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章 還劍（2）
樓上和剛才沒有區別，客人很多，三五成群，只有陸方一個人佔據一桌，好在還有空着的，夥計才沒有在意。多數人都客客氣氣地你一杯我一杯，只有一桌客人划拳行令，雖然吵鬧但也不過分。
沒人看陸方，甚至他騰地站起，也引不起別人的注意。
「慕允說得沒錯，你的定力很弱。」
那個聲音說道。
陸方四處張望，從樓上每個人的臉上掃過，哪個都不像，而且仍然沒人注意他。
「你在找我么？」
「你是誰？」
陸方小聲問道，但連離他最近的那個胖子也允耳不聞。
「我是尋找你很多年的人，可惜被別人搶先了。」
從窗外有東西進來，速度很慢，到了近前，陸方伸手接住，是一塊不大的方形玉，中間是一條小紅蛇的形象，不是雕刻在外面的，而是用什麼辦法印在玉的內部。
這蛇與印在護國寺大門上的一模一樣。
「你終於來了。」
陸方拿着玉，又張望了一圈，甚至有東西飛進來，也沒引起注意。他在向前走了幾步，站在大廳的中間，除了夥計，只有他是站着的，仍然沒人注意。
陸方回過頭，看到自己躺在桌子上睡得死死的。
分身了么？不像，陸方馬上否決，他知道分身的感受。
「是啊，我終於來了，雖然晚了，還不算太晚。」
「找我報仇么？」
陸方大聲問道。
「孟十劍技不如人，死在你手中是應該的。」
陸方沉默，他不明白還有什麼原因。
那個聲音也沉默，似乎在猜測陸方的想法，過一會才道：
「我在很遠的地方對你施展入夢術，沒想到也會成功。你現在處於夢與現實之間，能夠與我對話，不用擔心別人偷聽。」
陸方回到原處，坐在自己旁邊，鎮定下來，雖然那個聲音聽上去很年輕，但什麼都有可能，他猜應該是這樣，於是說道：
「你是東海仙山的仙主。」
「呵呵，是我。」
「不是為了報仇，你找我想要什麼呢？」
「或者你應該問，你師父李孤仙想要什麼呢？」
「他傳授我仙術，什麼也沒要。」
「那是他還沒有開口。」
陸方又沉默，從沈伏煙開始，他就知道東海仙山的門人都擅長念術，慕允如此，仙主更如此，換句話說，他們都擅長編造謊言迷惑對手的心志。
「沒關係，事實不依靠語言來證明，你終會明白的。」
「你來就是為告訴我這些？」
「不完全是，我還要告訴你，你有哪些弱點，想要聽么？」
「你用念術不是知道我想什麼嗎？」
「呵呵。」
仙主又笑了，像是耐心的先生教導調皮的學生一樣，解釋道：
「念術利用對手內心深處最執著的**，製造幻覺催毀其心志，所以，我能知道你心中的弱點，那是你的執著，但你最普通的想法，我無從了解。」
「嗯。」
陸方不置可否，因為不知道是否該相信這個解釋。
「那麼我說了？」
仙主詢問道，然後不等陸方回答，道：
「你心中充滿了**。」
陸方臉紅了，想到了梓姬。
「這很正常，利用念術我見過太多人的這個弱點。可是你的**是虛假的。」
陸方沉默，覺得這或許是抵抗念術的有效方法。
「我知道你不相信，可是以後有時間你不妨仔細想想，是不是有什麼不對頭。你另一個弱點是自卑，四處飄蕩，你找不到自己所屬的位置。」
陸方仍然沉默，對這一個弱點不想否認，也不想承認。
「就這些了，如果我想讓你崩潰，就會從這兩者入手。」
「如果？」陸方開口道。
「嗯，如果，我希望你的防備之心能針對更多的人，而不是專門針對我。」
「你還想說什麼？」
「利用內心的執著，法術高強的仙人能做很多事情，念術只是其中之一，所有高深的仙術，幾乎都是圍繞着人心進行的。所以，我希望你變得強一些，能夠抗住念術以及類似的法術。」
「你找我這麼多年，就是為了幫助我？」
雖然陸方認為仙主所說的話，聽上去很有幾分道理，但仍不值得信任，他想不出自己有什麼值得被奪取的。
「呵呵，當然不。更準確地說，我不是在找你，而是找你這樣的人。你師父對你身上的某個東西很感興趣，是吧？我也一樣。」
又是右腕上的胎記，陸方壓抑住想要查看它的念頭，害怕中了敵人的奸計。
「有一場災難要來臨，你知道么？」
沉默一會，仙主道：
「你不知道。」
好幾個人都說過有關災難的話，陸方看不出跡象，尤其看不出這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那我就不做第一個說出事實的人了。」
陸方同樣壓抑住追問的念頭，因為這可能也是一個陷阱，一旦相信某句話，就會相信接下過的無數句話。入魔時與沈伏煙的鬥法，陸方印象深刻。
「最後我想說，有些人一生平安，有些人天生受苦，會不只一次走到絕境中去。我相信，你拜師之前必定處於某種程度的絕境之中，所以，如果你再次陷入絕境，這肯定會的，記住我也是你的選擇之一，你可以來找我。」
這聽上去更像是陷阱，陸方大聲說道：
「我不會找你的。」
「呵呵。」仙主的聲音聽上去一點也不生氣，「等你像我一樣了解人心，就不會做這種肯定的回答。有人來找你了。」
話音剛落，陸方又猛地抬起頭，正在給臨桌上菜的夥計嚇了一跳，多看了他兩眼，陸方知道這回是徹底清醒過來了。
***
果然有人來找陸方，是馬如嘯的堂弟。
他又坐在陸方的對面，看上去平靜不少，用很懇切的聲音道：
「請原諒我剛才的無禮。」
陸方還停留在剛才似夢非夢的場景中，冷淡的道：
「沒什麼。」
查覺之後，陸方又補充道：
「一起喝酒吧。」
來人點點頭，陸方叫過夥計添杯碗碟筷，兩人互相敬酒，默默地對飲。
喝完三杯以後，那人才道：
「我叫馬錚。」
「在下陸方，號通陽。」
又默默地喝了幾杯酒，馬錚道：
「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我沒辦法幫你報仇。」
陸方回答，已經猜到馬錚的想法。
馬錚長嘆一聲，似乎知道結果必是如此，說道：
「我明白，本來還劍之恩應當報答，可是我所能給予的，不要也罷。」
說完這句莫名其妙的話，馬錚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起身離去，也不告辭。
陸方覺得頭還是有些暈，在忽遠忽近的視線中，看到桌子上的方形玉，裏面的紅色小蛇正搖動着身體，似乎想要穿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