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新的開始

「吳起，你又遲到了。」一個女孩子瞪著她明亮的大眼睛氣呼呼地對吳學起說道，一根粗粗的齊腰馬尾辮拖在身後，發梢散發著淡淡的茉莉花香。

吳學起，現在應該說吳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昨晚有點不舒服，早上睡過了頭。」

「你怎麼沒有生不遲到就抑鬱到死的病呀，天天遲到，實在不能再放過你了，今天點名算遲到呀。」那女孩子可不理吳起，直接在手中的電子點名薄上點了下，將吳起今天的出席情況選成了遲到，然後惡狠狠地盯了他一眼，轉過身昂著頭向教室前排走去，可愛的馬尾辮在身後有規律地輕輕晃動著。

吳起目送那女孩子慢慢離開，心裡一點也沒有生氣，反而有些歡喜。好清純的女孩子，二十世紀中葉，馬尾辮就跟吳起的山寨手機一樣，都是屬於超級古董，現在的女孩子的髮型就跟天上的浮雲一樣變幻莫測，無法琢磨。

半個月前雷完成了對吳起的訓練，這地獄般的三個月吳起已經不想再次回憶，完成了之後雷給了吳起一張大學的入學通知書。

所以吳起現在的身份是一名大學生，也算實現了他曾經的夢想，那個他嚮往過很久，結果迫於生活不得不放棄的夢想。

現在的大學和幾十年前變化很大。幾十年前的大學遍地開花，競相爭鳴的現象早已消失，主要就是由於大眾對學生實際能力的不認同和學生本身心態的浮躁。另一方面，科技進步帶來的便捷，使一般的人在網路上就可以上虛擬大學拿個文憑，足以應付普通的工作。

大浪淘沙，華國只有不到50所大學留了下來，無一不是名校，能進來讀書的不是真正非常有潛力和能夠進行科研的學生，就只有吳起這種花了大價錢進來讀個自費的公子哥了。吳起讀的學校地離蜀市不是很遠，這所大學並不跟其他大學一樣設立在大都市裡，而是在山清水秀的一個小城裡，長項也不是高尖端科技，而是人文類學科，在這種地方更能陶冶情操，與所學知識相得益彰，生活很是愜意。

吳起拿到這個通知書的時候很是感激，這是他的夢想也是他弟弟的理想。這種學校出來，可以讓吳起這種特困家庭出來的人擺脫貧困，獲得一份體面工作的機會。只是吳起學習的專業是考古，而且還是個是自費生。

然而雷的要求卻讓吳起很是心酸，雷要求吳起在大學里用一年的時間，通過自學在考古學、歷史學、古代語言學、神秘學等等七八個專業上達到博士的水平。

這麼高的要求對吳起來說是個很大的挑戰，雖然他的大腦經過潛能開發，有了很大的提高。但吳起的基礎很差，又有七八年沒有讀過書了，而且時間又很緊，吳起不知道能不能完成任務。

吳起看了看大約五十平的教室，這是個古老的教室，沒有全息投影儀，教室前端只掛了一塊有了很多年歷史的黑板，還有一個高高的講台，講台上還是空著，教授可能還要過幾分鐘才來，前幾排座位上稀稀拉拉地坐了十來個人。吳起於是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休息了半分鐘便打開手中的書本式電腦，專心致志地開始認真學習。

吳起已經適應了現在的生活，學習對他而言不僅僅是雷的任務，而且他自己也有非常強烈的學習**。

這些年來，吳起整日為生計奔波，在礦井下、在偏遠的公路上流血灑汗，不聞國事不知人情，大腦逐漸僵化，變成了只知機械幹活的苦力。剛進學校之時，同學之間宴集聚會，聊起社會得失凶吉大事，吳起蒙然張口，如坐雲霧；眾人談古賦詩，吳起只能塞默低頭，裝聾作啞，好不慚愧。

「何惜數年勤學，長受一生愧辱哉！」

雷對吳起說的這句話，他當時還沒在意，現在卻領會了其中的含義。是啊，為何不勤學幾年，以免終生愧辱呢。

看了看今天的學習計劃，吳起苦笑了下，今天的計劃是英語一千個單詞、拉丁語一千個單詞以及文物鑒別基礎等等多項內容。

無論科技怎麼發展，學習的基本方式就是死記硬背。

時間非常緊迫，吳起靜下心來開始認真背單詞。不久，一個六十多歲的教授進了教室，身材矮小兩鬢斑白卻精神矍鑠，抱著一堆非常陳舊的筆記本氣喘吁吁地登上了講台，睿智的目光環視了講台下二十來個學生，便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課來，不時地翻著筆記印證自己所講的內容，而不是猥瑣地盯著女學生白嫩的大腿和飽滿的胸部。

現在基本都是小班授課，一次課的時間是半天，上午講的是古代歷史。二十個來個學生在台下不斷地對教授講授的內容提出疑問，教授都是一一認真解答，引經據典深入分析，很有水平，吳起也停止了背單詞，雖然提不出什麼問題，但他很快被華國古代波瀾壯闊的歷史所深深吸引，津津有味地聽著，不時在電腦上做些筆記。

雷曾經說過，普通人的歷史跟公司的賬本一樣有著太多的謊言，但是這些謊言里卻蘊含著真實歷史的蛛絲馬跡，高明的學者能從這些蛛絲馬跡裡面發現歷史的真相。

守護者本來有著真實歷史的全部記錄，可惜也早已失落，雷也大多是從這些表面歷史裡面尋找著那深藏的真實，那可怕而令人絕望的真實。

認真學習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那麼快，上午的課很快就結束了。

鈴聲一響，教授便氣喘吁吁地抱著那堆書走出了教室，學生們也陸陸續續地整理好東西走出了教室，只有吳起在座位上端坐不動，依舊低著頭對著電腦專心背著單詞。

坐在前排的馬尾辮女孩子整理好筆記后，站起身來看了看仍在角落裡認真學習的吳起，心裡充滿了好奇。作為一個循規蹈矩的優等生，她對吳起經常遲到的行為非常氣憤，但是非要說他懶也說不通，吳起每天中午都在教室里認真學習，連飯都顧不上吃，晚上也在教室里坐到很晚，可以說是廢寢忘食。而且這個男孩子有著一副她從未見過的開朗而純真的笑容。

馬尾辮女孩經常問自己，吳起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可她實在是看不透吳起，帶著這樣的疑問，她從前門緩緩離開了教室，那烏黑的馬尾辮消失在門外。

教室里只剩下吳起一個人，過了一會，他從兜里掏了個麵包出來，眼睛仍然盯著書本，和著水胡亂咬了兩口塞進肚子里。正如雷所說的，潛能激發之後，吳起只要不受傷，食量都是很少的。而且他睡眠的時間越來越少，現在每天只要睡三個小時，第二天的精神依舊非常飽滿，必要時他甚至可以很長時間不睡覺。在雷對他進行守護者戰技訓練的時候，吳起曾經有半個月沒有閉過眼。

身體方面越來越不像人類了，吳起自嘲地笑了笑，一個麵包下去就一點食慾都沒有，生活的樂趣少了不少，可惜他潛能開發的主要領域不是大腦，背單詞依舊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下午的課是生物學，授課的是一名年輕的講師，授課過程中討論非常激烈，因為生化技術已經滲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就像幾十年前的電腦和英語一樣，從孩提時代起，學生們就已經開始學習生化課程，尤其在學校里讀大學的每個人都是精英，都是高素質的複合型人才，儘管不是生化專業，他們對生化技術都有著相當的了解。

從生物進化談到基因篩選優生，再談到癌症的治癒和艾滋的預防對社會和人類行為產生的影響，讓吳起大開眼界，收益匪淺。

「老師，我們什麼時候能夠進行基因培育試驗？」討論過程中，一個有著星雲般華麗頭髮的女孩子突然問台上的老師，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做了一個非常可愛的表情。

她跟吳起一樣是個自費生，不同的是，吳起是來認真學習的，而她卻是貨真價實的大小姐，來學校只是為了消磨時光，享受生活。

「到期末的時候吧，你們這門課才剛剛開始。」台上的講師有點不高興，他們對艾滋免疫帶來的社會倫理問題談論得正是火熱。

「老師能不能早點嘛，人家從小都學了好多了，一直沒有機會動手，好想自己培育個可愛的狗狗哦。」大小姐對這些討論毫無興趣，嗲著聲對老師撒嬌，她只想早點進行培育試驗，幾十年前生物課是解剖青蛙，現在則是進行基因重組培育新物種。

「你這麼牛，怎麼不去培育個恐龍呀。」坐在大小姐身旁男生推了推鼻樑上厚厚的眼鏡諷刺道，他跟這個大小姐很不對路。現在近視眼可以根治，只是這個男生認為眼鏡的厚度跟學問成正比，很有學者風範，一直不肯去治。

「恐龍太難看了，我要是學生化學的話，肯定培育個跟霸王龍一樣大的狗狗把你給吃了。」大小姐狠狠盯著厚眼鏡，她雖然比較天真，但卻不是笨蛋，雖然生化科技不斷進步，很多絕種的動物已經再現在人類面前，但是再造恐龍仍然是世界性的難題，如果有人能夠培育出恐龍的話，一定能獲得奧丁生化獎。

「就憑你？跟恐龍一樣大的狗是不可能的，跟恐龍一樣丑的狗還差不多。」厚眼鏡毫不示弱對著大小姐上下打量了一番，透過厚厚的眼鏡仍然能夠看到他不屑的目光，氣的大小姐滿臉通紅地嘟著嘴。

「跟恐龍一樣大的狗狗怎麼不可能，現在不是已經有比大象還大的豬了嘛。」大小姐對著眼鏡男吼道，滿頭的星雲般秀髮起起伏伏如夢似幻，眼神中充滿了倔強，顯得非常可愛，只是她已經二十歲了，思維方式和表情仍然像個小女孩。

「鄭大小姐，你見過比大象還大的豬嗎？我只見過跟你差不多大的豬。」教室里另外一個男生不屑地哼了一聲，看來很多人對大小姐都不感冒，憑自己才華在大學裡面讀書的人最看不慣的就是這些自費生。

「就是，哪有那麼大的豬。」有人在一邊附和。

「你們!~」鄭大小姐氣呼呼地說不出話來，她從小處尊養優哪裡見過豬了，而且說有那麼大的豬也是她想當然地以為有，轉身見老師也在講台上搖頭，看來真的是沒有這麼大的豬。於是心裡更加難受，兩眼霧氣蒙蒙，眼淚隨時都可以大流特流。

「大家不要吵了，肯德基還有賣跟豬腿一樣大的超級炸雞腿呢，說不定也有那麼大的豬，不然哪有那麼多豬肉吃。」馬尾辮女孩子看不下去了，出聲為大小姐主持公道。

「那是超級火雞腿！」眾人鬨笑，火雞本來就大，而且跟其他動物雜交基因后長那麼大也不稀奇，問題是大象已經是陸地上最大的動物了，想要雜交變異出比大象還大的豬來，難度是相當的大。

「我見過。」坐在最後排的吳起突然說道，他看不慣這些同學欺負同樣是自費生的鄭大小姐，他鄭重地說道，「我見過這麼大的豬！」

教室裡面突然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轉過頭往最後一排坐著的吳起看去，畢竟這年頭養殖業都規模化了，絕大多數人只能見到豬肉，很少有人能夠看到真正的豬，何況還是這麼大的豬。

「碰巧在入學之前，我跟一個從事屠宰業的親戚去過一家養殖場，在那裡見過。」吳起對著滿屋子的同學說到，這是吳起第一次在課堂裡面說話，他的表情嚴肅，完全不似說慌的樣子，這也是他訓練的成果之一，可以睜著眼睛說大話。

不過，吳起在入學之前是跟雷去過一個小組織的試驗基地，那是他來讀書前的最後一次考驗。

「真有那麼大的豬？」眼鏡男又推了推鼻樑上重重的眼鏡，他吃豬排骨從來沒有吃過很粗的骨頭。

「嗯，我真的看到了，那豬比大象還大兩倍，長的都是精肉，性格卻很憨厚溫順。」吳起看著眼鏡男，煞有其事地撒著謊，手臂還似模似樣地比劃著，他沒有見到比大象大的豬，吳起在那裡只是見到了比大象還大的虎豹獅狼，長的都是橫肉，個個凶神惡煞跟溫順完全不搭邊。

「我就說有這麼大的豬嘛，一幫沒見識的傢伙！」鄭大小姐見吳起支持她，立刻對其他同學歡喜地叫道。

「那家養殖廠在哪裡？我要親自去看看！」眼鏡男咬牙切齒地問道，他完全不相信吳起的鬼話。

「那家養殖廠已經倒閉了。」吳起攤開手聳了聳肩，對著眼鏡男做了個無奈的表情，「這麼大的豬要吃太多的糧食，而且長得太慢，非常不划算，你也知道現在的豬肉多便宜，完全不如養小豬划算，一個月不到就出籠。」

那個試驗基地已經被吳起一把火給燒了，連同那些試驗品全部化為灰燼，似乎完全沒有存在過一般。

「吹牛！」眼鏡男見吳起拿不出證據，轉過頭再也不理吳起。

「不相信拉倒，反正就是有！」鄭大小姐見眼鏡男不再糾纏也鬆了口氣，她也不想再在這事上糾纏下去，免得吳起真的在吹牛，不過她對吳起的拔刀相助還是非常感激，給了吳起一個可愛的笑容。

吳起見眾人不再討論這個話題也笑了笑。

他想告訴這些生活在謊言中的所謂精英，基因雜交變異不僅僅是培育寵物，他們根本不知道這些技術在心懷不軌的人手中的可怕，那比大象還大的虎豹獅狼不是觀賞寵物，更不是養來給人吃，而是創造出來用來吃人的。那些生物的戰鬥力超強，生命力異常頑強，不知恐懼與傷痛。

如果不是守護者戰技，吳起現在估計已經死在最後的考驗里了。

而那只是一個小小的組織，用不知從哪裡獲得的技術，剛剛開始的實驗而已。

黑暗中還不知藏著多少獠牙，正張著巨口，向生活在虛幻世界里的人們流著口水。

吳起收拾好心情，繼續認真看書，不再想那些讓人心憂的事情。生物課也繼續進行，課堂的氣氛仍和上午一樣活躍，只是大小姐與眼鏡男不時斗著嘴。

很快，下午的課又結束了，同學們照例稀稀拉拉地離開，教室里仍然只留下了吳起一個人在柔和的燈光下背單詞，他的晚飯依舊是一塊麵包和一點點水。

晚上十點左右的時候，吳起長長地舒了口氣，舉起雙臂舒了個懶腰，兩千個單詞終於全部背完，這一天高強度的學習搞得他頭暈腦脹，已經達到了身體和精神的極限，吳起坐在座位上雙手輕輕地揉按著太陽穴，閉上眼睛在腦海里默默回憶今天學習的知識。

十五分鐘后，回憶結束，那些單詞已經映入了腦海。

吳起收拾好東西走出了教室。

站在教室門口，吳起抬頭看了看天空，天上並無星月，夜風也微微有些涼意。

吳起有一種預感，就是今晚了，他這些天每天遲到原因就在今晚可以解決了。

吳起的目光漸漸明亮，拳也慢慢緊握，邁開大步往校外走去，越走越快。

希望明天不要遲到。