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本市最亂的一個區縣

孔俊說：

「我老婆出事後的這幾天，我那個大姨子天天到我家鬧，沒辦法，我就躲出去了。」

遲志宏說：

「人都沒了，還鬧個啥勁？」

孔俊說：

「她現在有點瘋瘋癲癲的，就說我害死了她妹妹。更可氣的是，她把我老婆死去的事情，告訴了我的兒子。」

遲志宏說：

「這個女人真是差勁，不是說先不告訴你兒子嗎？」

孔俊說：

「告訴就告訴吧，反正我兒子也沒太悲傷。」

遲志宏說：

「那也影響他高考呀，畢竟是自己的親媽。」

孔俊說：

「影響是有的，就看兒子怎麼調節了。」

遲志宏說：

「哥們呀，你不要著急和難受了，人走就走吧。等過一段時間，我給你介紹一個女人。就憑你這年齡和身份，很好找的。」

孔俊說：

「還是等等吧，我現在還沒那個想法。從公安局局長離奇死亡之後，到我老婆奇怪地換上憂鬱症，再到跳樓自殺，這一系列的事情讓我迷惑。」

遲志宏說：

「別想那些事情了，人都沒了，還是探討一下現實的問題吧。」

遲志宏突然想起代書記在昨天大會上有關幹部廉政方面的講話，是不是市紀委又有新的動作？何不趁機問問孔俊，因為他姐夫是市紀委的。遲志宏問：

「你最近跟你姐夫聯繫了嗎？」

孔俊已經猜出遲志宏想問什麼了。他說：

「最近幾天沒有，但是我老婆出事前我們倒是見過面。怎麼，你又聽見什麼了？是不是還想到我這裡核證一下？」

遲志宏說：

「我昨天參加區委組織部的動員大會，在會上，老代講話了，聽他的口氣，好像又要有人被查了。」

孔俊說：

「哦，我想起來了。正月初三我姐和我姐夫去看我父母，我也過去了。在吃飯的時候，聊起我們單位的事情，姐夫說，你們裕西區在奉陽市屬於本市最亂的區縣了，市紀委接到群眾舉報信的數量你們裕西區最多。我當時沒有多想，以為他是隨便說的。不知道他說的舉報信一事跟老代的講話有沒有因果關係？」

遲志宏心裡想，那還用問嗎？肯定有聯繫呀。你想想，紀委是在市委領導下的檢查機構，對一些重要案件和問題，都要定期向市委彙報的。裕西區的事情不可能瞞過市委領導。如果市委領導知道了，肯定會找代書記談話，那麼，代書記也就自然知道。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遲志宏卻這樣說：

「哦，估計沒什麼聯繫。也許代書記的講話就是老生常談，只是例行公事罷了。」

孔俊說：

「你最近怎麼總是關心紀委的舉動呀？你想往紀委調呀？」

遲志宏說：

「那個地方，八抬大轎抬我都不去，整天干一些得罪人的事情。」

孔俊說：

「你這句話算說對了，紀委幹部最不好乾。你說，有案子不查吧，領導不同意；如果去查吧，又得罪相關人員。不查不行，查過頭也不行，有時候很難把握這個尺度。我姐夫總說，看見個別部門領導整天肥吃肥喝活逍遙自在，他們紀委幹部心裡很不平衡。」

遲志宏笑著說：

「是呀，問題是誰也不敢給紀委幹部送禮呀。」

孔俊說：

「我姐夫一喝酒就說那段順口溜，幾乎每次喝多了就說一遍。我聽多了，也記下來了。」

遲志宏說：

「什麼順口溜？說出來讓我聽聽。」

孔俊說：

「那一段順口溜很合轍押韻的，但是有點不和諧。我想想，你等著。哦，想起來了，大致這是樣說的：一等人是官員，老婆孩子都悠閑；二等人是地產商，一萬一米還瘋搶；三等人是醫生，拿起刀子索紅包；四等人是大蓋帽，吃了原告吃被告；五等人是城管，打人罵人無人管；六等人是演員，扭扭屁股就賺錢；七等人是小姐，既掙錢來又快活；八等人是教師，想學知識多出資；九等人是紀檢，不給吃喝就急眼。」

遲志好像也聽過，但好像不是一個版本的。我怎麼記得是十等人呢？」

孔俊說：

「我姐夫就認準這個九等人版本了，因為他是紀檢幹部，而且排在最後，屬於等級最低的人。」

遲志宏假裝自己有很高的覺悟，他說：

「你姐夫是在自嘲呢，他們紀檢幹部咋也比農民工日子好過。再說，這段順口溜只是說明社會的個別現象，不代表全部。好了，先不說了，區辦下午要開會，我準備一下，有時間面談吧。」

遲志宏放下電話，在工作日記上寫幾條下午開會重點要講的內容。但是沒過五分鐘，章穎穎的電話又打進來了，她說：

「這兩天感覺怎麼樣呀？我為啥有點難受呢？」

遲志宏說：

「我也沒好受到哪去？」

章穎穎說：

「我還想吸點，也許吸上之後就舒服了。」

遲志宏吃驚地說：

「完了，你可能上癮了，千萬不要再吸了。」

章穎穎說：

「但是我現在很想還吸食一點。不吸的話，整天都不自在，吃飯飯不香，睡覺睡不著。」

遲志宏心裡想，這個女人真的要完蛋了，這明顯是上癮的癥狀嘛。這種情況下，應該立即停止吸毒，否則就是在作死呀。但是，遲志宏覺得他也說服不了她了，就不想管她了，隨她去吧。還不如順便問問她一點實際問題呢。於是，遲志宏說：

「我建議你別再吸食了那種東西了，忍耐幾天就好了。好的，不說了，說你也不聽。咱們說說你在這次機構改革中的想法吧。」

章穎穎說：

「我不是跟你說過嘛，就是必須拿下正處級。哦對了，你沒看見區委文件呀，你們區辦跟我們發改局一樣，都定位正處級了。」

遲志宏說：

「我也想給你說這事呢，我已經看完文件了。我覺得你這次應該是必保的。」

章穎穎說：

「但是我還是沒有十分把握。我已經做好了兩手準備，裕西區這邊我拿不下，就調回市局。」

章穎穎說這個話是有道理的。現在，發改局局長位置不但級別高於其他局委辦，而且掌握著很多項目的審批大權，很多人都盯著這個位置。她已經知道，有人到區委那裡反映，打她的小彙報了，有人說章穎穎不適合再做發改局局長，一是她是女的，領導不了這麼大的綜合部門，幾個副局長都不服她，二是也有人拿她的個人生活作風問題做文章了。因此，她早有調回市政府機關的想法，現在就等著市局那邊。一旦市政府各局人事改組工作完事，那個市局副局長順利升為正局長，他就會將章穎穎調至身邊。那個副局長現在是正處級，將來有可能成為正廳級幹部。如果能牢牢靠上他，她的官運還會繼續亨通發達，退休之前也許還弄一個廳級待遇。唯一的缺憾就是，那個副局長那方面能力很差，有虐待傾向，自己不行，但是喜歡用專用器械讓她就範。但是那無所謂了，她甚至想，如果能當上市局的副局長，自己什麼都可以豁出去的。

遲志宏聽說章穎穎竟然有兩手準備，就很羨慕。他說：

「你倒是有退路，但是我已經沒有退路了，只有一天路可走，而且必須向前。」

章穎穎說：

「你沒有問題的，不要擔心了。」

遲志宏說：

「但願沒問題。等這次改革和定編完事，我們都達到自己的目的之後，我們好好慶祝一下。」

章穎穎說：

「怎麼慶祝？」

遲志宏說：

「找一個好一點的酒店喝點酒，唱唱歌什麼的。」

章穎穎說：

「那好呀，但是不知道遲主任去什麼檔次的飯店？」

遲志宏開始「拉硬」，他說：

「你隨便選了，千豪酒店還是玫瑰飯店？四星還是五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