着攆到門邊,朝着兒子的背影問道:「你飯都沒吃完,又要到哪裏去?」

大鼻十一悶着不答話,徑直出了李子樹下的小門。

「你哪時候回來呀?」她又大聲追問了一句。

大鼻十一仍沒回答,趁著夜色,順着石牆根那窄窄的、懶斜懶斜的泥巴小路,沒著沒落地消失在夜幕里。

惠芝見兒子已經走了,掖着一肚子氣,撅著嘴回到桌邊,剛端起碗,又把碗往桌上一撂,慪著氣嘟噥說:「你也是,教訓兒子你也得給他留點面子嘛!你再看他不順眼,他也是牛高馬大的一個漢子嘛!」

慶福扳起臉大聲嚷道:「他要走就讓他走!從他出世那天起,就沒讓人清靜過。小的時候說他不懂事,現在這麼大把年紀了,你看他那德性,腦殼裏裝的不像是腦水,倒像是一罐豬尿!」

惠芝心中一酸,眼眶裏滲出了淚水。她掏出手帕擦了擦,哽咽著說:「你別門外叫人不應,就把人看死了!別的不說,你起早貪黑,進進出出,還不是靠他幫你一把。這些年來,里裏外外的活他也沒少干。他都是個大男人了,你卻不給他留點臉面,一出口就傷人。你肚子裏裝着的那些難聽話少說幾句就會死人么!實在是想說,你也得等他吃完飯再說嘛。雷都不打吃飯人呢,你就這麼狠心!」

慶福細嚼慢咽著口中的食物沒有再吭聲。惠芝收拾好碗筷,心裏惦著兒子,懶得與慶福搭訕,在堂屋裏愣坐了一陣,似覺無聊,徑自上床睡了。

月亮已明得十分飽滿,銀沙沖的山川、河流、樹木、房舍,都沉浸在朦朧的月色里。大鼻十一踏着牛車道走了一段,進入石板小街,路過石坎兒家門口,便想進去看看熱鬧,排遣一下心中的煩悶。跨上兩級石階,貼近他家門邊,推開大門,一股濃厚的怪味撲面而來。他踟躕了一下腳步,讓這濃烈的氣浪漫進身後的空氣里,才跨進了堂屋。

在這間並不寬大的屋子裏,聚集著一群光頭赤臂、汗流滿面的漢子,以長桌為中心,圍了一圈又一圈。一陣陣吆喝聲、叫罵聲、拍桌子打板凳聲、色子在碗中滾動聲,與男人們身上發出的汗臭味、腳膩巴味、旱煙味以及口中呼出的蒜泥味和燒酒味攪和在一起,形成了一屋子難以言狀的聲波和氣浪。這聲波在空氣中劇烈地震蕩,不斷刺激著人們的耳膜;那氣浪同樣瀰漫在空氣中,又從空氣中瀰漫進每個人的褲襠里,又從褲襠里瀰漫進口腔里,直接貫進心肺,又從心肺里呼出來,融進空氣里,就這樣循環往複,越來越濃重,越來越醇厚,若論其殺傷力,足可以熏死一頭健壯的牯牛。然而,這些莊稼漢的忍耐力和免疫力決不是一朝一夕練就出來的,他們早已適應了這樣的環境。對他們來說,這裏與置身於空氣清新的青山綠水之中並沒有多少差別。

在座的漢子一些神態自若,一些面目緊張,一些表情木然,一些嘻笑怒罵,心態不一,性格各異,表現也就五花八門。但有一點是共同的,就是眾人的眼珠都是直愣愣地注視着石坎兒剛剛合蓋上的那兩個土碗。圍在後面的人主要是看熱鬧,不是參賭者,只有少數人偶爾看準時機,摸出三五個銅子丟進場子裏,碰運氣撿幾條「漏鈎魚」。

石坎兒紅光滿面、情緒昂然地伸出兩隻肥嘟嘟的手掌把土碗從桌上舉到空中,一個勁地搖出一串清脆,並使勁擴張著頭部的共鳴腔高聲嚷道:「天送來,地送來,送我石坎兒發大財。」叫嚷剛落音,那碗從空中突的一聲頓到桌上,石坎兒的手臂立刻唿地帶出一股旋風,剗得桌上兩盞桐油燈橙黃色的火苗歪了一下。他將手掌把持在蓋碗屁股上,又高聲唱道:「色子不認人,老天定財運。要單還是雙,請君自便行。」唱完后,眼睛從左邊到右邊,又從右邊到左邊,將圍在桌子邊一長串男人脖子上栽著的一長串光頭掃視了兩三遍,等待眾人下注。

滿屋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把手中的銅子揑得咶嚓作響,瞪大眼珠注視着石坎兒手掌蓋住的那兩個土碗,似想把這手掌和土碗看個透徹。就在這片刻的沉默中,各自都暗暗確立了自己的決定。

「老子占雙!」人群中突然爆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叫喊,有人啪地將手中一大把銅子砸在桌上。緊接着,「老子占單」、「老子占雙」的叫聲此起彼伏,伴隨着這叫聲,許多隻手噼哩啪啦地把大把大把的銅子砸在桌上。

「還有沒有?」石坎兒的兩隻眼又在這一串臉上,從左邊掃到右邊,從右邊掃到左邊。「還有下注的沒有,沒有我就開了?」他又問了一聲。

「開!開!開!」這吶喊之聲匯成了一股強大的衝動波,震得人耳膜發痛。石坎兒眼前的一長串嘴巴一張一合地高喊著,把那一長串光頭全震成了紫銅色,下巴下面的那一長串脖子也被震得冒出了一條條紫紅色的血管,蚯蚓般伸縮、蠕動。

在眾人的鼓雜訊中,石坎兒信心十足地大叫一聲「開」。土碗剛一打開,石坎兒那張肥厚的大嘴立刻歇斯底里地狂笑起來。在大多數人日先人造九祖的嘆息聲中,桌上幾堆黃鋥鋥的銅子被他唏哩嘩啦地擼到了面前。剎那間,輸錢的人剛才那五花八門的表情又統一變成了一副苦相。有幾個銅子乒叮乓啷地掉到了地上,石砍兒顧不上去管,倒是站在旁邊看熱鬧的老婆山珠趕忙佝下腰撿了起來,扔到石坎兒的面前。

剛才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桌子上,沒有發現大鼻十一進來,石坎兒無意中抬起頭,看見了人圈後面的大鼻十一,便試探性地說:「十一哥,來兩把么?」

聽到石坎兒的招呼聲,眾人才抬起頭或掉過頭來和大鼻十一答腔。

「十一哥,不來兩把么?」鐵疙瘩一隻光腳抬起來踩在自己坐着的凳子邊,用手搓著指丫里的腳膩巴,禮節性地邀請說。

地蠻子叼著一根短煙竿咂了一口,吐出煙霧空出嘴皮說:「十一哥,來都來了,玩兩把嘛。」

此時,大鼻十一的衣袋裏沒有一個銅子,家中的銅子早被他媽不知藏到什麼地方,連原先擱在柜子上裝有零散銅子的那個土沙罐都不見了。囊中羞澀,又不好直說,只得「嚶嚶」兩聲說:「你們玩,你們玩。我就看一會,我就看一會。」

眾人見大鼻十一不願參賭,也不勉強,便又將心思和目光專註到桌面上。頃刻之間,桌子上的那些銅子,在潮漲潮落中,一會兒張三的面前堆成了小山,一會兒李四的面前又被盪成了平地,就這樣來來回回,此起彼伏。茅屋裏又掀起了一波一波的呼叫聲、狂笑聲、日媽聲、嘆息聲,還有塞子在土碗中的跳躍聲、銅子與銅子的摩擦聲、銅子與桌面的摩擦聲,這些混雜無序的聲響,匯成了一股股齷齪的聲浪,像似要把石坎兒家房頂掀了蓋。周圍觀戰的人,看到絕妙處,也跟着時而高聲叫好,時而扼腕嗟嘆。面對如此熱烈的場面,所有的人,沒有一個不跟着心潮激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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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障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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